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雨声,顺着屋檐倒挂下来,门外的灯笼早已熄灭,云芷将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明明已经晾晒了几日,还是有刺鼻的霉味,这种潮湿的天气更是难耐,云芷咬着指尖,难以入眠。
她在想那个刺客的事情,刚才她翻来覆去的想了好久,只觉得那人并不像真正的刺客,因为真正的刺客手中剑绝不会迟疑,既然不是刺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形象?
这宫中果然是个是非地,还是想想办法快些去出宫去太医院的好,宫里的事情,谁想烦恼就让谁去烦恼去。
于此同时,烦恼的人自然是有的,比如此时在的盛清宫的宫人。
“还没找到吗?”盛清宫里,大太监余公公正焦急地的走动,几个宫女太监都抖个不停,连那姑姑也是被骂的红着眼眶,他却还是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饭桶,全都是饭桶,陛下若是少了跟寒毛,拿你们千刀万剐了也没用。”
“余公公,你骂他们也没用,是朕自己出去的,他们还能拦着朕不成?”急雨打在屋脊上的脊兽上,滴答声响扰人心神,说话的这人带着银色面具,从门外走进来,正是当今圣上,文帝盛玄骅。
余公公大喜,慌忙迎上去,转眼便瞧见了他身上的狼狈:“陛下这是……血……您受伤了。”
他这话一出口,殿内众人都慌了手脚,文帝蹙眉:“小声些,你莫非是怕不能将那些贼子引来不成?”
余公公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将文帝搀扶进了内殿,其他宫人赶忙四下查看,见无人跟着,这才关上了宫门。
文帝直接进了三清池,想到那个可恶的丫头,他就很难维持冷静。
余公公瞧着龙体受损,便泪眼婆娑的擦拭了眼角,连殿里的姑姑也是直心疼,好似恨不得能疼在自个的身上,倒是文帝面无表情,好似那伤着的不是他一般,摘了面具,将贴在脸上的假疤痕扯下来,仍显稚女敕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朕今个出去的事情,有没有被发现?”
“回圣上话,人都支走了,只留下了咱们的人。”
“那就好。”文帝闭了闭眼,“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回圣上话,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
“朕病了。”
言下之意,这早朝便不去了。
余公公惊愕了一下,但他终究是灵巧人,立刻会意过来,腆笑应声:“小的省得了。”
“嗯,下去吧。”
等宫人全都退尽,文帝这才睁开了眼睛,那里面隐隐有些冷漠的骄躁,不过是个孩子,却如此的心计,这怕是帝王家的通病了。
文帝盛玄骅是盛华第六位皇帝,为宗帝长子,年十四。
当朝皇叔以文帝年幼,尚未能亲政为由,把持朝纲,将整个盛华政权握在手中,却也不想想,这叔侄二人年岁不过差了四岁尔,论说起来,他也是未及弱冠的儿郎。
不过却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皇叔在治理国家上的确有一手,整顿朝纲,力除弊政,减轻赋役,使得天下民心所向。
然天下百姓不知,朝中人却是知道,这皇叔在整顿朝纲时,做过什么。
皇城亦未有鸡鸣,宫中巡逻的更夫走了一夜,早已是疲惫不堪,便蜷缩在墙角屋檐下打了个小盹,但他才刚闭上眼,便被人摇醒。
“醒醒,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马上就要上朝了,被管事瞧见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五更晨钟响起便解了夜禁,皇城大街小巷穿梭轿子引马,寻常百姓家便是醒了,也是闭门不出,以免冲撞了赶上早朝的官老爷们。
早朝这件事儿,可没谁敢怠慢的,文官班序立左,武官班序则立右,一直等到城楼上钟声响起,才一个个低头小挪步往里赶,按序进金殿,走至丹墀停下,等着皇上来,好鸣鞭行礼,开始早朝。
只是让所有官员奇怪的是,他们在这垂手而立,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他们也不敢问,所以又干瞪眼等了一个时辰,上头的龙椅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这不见皇上来,怎么也没见内侍太监来传旨,这早朝还上不上了?
又干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消息,这下官员们才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内阁臣与众人不同,是站在御座东边的垂帘后,此刻殿内文武百官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们,想瞧瞧这些首辅老臣们是个什么意思。
魏阁老哈了口气,凑到了司空相爷身侧,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皇上罢朝倒不是头回,但一定会让内侍提前通知咱们,断没有像今个这般临朝不来的,瞧瞧那些个官员,一个个眼巴巴的等着咱们去请圣上呢,再等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能出什么乱子,还能翻了天不成?”司空相爷眉头一皱,他刚才已经遣了熟识的内侍太监去问过,结果那内侍太监一去便没回来回话,所以他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圣上没发话,咱们这里是不能散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把圣上请出来。”说话的是站在二人左边的大将军霍峥,一身铠甲因为他抱臂的举动发出声响。
司空相爷倒是没与他计较,反而是魏阁老有些耐不住,他正见到那些年纪大些的同僚都有些站不稳了,心急如焚,便听到霍峥这般的风凉话,气不打一处来,便没好气的说道:“大将军若是等不及,大可自己去请,何必在这里挤兑我们。”
文武不合已经不是近年的事儿,这霍峥每每咄咄相逼,实在是欺人太甚。
另一侧的定安王爷叹了口气:“亏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圣上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没有召令便擅自入宫,那就是个死字,咱们谁都清楚。”
大将军霍峥见定安王爷这般说,一时也吃不准他是向着谁的,便有些不以为然,一笑道:“那倒是,不过你们这些个孺官最擅长的不就是冒死直谏吗?今个怎么就不能直谏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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