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咿呀咿呀!”睡醒了好大一会的王小丫正闲得无聊,在床上数小绵羊打发时间呢,这会一听见屋子门锁打开的声音,忽然就兴奋起来,看来爸妈是从地里回来了,不过怎么感觉今天下午的时间好短好短,嘟了嘟嘴,吐出一个泡泡,可能是午觉睡多了的缘故吧,看来自己这具成年人的灵魂还是不能完全支配这没有发育完全的神经系统。♀
咦?爸爸怎么是抱着妈妈回来的,发生了什么事?“咿呀咿呀!”王小丫伸出胳膊在空气里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可无奈现在屋里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那个一脸苍白的病人她的妈妈身上,根本没有精力去关心一个不会说话的小豆丁此刻的想法。
“小二,恁媳妇咋着啦?”李秀敏老人颠着小脚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这家里本来就乱成一团糟,希望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没啥大事,就是有点儿中暑。”王玉柱没敢将景春说的那话讲给女乃女乃听,要不她老人家准得跟着一起着急上火得了。
“啥,中暑,这还不算啥大事?”李秀敏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这孩子也忒没心没肺了,自个媳妇都病上了,还不知道着急。
“我跟你说哈,别看中暑是小毛病,这要搁银花身上严重了它可能就要人命,你还呆这里干啥,快点去叫张家那娃去!”老人说完见孙子还呆愣愣地站在床边上,顿时有些气结,这孩子今个怎么了这是,办事这么不牢靠。
“女乃女乃,景春说银花她没啥大事······”王玉柱诺诺的说着,见女乃女乃一脸的不相信,又着急辩解道。
“真哩,我可没骗你,今个他正巧在西北地里拉麦子哩,见银花晕倒了赶紧着过来看看,要不你问恁家大丫!”自己还不至于因为怕花钱就放任媳妇病着不管吧,在女乃女乃眼里,有时候他的信誉还真的不如他家大丫头好使呢。
“恩,那就好,这段时间委屈银花了,要不是······”说到这里李秀敏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哽咽了,她侧过脸用那布满斑点的干枯手背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嘴角颤动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她实在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说些抱怨的话。
“女乃女乃,别说这些了······”王玉柱知道老人她肯定又是在埋怨大嫂了,可事实上他们兄弟两个谁又欠着谁?都是为了自己家里着想罢了,甩了甩头,将那些没有用的思想都刨除开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把麦子收回家,不让家里人饿肚子才是。♀
“女乃女乃,将将哩俺们是跟着人家的牛车回来,咱们家的家伙什都在地里仍着哩,趁现在天还早,我再赶着去割一遭,知不道啥时候能回来,恁就别等俺啦。等会孩他娘醒喽,你给她端点水跟吃哩,让她好好歇歇。”王玉柱将媳妇送回家,也顾不得歇上一歇,跟女乃女乃交代完就要赶去地里割麦,眼看这中旬就要过半,离暴风雨可没多少时候了,抓紧把麦子收回来才是正经。
“啊,你要上地里,行,去吧,银花俺照看着就行了。”李秀敏老人点点头又朝着门口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他忙自己地去吧。可过了几秒钟,就在孙子掀起帘子的一角,准备踏出房门时,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地,突然开口道:“小二,地里的活慢慢哩干,别太拼喽,累了就坐下歇歇······”她这颗衰老的心脏实在不能承受再多的人倒下去了。
王玉柱回过头来刚想说自己身体很好,不怕吃苦受累之类的话,可一看到老人那双凹陷进去满是皱纹,安静而哀伤的眼睛,他溜到嘴边的话又吞咽了下去,认真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默默的转过身走出房门,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步子变得沉重了许多。
“诶,大娘,恁吃饭了么?”住前面的洪明媳妇拎着一个布包从大门外面走进院子。
“咦,你过来了,麦子收完了呗?”两家是关系比较好的近亲,平时闲暇的时候也都互相串串门,聊聊天的,可在这吃饭都没有功夫的夏收季节,就有点稀罕了。
“没有,还有三亩多没拉哩,今个回来不是听人家说银花在地里晕倒啦,现在没事了呗?”
“醒了一大会了,就是没过月子身子虚哩很,这不呆在床上躺着哩。”老人将洪明媳妇领进东屋里。
“银花,恁婶子过来看你啦!“李秀敏老人将洪明媳妇领进东屋里,此时的田银花正半倚着墙壁墙壁看女儿睡觉,刚回来时苍白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红润,只是看上去仍十分的虚弱。见到有长辈过来,她手扶床榻想要支起身子坐起来,可无奈手臂还是使不上多少力气,只能歉意的笑笑最后放弃了。
“还病着,就别起来啦。”洪明媳妇见状立马快走几步,把她又按回原来的位置。
“已经好多了······”
“雪芹,在路上听家前哩人说柱他媳妇病啦,要不你拿点东西过去看看呗。”王玉坤刚从麦场里堆完麦子回来,将手里的大扫帚放在墙边上说道。
“过去看看行,拿东西就算了吧,你看看咱刚分喽家,啥东西还都没置办,有啥能拿过去哩,想来咱弟妹也能理解咱这个情况,不会怨咱们哩。”本来张雪芹想说不去来着,她一想到今个大街上听见的话就想骂人,那一个个的说的都是啥话,分家啦,累病啦,那意思分明就是说,这都是他们老大家闹分家才造成哩,那她凭啥还要去,吃力不讨好。
“咱家不是还有两包冰糖,你拿过去一包意思意思。”王玉坤一看媳妇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有些头疼,想了想只得好声好气的和媳妇商量着,看能不能说服她过去一趟。
“啥,你怪大方,还意思意思,当她是王母娘娘还是仙姑姑啊,那可是俺娘上回来时塞给俺哩,平时俺都不舍得喝,给她······”张雪芹气得打哆嗦,这男人也忒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你出去,出去听听大街上哩人都说啥,老大家光顾着自个,不孝顺老人,看着弟兄家里作难也不帮衬着,现在连兄弟媳妇都累病啦。”
“你去啊······”张雪芹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像是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去,到了最后,终于没了力气,干脆一坐到地上,红着眼睛一动不动。
王玉坤现在是真的无可奈何了,本来他就是个闷性子,现在妻子发了火,就彻底不吭声了,整个房间里一片的寂静,只有女人小声的抽噎声与男人呼吸间的烟雾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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