“累吗?”
马车起步,任昆微笑着问道。
“不累。”
象这种日子,累的是主人家,她只是个做客的,有什么好累的?
锦言规规矩矩地坐好,她没想到任昆会上马车,他的马就在一旁呢。原本宽绰的车厢,因为多了老板同座,顿时显得局促窄庂。
若她一人,再加同行的丫鬟或嬷嬷,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想如何躺就如何躺,有侯爷在,自然是不行的。
“都见了什么人?说些什么?”
任昆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拘束,没话找话,心中无奈:
这小丫头!随时随地保持着与他的客气!有时明明想方设法,将关系拉近了,不将自己当侯爷相待了,过了一夜后,又回到原样。
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永安侯素来不屑于关心内宅女眷的交往,听他这般问话,锦言不由多想,难道此行不单单是为衡哥儿洗三,还需承担不自知的外交责任?
面上就带了几丝郑重:“……见了百里家的几位夫人,霜姐姐的母亲和几位嫂子都来了……百里家的姻亲也都有来……”
“安亲王世子妃、康王妃、明国公夫人带着三个儿媳……”
定国公府交游甚广人缘颇好,宾客的确不少,锦言扳着手指头数着:“……没说别的,就是说衡哥儿长得好,象桑世子,霜姐姐有福气、均哥儿懂事什么的……”
她歪着头,努力想着……都说什么来着……场面挺乱的,人那么多……好象除了谈新生儿和主家外,就是说谁家得了几个儿子谁家闺女好生养谁家子嗣单薄什么的……
除了生孩子娶媳妇,没人说正经事啊……
“我没注意听,”
想了半天,还是放弃,略点沮丧与抱歉:“侯爷想知道哪家府上的?”
提供点线索她或许能有印象……话说她鲜少出门应酬。好些人能对上话就很不错了,哪还会关注到她们都讲了什么?
见她凝神仔细思索的小模样,任昆又气又笑:
他就是随便问问,偏她又当真!
“随便问问。聊天而已。”
他自己也觉得古怪,若是她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他定是不喜的,可她这般如奉仑音,他还是不喜的……
“见着衡哥儿了?”
继续没话找话。
若是不与她讲话,她就低头垂襟正坐,老实又乖巧!那种距离感就又袭上心头。
“见着了!衡哥儿可好玩了,脸还没有我的拳头大!小手指才这么长……”
她伸手指比了比,刚出生才三天的小宝宝,太可爱了!无处不可爱!
锦言的眼睛开始发光。笑容就开出脸庞:“衡哥儿的头发很黑哟,她们说很少有小孩子生来有这么浓黑的头发噢……而且他会啃自己的小拳头了!百里夫人她们都说他长得结实,手脚有力……”
巴拉巴拉讲了一堆后,才惊觉任昆一大老爷们未必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一个急刹车:“……侯爷你见到没有?”
衡哥儿曾被抱到前院男宾席上露脸。回来时,小被子里塞了不少玉珮金锁之类的好东西。
“匆匆看了一眼,人太多。”
任昆含笑注视着她:“抢着抱的很多,衡哥儿又小,过一两日,我再过府看他。”
咦,过一两日我也要再来呢。锦言忙报告行程:“……霜姐姐说过两日让我到府里陪她说说话……”
虽然她请假只要长公主批准就可以。
“正好可以再看看衡哥儿小宝宝!”
说起来,她也没抱上!
开始是没敢抱,小小软软的一团,百里霜示范了好几次,她跃跃欲试,最终还是不知不敢下手。
待到后来。百里家的各位夫人来了,就没她什么事了。
人家都是生了孩子当过娘的,个个抱孩子轻车熟路,都抢了,哪还有她这个生手的机会?
“……很喜欢衡哥儿?”
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任昆心情大好。
“喜欢!”
重重点头,不足以表达喜欢之意:“超级喜欢!太可爱了!霜姐姐说可以让我做衡哥儿的干娘!不上契就这么私下里称呼着,若是上契,她说还需长辈们都同意才行,我这边,需要公主婆婆驸马爹爹还有侯爷都同意才行……”
前世也有一两个闺蜜生了宝宝,那绝对是大家的干儿子,抢着当干妈,抢着当亲家,甭管孩子爹找到没有,抢认个亲家先!
儿子、闺女、媳妇、女婿的,乱叫一气,没人会把这门女圭女圭亲当成真事。
大周这里可不成,不能拿亲事开玩笑,指月复为婚什么的,都是要当真的……锦言非常自觉,没敢乱结儿女亲家,这种事也轮不到她做主,谁知喊个干儿子也一堆讲究!
这亲家不能乱结,干亲也不能乱认,她若想当干娘,无人处喊喊便罢,若真要叫在人前,也得有正经手续的!
两家长辈得同意,还要到官府上契,宴请宾朋什么,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要认干儿子啊?”
任昆有点吃惊,她几时有的这种想法?是,担心将来……身无所依?
心头一阵发紧。
干巴巴道:“认干亲是有些麻烦……”
“我之前不知道,现在已经没这个想法了……”
之前真小白了,没想到便宜干娘也这么难当!经百里霜提点,她才明白自己遇事还是简单了。
她是永安侯夫人,永安侯又是那种状况,任昆又素来与桑成林交好,衡哥儿又是桑成林的嫡次子,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认干亲的举动会格外引人注目……
“……我敢打赌,你家公主婆婆绝对是不会同意的!”
百里霜说得笃定。
自家没孙子,先认个干孙子?什么意思?是不是眼瞅着两年之期即近,自家的混帐小子又折腾出新的推诿之举?
……
“侯爷不必跟公主婆婆提,说笑而已。”
此事本就是玩笑之言。没必要流传出去,徒惹烦扰。
任昆盯着她,目光沉沉:“想要儿子,自己生就是。何必去认干的?”
想到席上桑成林抱着的那个小小襁褓里,小小的一团,任昆莫名有些心动,那小小的小人儿,睁开眼看了看,张着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复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爷爷辈的抢着要抱,小人儿任自己被轮流转手,根本不理会。只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他不是头次见这么小的孩子,洗三的喜事也赶了几回,别人不说,均哥儿的洗三日他也参加过。没记得有什么意思……
今日站在一旁,看大哥抱着那小小一团,满脸得意洋洋,头一次觉得桑大哥笑得刺眼又欠揍……
自己生?
锦言心里的弦立即就绷紧了,什么意思?这是在对自己所谓认干亲之事,表示不满?
都说了是句玩笑话,没有后续的!
还是。因为子嗣之期过了大半,他担心自己届时立场有变,这是提前倒计时提醒?
“不想!”
忙再次表明态度,以无比诚恳无比认真的态度重申自己的立场:“之前的想法没有变,侯爷放心。”
我放心!我放什么心!
一口气滞在嗓子中,任昆胸闷地很:“……不想?那为何要给衡哥儿做干娘?”
“因为衡哥儿太可爱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这就好解释了:“衡哥儿小小软软的,特别招人喜欢……之前私下里还让均哥儿当干儿子呢,这只是表示亲近的一种玩笑,不用当真的。”
早知提干儿子的事情会引得他多想,就不说这件事了。本来就是说过的玩笑话。
“……女人不都想要儿子傍身?”
不死心,她一定是在说谎的,哪有不想生孩子的女人?明明提起均哥儿、衡哥儿她就两眼放光的……
“我不想的。”
锦言忙摆手摇头,她真的没有半分倒戈的意思,不想生孩子,千真万确!
任昆见她神色不似做伪,心情愈发沉郁,她,竟真的不想要个孩子!宁肯认义子,也不想……
心头就又气又怒又夹杂了股酸涩,沉着脸不吭声。
锦言见他不悦,又见起因在自己,也不敢随意开口,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府中。
回来后照例要去正院报备,任昆一言不发走在前头,一同去了正院。
长公主见二人联袂而来,颇感高兴:“……可是在定国公府碰上的?昆哥儿也去了?”
嗯。
任昆点点头,自行坐下。
他素来沉闷,长公主一时未察觉他冷色下的不悦,拉着锦言问起洗三之事:“……见着衡哥儿了?长得象谁?枣子抢到手没有……”
锦言一一做答。
听说长得象桑成林,又听说枣子没抢到手,长公主半是感叹半是遗憾:“……桑小子都有两个嫡子了!不知本宫何时能抱上孙子……还有得等!”
“不想等就不等。”
任昆在旁冷着脸插言。
“你说什么?”
长公主吃惊地盯着儿子:“你,你再说一遍!”
他说不想等就不等?
这是,松口了?也想提早要子嗣了?
“不想等就不等,早晚得办的事,提早也无妨。”
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话,长公主却惊喜至极,忍不住喊锦言:“……你听到啦?侯爷说早晚的事,提早也无妨!”
闻此言,锦言眼边的肌肉微微抽搐一下,任昆,这是什么意思?先是在马车上试探,如今在长公主面前又这般说辞……
她是应该如长公主般喜不自胜,还是装作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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