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王家大儿媳干别的事儿不行,说道做吃的她在老王家还是能排的上号的人,瞧这鸡汤还没出锅,香味就飘了一整个院子,就连小孩子们也是鼻翼耸动,口水流了哗哗一地。)
原来这春杏早就眼尖地看见大娘端着一盆香喷喷的鸡汤从厨房里出来,就在春梅愣神的功夫,那丫头早就风风火火的跑去堂屋里了。
大丫进去的时候桌子周围已经坐的满当当的,女乃女乃在一旁给众人发筷子,而二丫和小燕几个孩子正探着头瞧着一大盆的豆角鸡肉流口水。
等众人都坐好,王家大孙子王玉坤才开始分肉和菜,而饭是不用分的,因为每个晚上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玉米面馒头和小米粥,大人们是一个馒头一碗粥,小孩子们则是一碗粥都能喝饱了的。
二丫将分好的三四块肉放在一小片塑料纸上,小心的包起来,放在口袋里,这是她刚才想起的好办法。因为长时间没吃着肉,她都不知道肉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了,这样放起来能解她好长时间的馋,再说豆角和鸡肉是一起炒的,肯定有肉的味道呢。
王家大嫂把骨头嚼的嘎巴嘎巴响,一打眼正好瞧见二丫郑重其事的模样,嗤笑一声,“哎呦,二丫儿,你放到口袋里,准备吃到啥时候啊,别在夜里睡着了让老鼠给叼跑喽。”
王二丫没吭声,夹了一筷子豆角放到碗里,跐溜跐溜的喝着小米粥。
“就你多事,吃个饭也不能宿静。”王玉坤看了一眼默默不作声的二侄女,又偷偷的瞥了一眼明显慢下速度吃饭的老人,这心头一颤,忙轻轻的捅了捅媳妇的胳膊,小声的呵斥道。
“怎么的,王玉坤,还不兴俺说话啦?”张雪琴满脸不屑的望着故作严厉的丈夫,整治不了老二家的,我还管不了你了,还敢嚷嚷俺,平静日子过多了是吧。♀
像是拉锯条似地尖锐嗓音顿时盖过了餐桌上的所有声响,大人们都放下筷子,注视着发作模样的女人。而小孩子们也感觉到了这种奇怪的气氛,手指拿着筷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袋低垂在碗的上方,实在好奇的不得了,抬起头来飞快的暼一眼,又迅速的低了下去,好似是含羞草一般,收收缩缩的实在好笑不已。
“都吃饱了?吃饱了就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一家之主发话了,这桌上的人谁敢反驳?就连刚才一脸嚣张的想要打一架的王家大嫂不是也掐阵息鼓,安安静静不敢发一言了么。
吃过饭,大丫拉着妹妹一起回到了他们的那间屋,屋子里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大的是木头打得床架子,而小的则是几块木板和泥巴堆砌成的立方体,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装粮食的大缸,本来屋子就不是很大,这下放进了东西,就更没什么空地方了。
两个孩子走进来后就靠着床边怯怯的站着,歪着头瞧着煤油灯下扎着粉红色头巾,面色苍白的女人发呆,今天妈妈看上去有些不一样,让她有点不敢用手去碰,大丫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而二丫则是怂了怂鼻子,闻着空气里复杂味道中的一丝香气,抿了抿嘴,心里想着,这里有肉的味道哎。(我说二丫,你确定不是从你口袋里面飘出来的,鼻子有这么尖嘛。)
“孩子们,快上来!”田银花小心的将小女儿放到身体内侧,伸出手招呼两个孩子上床上去。
俩孩子一听赶紧甩了布鞋,吭哧吭哧就往床上爬,大丫看上去还好些,毕竟是五岁了,+手上也有点劲,抓着被单折腾两下也就上去了。可二丫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平时爬上蹿下的好不老实的一小孩,可年龄摆在那儿,爬两下退一下的看着实在是有些滑稽。
等大丫爬上去,回头一看,这妹妹咋还在床下面呆着呐?于是关爱妹妹的春梅用膝盖挪
到床边上,伸出胳膊,想把快要急哭的春杏拉到床上来,哪里知道她那力气根本就承受不住,两个小孩子差点就翻个跟头栽倒床下面,被眼疾手快的田银花一把拽住,才避免一场意外的发生。
“你才多大点力气,就去拉妹妹,差点就栽下去了。”田银花将大女儿扶起来,坐到里面,喘了一口长长的浊气,停了一小会,才挪到床边上准备去抱二女儿到床上来。
“你瞎折腾啥,将将里生了孩子,偏你有力气是不。”王玉柱一掀布帘正好看见孩他娘费力的动作,赶忙过去把她扶起身往床里面推了推,之后又掖了掖被角,女乃女乃以前就说了,过月子的时候可不能着了凉,要不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闺女又没有多重,不打紧的。”田银花老老实实的被丈夫塞回被窝里躺好,虽然嘴上说着埋怨,但那微翘的嘴角显然十分受用这份照顾的。
“那也不能乱动,晾着了怎么整,咦,这里咋还有个碗,俺给你到厨屋里刷一刷去。”王玉柱在整理妻子被角的时候,正好看叫放在角落里被毛巾盖住的白瓷碗,以为妻子的碗筷还没人给收拾呢,就要伸过手臂去拿。
“哎,你别动,这里面还有东西呢!”田银花一看丈夫想要那碗,立马急了,碗里面还有她剩的鸡肉和汤呢,别被他毛手毛脚的给弄洒了。
“啊,有啥东西?”
“你小声点,隔壁都听见了。”女人往外推了推丈夫的胳膊,低声埋怨道。
“你藏啥东西了,还怕大哥两口子知道?”王玉柱一脸怀疑的看着小心翼翼的媳妇,生怕她偷拿了什么吃食,这要是让大嫂知道了,准又得折腾个没完。
“怎么就是我偷拿的,这可是女乃女乃端过来的,我没舍得吃完,留给丫儿她们呢。”田银花拿开盖在碗上面的毛巾,朝碗里面露着背脊的鸡肉和飘着一层油花的多半碗汤水示意了一下,接着又剜了丈夫一眼,这男人,就这么想他媳妇不好呢。
“俺这不是怕······呵呵。”王玉柱尴尬的笑了笑,不过这心里却是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那个大嫂,脾气怪的很,要是性子上来了他还真整不了,要是有老人在这儿撑着,他就不担心了,谁让那女人就害怕女乃女乃呢。
“你就欺软怕硬吧!”田银花没再理会一旁的丈夫,转过头看向瞪大眼睛望着她旁边,确切的是那只装吃食的碗的两个女儿,心里面忽然就这么酸涩了一下,这个家实在是太穷了,不说平时,就是在她怀孕期间也没见有多少油水,怪不得女儿们见着一回肉就移不开眼了。
“大丫二丫,快,往里面挨挨,妈妈给你们分肉。”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都撇开,田妈妈将精力都投入到给女儿们分肉的极大热情当中去。
王玉柱看着媳妇一脸的高涨情绪,还是没将吃饭时二闺女的小动作给说出来,要不然得到的大概不会是一场说教,而是满目的泪水吧。
“小二,恁咋还没睡觉,点煤油灯不费钱啥?”一个严肃而又苍老的声音从堂屋西面的房间里传过来。
“噢,女乃女乃,这就睡了。”王玉柱噗的一声将灯吹灭,整个房间里立刻变得漆黑一片,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和嘎嘣嘎嘣的响声不断地传来。
而另一间房子里面支着身子的老人,在听到墙外面人脚步离去的声音,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躺回被窝,闭上眼睛安静的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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