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内,一百多步宽的朱雀大街上满是迎候凯旋将士的百姓。陈宇牵着马绕到比邻的另一条比较清静的大街上,虽然他也很想尝尝骑在马上接受百姓欢呼的感觉,不过这时候还有更让他关心的事情。
“阿姐,你们到这里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嗯……”,陈胧雪已经逐渐适应了马背,不再有眩晕感,略一思索便道:“一个月前,我们刚到大兴城,就立刻被主上召入宫中,杨公亲自陪同我们去的。”
“那小颖她……?”,“主上见到若颖后非常喜欢,端看半晌之后叹气说什么谁终于可以瞑目了。”,“嗯,这个‘什么谁’很有可能就是若颖的生母,看样子已经……,哎。”
陈胧雪也叹道:“是啊,若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几个侍女抱入后宫,当时她还在喊‘阿宇哥在哪里’呢。”
陈宇心中一酸,往常最疼爱的小若颖如今已经贵为帝女,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只是再见时,陈家人恐怕都得对她行跪拜之礼了。
陈宇又问道:“阿爹阿娘还好吗?”,“都很好,阿爹现在已经是正五品仪同三司了!”,“这么大官?”,陈宇吃了一惊,仪同三司品阶虽然不算很高,而且是个没有职务实权的散官,但是对于一个农户来说,无异于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苦笑一声,自己在前线奋力拼杀,结果连根官毛都没捞着——至少目前为止没捞着,倒是先当上了官二代。不过也不奇怪,在边疆拼死杀敌的将士,往往还不如给皇帝身边养马养的好的混的官大。
陈胧雪继续道:“本来主上要赏阿爹一个从三品的上开府仪同三司,结果被一个姓贺的大臣拦住了。♀”,“姓贺的?”,“嗯,好像叫贺弱痞还是什么?”,“噗……”,陈宇失笑道:“贺若弼吧,人家不姓贺,是复姓贺若。”
“不管啦……,反正这老家伙出言不逊,一上来就说阿爹是乡野田舍汉,无功无德,盗养公主多年,不徙边就算是开恩了。哼,无功也就算了,凭什么说咱们无德?老匹夫早晚不得好死!”。田舍汉在这时代就是骂人的话了,相当于说“算个什么玩意儿”。
陈宇心中又是苦笑不已,阿姐平时都是温和贤惠,即便在父母面前也不例外,只有和弟弟这同龄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才少些拘束。
“老匹夫以前是带兵打仗的,脾气确实不太好。不过主上一上来就想要给阿爹封从三品,恐怕也是念及小颖生母的旧情,的确有些不合定制。”,“什么不合定制,阿爹阿娘不管家里多苦,都把若颖当成大家闺秀来养,一点乡野气也没沾染,主上看了不知道有多欢喜。其实封什么官无所谓,只是不想看着阿爹被他们折辱。”
陈宇叹道:“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我们是南人呢。不过主上最后不还是赏了咱家吗,说明还是向着我们的。”,“是啊,主上把贺若老儿骂了一顿,最后在一个大臣劝解下,取了个折中之法,就是现在的正五品了,还额外赏赐了食邑百户。”
仪同三司的禄米月俸加上这百户食邑,陈宇心想现在自己家也算是富起来的人那一部分人了,阿爹阿娘辛苦了十几年,以后也可以享享清福了——至少在隋亡之前是这样。而阿姐脸上手上的皮肤比以前好了很多,看来也是开始注意保养了。♀
“哪个大臣叫什么?”,“没记住……,只是说话略有些南方口音。”,“哦,我以后打听打听,登门给人家道谢。对了,咱家现在住哪儿?”,“挨着利人市的延康坊,主上赏了个四进的宅子,还有两个宫女。”
“宫女?!”,听到这两个字,陈宇眼睛唰的亮了:“多大年龄?漂亮不漂亮?”,陈胧雪没好气道:“皇宫里的能不漂亮嘛?都才十五六岁,你别打人家主意啊……”,“放心吧阿姐,我的人品你还不了解吗。”
“你那人品不提也罢,在蒲州的时候就喜欢往刘氏家里跑,一个月前咱们分别的时候,她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你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陈宇心想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只怕这事儿是瞒不住阿姐的,便说道:“被阿姐说中了,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啊!”,陈胧雪忍不住一声惊呼,她本以为刘氏和弟弟最多也就是郎情妾意,哪里想到竟然发展的这么快。不过刘氏品貌都好,真要嫁给陈宇也会是个好内助。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就顺水推舟吧。
“哎,早就该看出来你小子没安好心。不过这样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人家?”,“先不急,现在正是我蒸蒸日上的时候,以功业为重。再说,阿姐你比我还大一岁呢,要办亲事也得先紧着你啊。”,陈胧雪表情却突然黯淡下来,冷冷道:“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已经管了,嘿嘿,”,陈宇没发觉胧雪表情的变化,自顾自的说道:“我已经问过宇文小子了,他至今尚未婚配,人也不错,跟我相处的很好,阿姐你嫁过去就是正室,咱们两家也是友上加亲。别犹豫了,你看这北方的女子多主动,阿姐你若是不争先,怕是被别家姑娘……”
“说了不要你管啦!!”,陈胧雪突然有些生气,话语中竟然带着几分怒气。陈宇惊愕的回头看看,胧雪脸色很不好看,眼角却隐隐有些泪痕……。是哪里说错了吗?陈宇一时举手无措,不知该怎么说。
“阿宇,”,胧雪叹了口气,语气变缓道:“你今天回来,家里都很高兴,别再提这事了,好吗?”,“额,好吧……”,陈宇郁闷的挠挠头,还是不明缘由。胧雪既然不打算提这件事,那陈宇就只得转口问道:“显竹和栏子近况怎么样?”
陈胧雪似乎已经摆月兑了不好的心情,微笑道:“他们俩就住在咱们家里,搬新家的时候,两人跑里跑外的,帮了不少忙,很多器具都是栏子打的,手艺很不错呢。显竹还是天天东跑西逛,一个月时间,大兴城就被他转的差不多了。”,“如此正好,我回去问他一些事情。”,“本来早上他们是和我一起在城门口等你的,后来耐不住性子,去东市买酒了。”
“雅儿……,额,刘氏和宝儿现在怎么样了?你们相处的好吗?”,“放心吧,都很好。嘁,还雅儿,原来你也会这么酸啊。我还想着哪天和你的雅儿拜个姐妹,那你就得也叫雅儿一声阿姐了,看到时你还怎么娶人家。”,“阿姐,你不能这么月复黑啊……”,“你的月复才黑呢……,没大没小……”
姐弟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家门口。虽然是一样的白墙红门,但是布置的非常朴素,和别的达官显贵相比非常低调,这恐怕也是陈如善的意思。
陈宇把胧雪扶下马,然后上去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梳着丫鬟头,模样俊俏的紧,陈宇看到妹子便是眼前一亮,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而这个丫鬟看到一个牵马持槊,眉目有些凶煞的青壮年却吃了一吓,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花容失色。
陈宇下意识的模模自己的脸,暗想我长相很吓人吗?陈胧雪道:“别紧张,他就是咱们家的公子陈宇。”,小丫头急忙欠身道:“原来是郎君,婢子失礼了……”
陈宇本来就不是拘礼的人,何况对方是个漂亮妹子。“没事,走,带我进家看看。”
四进的院子比他家原来的小四合院大多了,进了院门,走过影壁和倒座房,还有一重垂花门,过了垂花门才是前庭院。前庭院就有正堂屋,左右耳房,东西厢房。穿过正堂屋,又是后庭院,仍然是堂屋耳房,东西厢的结构。最后面还有一层后罩房,大大小小十几间房,个个都宽阔亮堂。
陈宇暗想若是在北京有这么一套院子,那得值多少钱……
走到前庭院的时候,婢女就高兴的唤道:“主人,夫人,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刘雅的身影就出现在陈宇视野中,她看到阔别多日的心上人,心中的激动难以平复。但是她和陈宇的关系还未公开,所以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是走近几步,用带有颤抖的声音道:“宇郎,你……回来了……”,话音一落,眼角已然有了泪痕。
陈宇亦是满心欢喜无法表露,只得微笑道:“回来了。”,心里却在盘算着晚上怎么悄悄的把她抱到自己屋里去,好好爱怜一番。
陈如善和宁氏闻声亦急步走出,果然看到分别一个多月的儿子。看到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陈宇挺拔的站在那里,两口子牵挂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
陈宇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上前跪拜道:“阿爹阿娘,儿子回来了。”,宁氏赶上前把陈宇扶起来,仔细的端详一番,心疼道:“瘦了,在大营里吃的不好吧?”,陈如善乐呵呵的笑道:“哪里瘦了,我看是更精壮了。回来就好,省的天天听你娘念叨‘我的宇儿怎么还不回家啊’。”,“还说我,你不是也天天站在门口,看着城门那边发愣。”
听到这里,陈宇不免一阵心酸,父母如此牵挂,这让他更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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