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在南面屋子里的张雪芹此刻并没有睡觉的打算,她回到屋子里越想越不对劲,刚刚在墙外面她分明听见了二弟说藏什么东西的,可后面的听的就不怎么真切了,难道这个老鼠都不怎么爱呆的穷家还有什么宝贝的东西,话说这老婆子今天晚上也鬼鬼祟祟的,就连上老二他们屋子的时候也是避着她的。♀
对,肉!老婆子肯定是给弟妹端过去肉了,张雪芹猛的一下支起身子坐起来,我说老婆子怎么就指使我去厨房拿碗拿筷子呢,原来是偷着给老二家添补吃食去了,要不是我去倒洗脚水时听见他们那屋的几个字眼,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一个个得都当我张雪芹是傻子是吧。
“你又干啥哩,不睡觉,今天还没折腾够?”王玉坤本来都快要睡着了,可被媳妇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又立马醒了过来。
“折腾啥?还不是恁那个偏心的女乃女乃,俺嫁过来容易嘛,家里穷哩吃不上一回白面馒头,那老太太还成天看我不顺眼,可怜我的儿子与闺女啊,也没有人惦记他们一回,呜呜呜······”
“你小声一点,咱妈还在隔壁睡觉哩,别给你吵吵醒喽!”月光下王玉坤见媳妇一副撒泼的样子,立马上前捂住她的嘴,这墙壁又不隔音,这么大声,老远都能听哩很清楚。
“吵吵醒才好哩,也好让人家都知道知道恁女乃女乃哩偏心,你这还是老大,她咋不说偏心偏心恁哩。”张雪芹才没有顾忌呢,在家里当姑娘时她就没怕过谁,就连大哥二哥都不敢惹她,可到了这王家,不说没人让着她,就连想吃点啥都不能如愿,这过着还有啥意思,还不如早分家,到那时候自家过自家哩生活,没人管着多自在。
“俺女乃咋又偏心啦?咱们家连个余钱都没有,有啥值得偏心哩。♀”王玉坤有些不以为然,这家穷哩连个银元都掰好几半花,这顿吃完还得操心下顿吃啥哩家庭,哪有什么好偏心哩。
“你敢说恁晚上的时候就没看见恁女乃女乃给老二家端肉过去?”张雪芹斜着眼看向自家男人,一副你不说真话我就撒泼的样子。
“兄弟媳妇她今晚刚生了孩子······”
“那一小盆汤给谁喝啦?生小燕他们俩哩时候俺可没见着恁家的一根鸡毛,都是俺妈从家里拿来哩鸡和鸡蛋给俺补身体,到了弟妹这哩就给杀鸡煮鸡汤喝,你敢说恁女乃不偏心?”张雪芹说的一脸的委屈,她在家好吃的好喝的可都有她一份的,可嫁人了,反而要连顿鸡汤都要争一争,这心里怎么就不能有气。
“那时候家里不是还没养鸡,就是大丫二丫生哩时候,不是也没杀鸡给弟妹,再说小燕小波还没生哩时候恁妈就拿来两只鸡说是先养着,家里哪还用再另给你准备。”王玉坤知道自己媳妇争强好胜,啥都不能比别人少,可家里什么情况她不知道,怎么还能为几块肉的事就闹起来。
“俺妈那是心疼我,怕俺过不好月子,她妈怎么就不给她寄点钱补身体哩。俺不管,恁女乃就是偏心老二家哩,咱赶明就把这个家分开,俺说什么也不能再和她们在一块过了。”张雪芹对着男人撂下这么一番话,就气呼呼地转过身面向墙壁躺下了。
“弟妹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俩个现在还生着气哩,你就那么想大丫二丫以后没了娘在跟前?”
“俺可不管他老二家咋的过,就看咱家哩,你明天要是不说,俺就带着俩孩子回娘家,啥时候答应分家俺啥时候再回来。♀”
“这就快要割麦子啦,恁这时候回娘家不是添乱么?”王玉坤一看媳妇说的义正严词,这心也立马慌了起来,这眼看就夏收了,正是缺人的时候,这弟妹眼看还下不了地,这要是再少一个能干活的,这麦子准得瞎一大片在地里。
“俺回娘家带着俩孩子,还能为恁家里省粮食哩。”张雪芹转过身子朝着男人反驳道,她今个就不打算松口了,原先还没想着夏收的事,这猛的被男人一提醒,对这分家的事就更有把握了。收麦子这事对于现在农民来说那可是一年的大事情,忙活活的就那么一个月,但是那收的可是一年的花销,对于王家这样贫穷的家庭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半天都耽误不得,要是再赶上老天掉泪,那收成就又得缩半成,等交了公粮,剩下的就没有多少了。
所以这张雪芹这可是掐着老王家的命脉来说事,这就算老人不同意分家也得为了一家人的吃食妥协。
“你这不是为难女乃女乃呢,她都那么大岁数了······”王玉坤颤抖着手指,眼睛发红的瞪着对面那个一脸倔强的女人,这是要他不孝啊。
“你怎么不想想咱这俩个孩子,在这个穷家还有什么过头,等分了家,再有俺娘家贴补,过两年就是咱孩子要上学也有门了。”看着男人通红的眼睛,和想要吃了自己的表情,王雪芹身体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这可是自打结婚以来男人对她最凶的一次,一直以来这个男人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张雪芹才决定嫁给他的。要不今个先不说,回娘家时再跟老太太商量商量在做打算,可是转念又想到万一今天忍让了,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再提分家的事了,索性就这么壮着胆子将上面的话说了出来。
王玉坤一听媳妇是为俩孩子着想,这心上的气倒是消了一些,他也不是个只知吃喝的人,早前就听说学问的好处,当然不想孩子们像他一样在地里刨食,可让他在弟妹还在月子里就闹着分家,这事他还真干不出来,这心里一犹豫,面上的表情就松了下来。
张雪芹看男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事有门,干脆又在上面加上一把稻草,“虽说分家不怎么好听,但是咱村里兄弟成了亲的,哪还有在一块过得,再说就算咱家要分开,两个老人咱至少也要养一个,就算是家里亲戚啥的也不能说咱不孝顺不是。”
“可这时间”王玉坤深叹一口气过了好大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了这么一句。
“咱们就算分了家,但这感情可是不能分,恁们兄弟俩之间也要互相帮衬不是,所以这早分家与晚分家其实也没啥不一样哩,咱家里面活干完了,还可以去帮二弟他们的忙嘛。”张雪芹仿佛知道男人心中所想,三言两语就把他所有的为难都解决的七七八八,她深知男人心中的底线,只要是不违孝道,让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外,其他的只要说得过去,软磨硬泡最后总能答应得。
“好吧,那明天我去跟女乃女乃说。”就在张雪芹等了很久,几乎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一道极为缓慢而又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房间内,这也让一直将心悬在半空的女人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王玉坤在媳妇的催促下早早的起床,趁着妈妈去厨屋做饭,二弟在院子里压水的功夫蹑手蹑脚的去了女乃女乃房间。
两人在屋里说了好长时间话,直到有人来喊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王玉柱有些惊讶的看着扶着女乃女乃走过来,眼睛带着红色血丝的大哥,记忆中很少见到他有这样疲惫不堪的一面,很多时候老大总是一副闷闷的老实样子,脸上很少兴奋也几乎不见沮丧痛苦之类的表情,记得好像只有父亲去世他才露出过的悲痛,长大结婚他才绽放羞涩笑颜,可是那几乎已经成为时光的片段,而如今又即将发生什么
“都先坐下吃饭吧!”李慧敏慢慢的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说了这一句,就拿起勺子喝起眼前碗里的稀饭来。
张雪芹从自己男人从老太婆那里出来,眼睛就巴巴的一直黏着,可这王玉坤就根本没给她来个心有灵犀,更没有撇过眼给她使个暗号,愣是憋了她一肚子的气没出发,没办法,谁让这事全得靠着这死男人呢。
就在王玉坤恍神来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有人一个用力就将他拉到板凳上,一个脑袋凑到眼前,“怎么着,女乃女乃咋说哩?”
“哦,也没说啥。”有些平淡的如同打发似的语气,只是男人的脸色却在这之后突然变得暗淡,心口也开始发疼起来,他怎么能说出口,是自己让她老人家失望了,也许媳妇会毫不在意,因为几年前她们本来就是一对路人,但那可是他的亲人,二十多年来为他遮风挡雨的老人啊,而现在,是自己把她给抛弃了
“你,不说就不说呗,反正早晚都得知道。”张雪芹毫无所谓的说,只是埋下的脸却沉了下来,这个死老太婆,不会是跟她男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吧。
“小二,你一直看恁哥干啥,不吃饭啦咋哩?”李慧敏看着小孙子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于是放下碗筷训斥了一句。
“女乃女乃,恁们有啥话就说出来呗,这憋着也不嫌闷得慌。”王玉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刚才他就一直等着女乃女乃发话呢,可是支着耳朵老大会,也不见老人开口,索性口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也省得自己半天吃不下饭呢。
“哎”老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愣小子,俺就是怕你吃不下去饭哩。
“恁们都快吃完了吧,大丫,一会你领着几个小哩当街玩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