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穷乡僻壤走到那个繁华的皇都,到底需要几代人的攀爬挣扎?
平凡是我,生本微,名本薄,奈何性傲齐天。
“云芷?”云清喊了云芷一声,见其不应,便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云芷的胳膊,云芷这才疑惑的看向她,一脸“怎么了”的无辜表情。
“傅二哥正与你说话呢,你怎么又走神了,这雪可有什么好看的。”云清有些嗔怒的埋怨,怕自家妹纸失了礼数,让人瞧了笑话去。
傅书卿却是顺着云芷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笑道:“她不是在看雪,是在看苍穹,看的是风雪中,被洗涤的干干净净的苍穹。”
云芷用力眨了眨眼睛,随即说道:“傅二哥误会了,云芷只是在看明月。”
傅书卿“咦”了一声,却见云芷已经转身,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云清本还有话要说,此时也只得匆匆告别,挎着绣篮,提着灯笼追了上去。
傅书卿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风雪中的苍穹,然后低首问身侧车夫可曾瞧见明月?
车夫闻言一乐,答道:“这风雪一时半会儿都止不住,岂能瞧见明月?”
“说的也是。♀”傅书卿翻身上了马车,待坐定后,便将手拢入袖中取暖,耳边还响起云芷的话,不由一笑,这哑巴五,果然是个奇怪的孩子。
车夫一甩鞭子,将车马调了个头,便往回赶,方才傅书卿所骑乘的马匹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其后。
小道已经被雪盖上,走的快容易跌着,只能慢慢走,所以云芷与云清回去的时候,李甄氏已经躺下歇着,杜三娘倒是还醒着,看二人平安回来,也就放下心来。
云芷本是打算拉着云清回房休息,却不想云清还记得答应的事儿,非要去劝李德良一声才肯休息,云芷劝了两句没用,便只能陪着她,她做绣活,她便拿本医书来看,还可以替她做些挑灯芯穿线之类的事儿。
这般过了许久,外面传来车轮碾压的声音,还有人声嘈杂,二人便明白这是李德良回来了,于是云清赶忙起身去给李德良开门,云芷则是起身去灶房,打算倒碗淡盐水来。
她寻思着,这李德良被人送回来,一准是喝多了。♀
等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那李德良浑身酒气的坐在那里,瞧上去还不至于不省人事,云清杵在一旁,眼圈发红,显然是已经与李德良提过,然后被骂了一顿。
“爹,咱们去南口吧,左右这里守不住。”云芷佯装随意的说了一句。
“你懂什么,回去睡你的觉去。”将人撵回后院,李德良坐在那里,紧紧拧着眉头,抿紧了嘴唇,眼中透着几分烦躁和被顶撞的薄怒,还有几分说不清亦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而云芷拉扯着云清到了后院,云清还泪眼婆娑着,“爹说了,咱们坚决不走,怎么办啊。”
云芷叹了口气,“你今天也奔波了一天了,咱们先回去休息,什么事儿,明个再想也不迟。”
心说难怪古语说这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了,这还没打到这呢便已经开始人人自危了,要真打到这里的时候,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云芷,怎么办啊。”云清抓住云芷的袖子,眼泪眼瞅着要往下落。
云芷宽慰道:“四姐放心,这天不会塌下来的,最不济我们可以躲进山里去,这山地险要,只要咱们躲的好,便是兵乱也不怕的。”
看了眼云清已经显现美人胚子的脸,云芷的眸色加深。
时光飞逝,已是桃花开满山,九王爷一路奔往皇都,镇南王也开始招兵买马镇压叛军,天下时局大乱,眼瞅着叛军就要到塘水来,云岚提过一次要去南口的事情,被李德良给骂了两句,当天晚上便偷偷模模的收拾了包袱,跑去投奔了县老爷。
李德良得知此事后,闷声不响的抽了许久的烟袋。
随后连着数日,村里七七八八走的差不多,不少人上门来劝说,可这李德良就是铁了心的不愿意走,其他人看着李家的老少,又是痛心又是无奈,最后最疼云清的婶婆把丝线绢帕都留给了云清,抱着默默垂泪的李甄氏就是一通大哭,云清也红肿着眼睛,这阵子她没少跟人道别,回回都哭的厉害。
杜三娘抹了把脸,继续织布,云芷正抱着妹妹云芷,看看沉默的杜三娘,又看了看那边红着眼的几个女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指头轻轻碰了碰云芷的小手,被抓了个结实。
除却李家,婶婆家是最后一户离开的,等她也上了车,整个村子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云芷踮起脚看着米缸里的米,剩下的怕是连一顿也不够了,但给云芷熬点白粥应该不是问题,这个时候该炊烟四起的,此时却是家家户户冷着灶台,唯独这李家的炊烟不急不躁的。
李德良蹲在外墙边抽烟袋,一口接一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云芷把米下了,便出了灶房,瞅了眼那墙边升起旱烟的烟雾,又瞅了眼在院子里做绣活的云清,于是转身进了灶房,用锅底灰把脸给模黑了,然后又抓了两手的黑灰,走过去给正做绣活的云清也模黑了脸。
云清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做,便问她:“云芷,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把脸抹黑了做什么?”
云芷摇头,没说话,只是伸手便把针线篓子里的小剪子给揣进了怀里,吓的云清连声喊了起来:“别,别伤着自己,这东西可锋利着呢,你哪能往怀里揣,要不小心跌着了怎生好?”
二人的对话,墙外的李德良听的仔细,便不由心说这哑巴五又惹什么事儿呢?
刚要吆喝一嗓子,让哑巴五别胡闹,就正巧听到哑巴五用清亮的嗓音说道:“咱爹说了咱们不跟着他们走,留在这里守着咱们的宅子,要是那些军爷占咱们的宅子,咱们就跟他们拼命。爷爷常说,此去又是一生,没什么好怕的。”
“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没有胡说,到时候真出什么事情,你连井都没的跳,咱们家清清白白,不能临死还污了名节,你也带着一把,关键的时候,不能让人瞧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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