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院里,战冀北躺在她惯常睡的软榻,嗅着独属与她的清幽香气,眼皮子重的有些许睁不开。舒悫鹉琻
这些时日,他并没有睡好,此刻,困意袭上心头,战冀北侧着身子,便阖眼浅眠,不知觉中,沉沉的睡去,连凌琉玥到了,都未曾察觉到。
望着呼吸平缓的战冀北,凌琉玥点燃着安神的熏香,拿起箱笼上的锦被,遮盖在他的胸口。在榻沿坐下,凝视着他的睡颜,手指抚上他的眼眸,虽然他强势,不可一世,可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眼底青影深沉,不知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
吩咐红藻去弄两个茶包,而后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上,转身打算离开。
可,腰间一紧,天旋地转,人已经倒在床上,被战冀北抱进怀中。“别动,让我抱着睡一会。”兴许因着睡觉的缘故,战冀北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凌琉玥一顿,静默片刻,动了动身子,选了个舒适的位置,便也闭上眼睛睡觉。
昏昏沉沉中,院落外响起阵阵的脚步声,凌琉玥警觉的睁眼,对上漆黑如浓墨的眼眸,专注的凝视着她,微微有些别扭:“怎么醒了?”不睡还拉着她?
战冀北拨弄着她散落在软枕上的墨发,静静的说道:“冷月来过,宁舒出事了。”
话落,小破院的门被粗鲁的撞开,外面的一行人,看到里头的情形,不禁一愣。
谁也没料到战王会在凌琉玥的院落里,两人还衣衫不整的躺在榻上,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站在人群中的傅青燕,看到凌琉玥眼含烟波,一脸羞态的模样,心里的嫉妒如同凶猛的野兽,撕扯着她的心。可想到给宁舒丫头的香囊,眼底恢复平静,站在一旁看戏。
老夫人跺着拐杖,一脸阴云,看着不知羞耻,败坏门风的女人,恨不得冲上去几拐杖打死她。
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玥儿,有人见你带着宁郡主去了竹林的小屋,被男子辱了她的清白,郡王妃问罪侯府,祖母也保不了你。”老夫人慈爱的目光有着悲绝,一脸痛心疾首:“你为何径自丢下她去竹林小屋?你莫不是不知道里头闹鬼?宁郡主一向和你交好,发生这等事,唉,你自己去和她请罪,兴许宁郡主会原谅你,郡王妃也不会怪罪。”
凌琉玥看着幸灾乐祸的众人,心里有些担忧,战冀北很平静,俨然是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可,终究在这古代,被男子睹了春光,也是有失名节,这打击,让纯净透澈的宁舒如何接受?
“我去看看。”凌琉玥并没有理会众人,她离开宴会便来了破院,有人亲眼看见她与宁舒在一起,想必是一个陷阱。
想到此,凌琉玥眼底闪过寒芒:“你来时有让李嬷嬷去寻我?”
战冀北摇头:“未曾。”
凌琉玥心一沉,看来是有心人在利用她,将目光投向红藻:“你确定是李嬷嬷去找你?”
红藻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头,连忙回想之前与李嬷嬷接触时的细节:“对,可李嬷嬷有点不对,她笑起来脸色的皱眉很深,可是今日她没笑,脸上没有表情。”这很不正常,李嬷嬷每次谈起主子,都会露出一抹极深的笑容。
凌琉玥蹙眉,没有表情?
“易容。”战冀北瞬间理清楚事情始末,看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也就是说有人扮演她,引诱宁舒去竹林小屋?
为什么?
凌琉玥眼眸圆睁,是了!宁郡王投靠了战冀北,战冀北对她很特别。而宁舒与她交情颇深,若是宁舒因着她出事,本就不待见她的郡王妃,更加不会罢休。因此,若是战冀北要护她,必定会与宁郡王撕破脸。
谁最不愿看到宁郡王府靠近战王府?不用想也知道是宫里的那位!
想清楚缘由,凌琉玥冷静的说道:“带我去竹林小屋。”她倒要看看,对方还要耍什么花招。
她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凌小姐,小屋已经被毁,郡王妃已经带着宁郡主在西跨院休息,你还是赶紧在郡王妃迁怒侯府之前,事先去赔罪。”瞿水芹细细柔柔的嗓音,带着关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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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凌琉玥目光倏然看向瞿水芹,瞿水芹脸上拿捏得当的笑容微微一僵,将手缩回袖摆里,歉意的说道:“我想郡王妃是心善之人,定然会原谅你的无心之过。”
这就是直接给她定罪名了?
“谁跟你说我带宁舒去了竹林小屋?你们有什么证据?”凌琉玥从床上坐起,手指勾着腰间佩戴的玉佩说道:“没瞧见我与战王在一块么?怎么有时间坑害宁舒?”
众人目光撇向凌乱的软榻,微微了然于心,这种栽赃陷害的戏码,大宅里从不缺乏。可有人愿意做,有人愿意信,那么不管是不是你,最终结果都会是你!
谁叫凌琉玥锋芒太露,招人恨了?
老夫人看着众人眼底的了然,心中一凛,见他们并没有打算插手的意思,继续扮演着和蔼的祖母,她可没有忘记凌琉玥掌管着她的休书,惹恼了凌琉玥,她豁出去拿自己垫背,得不偿失。
“玥儿,瞿小姐也是为你好……”
“我有说没去么?”凌琉玥脸上洋溢着冷笑,她们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蛮横不讲理’?所以,多给她刻画刻画她良心狗肺的形象?
一再的强调宁舒是她的交好,自己也能心狠手辣的对付,到底要有多没良心,才会做出这么阴损的事?
老夫人一噎,气的脸色涨红,咬了咬牙根说道:“这是你咎由自取,别怪到时候侯府冷酷无情,保不了你。”说完,跺了几下拐杖离开。
凌琉玥自然不会顺了别人的算计,带着战冀北一同前去刺激郡王妃。让战冀北老实呆在小院等她,便一个人孤军奋战。
众人齐齐随着凌琉玥去了西跨院,全都围拢在门口,不敢进去,承接郡王妃怒火。
而瞿水芹与傅青燕,最想看凌琉玥丢人,自认现在是住在侯府,有点微薄的关系,也腆着脸搀扶着老夫人一同进去。
屋子里,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只有五人,谁也不开口,就这样静静的僵滞着。
宁舒大受打击,双臂环膝,将头深深的埋进两腿间,蜷缩在床脚,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郡王妃满心满眼的焦急担忧,坐在床沿,耐心的安抚宁舒,可她一碰,宁舒便反弹的一跳,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灵动的大眼,呆滞而空洞无神。
“不,不要,你们走开,不要碰我……”宁舒打着颤,咽唔着,泪水打着转落下来,可目光虚空的没有焦距,对任何人都有着戒备。
郡王妃受伤的收回手,也跟着伤心的哭泣。她可怜的孩子,造什么孽,碰上凌琉玥那个扫把星。无端端的替她受了一场罪,她非但没良心的不感激,还恩将仇报的要把宁舒推进火坑!
随即,又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若不是她骂凌琉玥,被她听见,也就不会寻思着保护舒儿。
老夫人眼底闪过精芒,微微叹息,悲天悯人的看着床上犹如惊弓之鸟的宁舒,歉疚道:“郡王妃,是老身失责,现下带着孽孙来给你赔罪。”
布满沟壑的脸上,愧疚与悔恨交错,直恨不能替宁舒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可,郡王妃并不吃她这一套,就算这一刻老夫人拿刀剁头,她也不能原谅。
捧在心尖儿的女儿,灵巧活泼,哪里遭受过这等罪?她轻轻呵斥都要心疼老半天,这下不但损坏了名誉,更是在宁舒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若不是战冀北的属下,发现端倪,将舒儿就出来,活刮了侯府一百多口人,也不能泄愤!
心底冷哼一声,战冀北到底是被这狐媚子脸给迷惑了,别以为救了舒儿,她就会轻饶了凌琉玥!
“来人,给我拿下凌琉玥!”郡王妃柔弱的脸一沉,眉宇间隐匿着一抹凌厉,圆润的眼充满恨意的瞪向凌琉玥。
守在外面的侍卫,走进内室,就要将凌琉玥捆绑下去。
可床上呆呆木木的宁舒,听到这三个字,眼底有点精神,视线慢慢的凝聚在凌琉玥身上,生硬的问道:“姐姐,我这样对你好,这样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她是那样的害怕,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袖,奢望能安定自己跳动不安的心,可转眼,她将自己推向狼窝。
她温柔亲和的凌姐姐,为什么面目变的这样狰狞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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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之前她还在为凌姐姐多与她说几句话,而高兴的兴高采烈……
她不能接受,接受不了。
“你不是我的凌姐姐,对不对?”宁舒眼底凝聚的光芒,随着这一声飘渺而愁苦的话落下,光芒逐渐的退散,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世界中,拒绝外人侵入。
凌琉玥眼底有着愧色与伤痛。这个世上,是不是真的不能有天性单纯良善之人?是不是她太过纯净而美好,老天爷也看不过眼,要糟蹋她一番?
宁舒平静的让人心惊,若她嘶吼着发泄一场,也不至于如此……如此一触,便会碎了一般。
凌琉玥不顾身后的侍卫和郡王妃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径自走到床榻前,凝视了半晌,冷冷一笑:“也是,我怎么会是你的凌姐姐?你又何尝当我是你的凌姐姐?如此,倒也好,我便能甩掉你这拖油瓶。”
冷酷无情的话,自如花瓣的红唇着吐出,如同一柄利刃,直戳进宁舒的心里。
“我早就知道你讨厌我,没想到你讨厌我,要毁了我!你是不是被我缠怕了,觉得我很烦?所以你就这样对我?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宁舒眼珠子圆圆的瞪着凌琉玥,眼底布满了血丝与怒火。被凌琉玥一刀戳破的心里,阵阵的抽痛,痛苦的抱着头,不愿意面对这让她心灰意冷的事实。
只要她忘记,她忘记这一切发生的,凌姐姐还是她心底的凌姐姐。对!她要睡觉,睡着了醒来就没事了。
木木登登的拉开床上的被子,整个人缩了进去,蜷缩成一团。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一陷入无边的黑暗,几个张牙舞爪的男人扑向她,抱着她,要侮辱了她。
不,不要!宁舒,不要怕,这是梦,这只是个梦而已。你睡呀,你快点睡着呀!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暴躁的捶打着脑袋,不断的心理暗示睡觉,可一睡觉便会‘看见’之前发生的事情,继而睡不着,宁舒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要疯掉了!
看着魔症了一般的宁舒,郡王妃泪如泉涌,冲上去紧紧的抓着宁舒的手,不许她伤害自己。
“你若把我当成你的凌姐姐,你又为何连是不是我都分不清楚?”凌琉玥无奈的叹息,转身就要离开。
蓦然,身体因挣扎而扭曲的宁舒一顿,猛然推开了紧紧抓着她的郡王妃,力气大的惊人。“你说什么?你若不是凌姐姐,你为什么要接过我给你的香囊?那个香囊是你母亲留下来的,若你是假的,根本就不会要!”
宁舒,看着凌琉玥迷茫的眼神,连忙冲上来,在凌琉玥身上一顿模索,忽而,心惊的退开了一两步,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香囊:“你是在对我做戏?对不对?”拿着香囊那般的欢喜,转身就丢了。
骗子!
她就是个大骗子!
“没有。”凌琉玥抓住宁舒挥舞的手,让几个嬷嬷进来,指着瞿水芹,残佞的笑道:“给我搜。”
瞿水芹一阵心惊,指尖冰凉,慌乱的后退了一步,向变色的老夫人求助。可看到老夫人视而不见,心底的寒意,向四肢百骸窜去。
“不!你们不准过来,我,我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夜王妃,你们谁敢动我?”瞿水芹眼底惊恐的看着腰圆膀粗的嬷嬷,连连后退。
见她如此,凌琉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李嬷嬷会是易容,不代表没有人伪装成她的样子去骗宁舒。
而她觉得瞿水芹可疑,那是她要去竹林小屋时,瞿水芹出来说小屋给毁了,而那时老夫人眼底闪过异色,显而是不知。
瞿水芹若一直随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她一个初来侯府的外来客,怎么会知道侯府会有一座僻静的竹林小屋?
一切答案都不言而喻!
“凌琉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是不是要栽赃害……啊……”瞿水芹因情绪激动,根本没有发觉已经退到了门槛,脚下一绊,便摔在地上,一个精致的香囊自她的袖口掉落。
众人一愣,是她?
瞿水芹面如死灰,呆愣的不知道如何反应,直接被嬷嬷被按住,押着丢在郡王妃身边。
嬷嬷捡起地上的香囊递给宁舒,宁舒瞳孔一缩,就是这个,可,怎么在瞿水芹身上?质疑的
目光看向凌琉玥,那么多人她不搜,搜瞿水芹,是不是……
“这个香囊不是我的,但是如果是你给我,我也会收下。”凌琉玥接过宁舒手中的香囊,轻轻一嗅,便知道浓郁的香料中加了东西。冷冷笑道:“这里面加了东西,单独闻一下没什么,若是和麝香参杂在一起,便是剧毒。”
看来那人是算准了她对宁舒的感情,才会从宁舒手中突破,而她晚上睡觉不安稳,习惯点一盘安神香,而安神的熏香内,掺了麝香。
目光冷冽的看着瞿水芹说道:“你不承认也不打紧,你去过我的院子吧?我院子里可是点了含有麝香的熏香,你接过这个香囊肯定闻了吧?若不然,你不喜欢这香味,也不会把这东**在身上,没有随着衣服一起丢掉。”
瞿水芹心里打鼓,她是闻了,可是真的能有剧毒么?
倘若真的如她所说,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发作呢?
心一沉,难道凌琉玥在诈她?
似乎窥出了她的心思,凌琉玥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脸上是不是很痒?开始一下一下的痒,然后越来越密集?”
瞿水芹一惊,凌琉玥不说她还没有察觉,她一说,她便觉得脸上痒的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咬她的脸,控制不住的去抓脸。可是脸上越抓越痒,越抓越发麻,轻轻的力道根本不能止不住那股钻心了的痒,力道不禁加大。
不一会儿,脸上的雪肤被抓烂,鲜血渗透出来,又被她抓去,整张脸面部全非。
可,更惊人的是,她居然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不断的抓,抓的血肉模糊,也停不下来。
众人心惊的后退几步生怕自己也会吸入香囊的毒气。
郡王妃震惊了,真的不是凌琉玥么?
瞿水芹和宁郡王府无冤无仇,为何要报复舒儿?
宁舒也茫然了,脸色惨白的后退一步,双手紧紧的捧着脸颊,心里一阵懊悔,竟有种庆幸她碰上个假的‘凌姐姐’,否则,她就害了凌姐姐。
“香囊是谁给你的?”凌琉玥将香囊给嬷嬷,让他们拿下去销毁。
傅青燕脸色微变,收紧了手心,生怕宁舒会指认她,心跳如擂鼓,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想着措词。
宁舒飘忽的视线落在傅青燕身上,抿紧了嘴角,半晌,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傅青燕舒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下来。
“郡王妃,既然我帮你把人抓来,就交给你自己处理。”凌琉玥说完,看了一眼宁舒,转身离开。
她知道,尽管事情不是她做的,但是在郡王妃心目中,她越发的不讨喜。将宁舒会成为别人陷害,全都是因她而起。
嘴角露出苦笑,可不就是因为她?
宁舒怔愣的看着凌琉玥离开,心里霎时一慌,连忙甩掉郡王妃的手,转身跑了出去,驻足在门口,看着披着金芒渐行渐远的凌琉玥,忍不住的喊出声:“凌姐姐……”
凌琉玥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举起手,朝宁舒挥了挥,便离开了。
宁舒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顺着门框滑落,昏厥了过去。
——
宁舒心底的心结打开了,可是又新种了一个结,是她不信任凌琉玥,是她没有用心去感受凌琉玥,才会真假难辨的掉落陷阱。
陷入了自责当中,意识一直不清明,浑浑噩噩,醒了也是迷糊着,不到片刻就陷入了昏睡。
高烧也便是反反复复,不见好。
郡王妃也跟着清减了下来,整日里守在床边抹泪,或是拿着紫檀珠诵经。
听了经过的宁郡王,将瞿水芹丢回了丞相府,丞相府赔礼道歉,当面把瞿水芹发落到庵庙里做了姑子。
并,把瞿水芹收买的壮汉,一个个丢尽了锦衣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夜夜凄惨的嚎叫声,在锦衣卫上空盘旋,惊的百姓夜里绕到而行。
“你就是太死心眼,认准的事情,便一路抹黑走到底。凌琉玥你见她待谁和颜悦色过?唯独和舒儿亲近,她自是也不愿意舒儿遭罪,可……”宁郡王到嘴的话,化为一句叹息:“那孩子也不容易。”
郡王妃眼皮子不动一下,继续念经。
“你若是为了舒儿好,便放下对凌琉玥的成见,让她来见见舒儿。舒儿病情反反复复,那是她有心结没解。”宁郡王无奈的将手放在郡王妃的肩上,感受到娇妻微微一颤,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其实也明白,我们府上的处境。一个准夜王侧妃,即使毁容了,陷害了舒儿,若丞相铁了心要保,我们也无可奈何,他们倒好,干脆的就把人给打发了,且备上厚礼亲自去夜王府赔罪。”
“这件事情背后并不简单,瞿水芹也不过是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舒儿正好成了他们的目标。倘若你真的是心里苦,无人可怨来发泄,那边怪我吧。若不是我无用,也不会受制,为了宁郡王府的安平,而投靠战王。”
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没有投靠战王他们宁郡王府,也是政权下牺牲的王臣。
郡王妃也是通透的人,听了宁郡王道出的厉害关系,心中也是一沉,这件事真的不全是因为凌琉玥?而是凌琉玥也是被陷害的人?对方是要一箭双雕?毁了宁郡王府,然后又除掉了凌琉玥?
太可怕了!
她若一意孤行要除了凌琉玥,惹恼了战冀北,他势必大动干戈的毁了宁郡王府。
想到此,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你没有骗我?”心底虽是信了八分,对凌琉玥还是介怀,并不希望舒儿与她继续接触。
在西跨院的时候,凌琉玥那一番冷心冷情的话,虽是激发宁舒的意志,可见也是个心冷的。
“你难道要舒儿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都说了,心病还须心药医,若不是你那般对凌琉玥有成见,未必会发生这样的事。”宁郡王早已将那日的事情打听清楚,若之前宁舒与凌琉玥接触,没有被郡王妃给呵斥住,宁舒也不会偷偷溜走,寻找凌琉玥而受骗。
郡王妃脸色一僵,她也悔,可是,她不能面对孩子是因为她的一次过失而遭受这样的打击,承受不下滔天的悔恨,便要有个人来恨,对象自然而然的成了凌琉玥,这样她便能心安理得。
“等等,再等等。”郡王妃硬下心肠,没有妥协。
宁郡王气急,甩袖离开。
郡王妃失神的跌坐在床榻上,望着宁舒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紧紧的收住了手心。他还是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她的女儿被祸害成这样,他还不死心,还要宁舒贴上去,他是不是没有害死宁舒,便不甘心?
“舒儿,娘亲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郡王妃起身,让贴身的丫鬟给她穿上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便出了府邸。
——
凌琉玥也一直闭门不出,除了见战冀北之外,任何人都闭门谢客。
李嬷嬷到如今也没有找到,凌琉玥确定不是被人抓走,就是已经死了。
“主子,容岩搬出了府。”红藻觉得很惊讶,谁搬出府,都不该是容岩啊?他总是赶都赶不走,腆着脸缠着主子,这下主子当他小透明了,他倒是自己走了。
“嗯。”凌琉玥神色淡淡,心里放不下宁舒,知道她病的很严重,可一想到郡王妃,便歇了去探望她的心思。“我出去走走,你看着院子。”
说完,凌琉玥便出了院落,走到了凌宗的居所,凌宗喜静,门口并没有人守着。想了想,终是提步走了进去。
凌宗正坐在书案后查阅资料,走了过去,抽走他手中的书籍,冷静的说道:“记忆。”
凌宗看都不看凌琉玥一眼,径自拿着旁的书阅读。
“记忆。”凌琉玥不厌其烦,伸手抢过来,看着他打算拿其他的,冷声道:“你再不说句话,我就把书全都烧了。”
“嗯。”凌宗淡淡的应了声,索性望向窗外,观看着树梢上跳动的麻雀。
“不说?”
“我无能为力。”凌宗摊手,无奈的看着脸上紧绷的凌琉玥,暴躁的说道:“老子是你祖宗,是那臭小子的师傅,你说老子欠你们什么了?你威胁一下,他威胁一下。”像什么事?
“那好,将军府被谁灭了?”凌琉玥不想玩瞎子模象的鬼把戏,已经耗尽了她的耐性,
对方左一下试探,右一下使绊子,像是猫逗老鼠一般。等着她筋疲力尽,再抓着她,拆吃入月复。
凌宗讶异的抬头:“不是被你灭了么?”
“阮箐是纵火的人,可若没有背后之人推波助澜,她有这本事?”凌琉玥语气里流泻出不屑来,她那时候初来异世,并不知道这尊身体的复杂关系,只以为是单纯的谋财灭门案,却不想牵扯甚深,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总是感觉到有几股势力争对她,那么一定是当初参与诬陷将军府的人,是她太急着保护凌晗晟,才会将前身布的局打乱,引起了背后之人的注视,所以才会出招试探她的底细和实力。
除了太后,缪渊之外,她根本想不出,还有谁?
不知觉的,想起了北冥夜,转念又记起赌坊的那个紫衣男人,后来她也伪装着去过几次,并没有再看到那人。北冥夜与他会有什么牵连呢?
“你回去吧。”凌宗并不松口,只是起身去倒茶,被凌琉玥一把夺回茶杯,甩在地上:“为什么?”那也是你的孙子,难道你就不恨?
“老子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对付么?就连战冀北他都差点火候,你能比得上战冀北?老子立即告诉你!”凌宗也恼火了,看着她眼底的讽刺,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当你什么时候把缪渊赶下台,你什么时候,就会知道谁是你的仇人!”
真正的仇人!
凌琉玥一愣,战冀北都不是对手么?可,她怎么能甘心?“骑凌军也不能么?”
“你是要侯府给将军府陪葬?”凌宗眼底闪烁着寒芒,看到凌琉玥眼底的迷茫,转瞬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里,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身上笼罩着一层沧桑。
凌琉玥眼底的光芒点点缀灭,凄苦的一下,也是,若骑凌军有用,父亲也不会死,将军府怎么会灭门呢?
凌琉玥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院落,‘啪’的一声,天空爆裂着绚丽的烟火,却被刺眼的白光给覆盖它的光彩。
神色一凛,这是她给百里雪衣的烟火,他动用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立即,打起了精神,快速朝那个方向奔去,等赶到时,便看到百里雪衣,一袭白衣纤尘不然的盘腿坐在落叶缤纷的树下,漫不经心的调试着古筝,散漫而闲适。
当目光触及到包围他的黑衣人时,凌琉玥嘴角微微抽搐,他们是围着百里雪衣,威胁他弹琴给他们听么?未免太过无聊了!
“喂!你叫我来不会是听你弹琴吧?”凌琉玥走到百里雪衣的身边,便看到黑衣人身上散发着杀气,戒备的盯着她。
百里雪衣拧着眉,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你来了,帮我把他们赶走,我方才正好想到一首曲谱,现在要弹着谱出来,免得与他们交手,便忘了。”
凌琉玥一怔,这就是所谓的琴痴?
等等!他不会是抱着琴走,忽然走到这里来了灵感,干脆席地而坐,练琴?然后将他的仇家吸引来了?
“你不会杀他们的时候,杀的有节奏一点,一来也记住了曲谱,二来,人也杀了,一举两得。”凌琉玥失语,原来看着挺睿智的一人,怎的就能浑成这样?
“没打算叫你来,这里地不平整,不好摆琴,雪衣正巧拿你的烟花筒垫一下,未料到它爆裂了。”百里雪衣嗓音温润,如涓涓溪水,听着极为悦儿舒适。
如今,凌琉玥只觉得如同被雷给劈了,还能再乌龙一点么?
“也罢,正好还了你的人情。”
“嘣——”
随着凌琉玥的这句话落,百里雪衣的琴弦猛然断裂,发出一阵撕裂的悲鸣声,仿若因生命的停止而挣扎着,不甘在寂寞平静的死去。
百里雪衣面色平静,只是略微一怔,便恢复如常。
手指飞快的转动,无数道杀气凛然的风刃,自琴弦上迸发而出,直直的割向黑衣人的脖颈,顷刻间,黑衣人一一毙命。
“扰人清闲。”百里雪衣若无其事的抱着琴,踩在枯枝上‘咯吱’的碎裂声,划破了树林中的诡异的静谧。
凌琉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长及迆地的长袖拂过地面,带起一阵落叶飞卷,籁籁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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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人情既然用出来了,不让你做,便也是浪费。你杵着不动,是想要言而无信?”百里雪衣蓦然回头,清浅的对凌琉玥一笑,温润舒雅的气质,尽显月光洒落的清逸出尘。却又蕴含着丝丝的暖意,如晨光破晓时第一缕明媚的晨曦,绚烂耀目。
凌琉玥一愣,随后走上去,戏谑道:“你倒是不客气。”太计较了吧?
百里雪衣笑而不语,在前头领路。
两人静默的走进深山处,高山流水形成一道瀑布,从侧边水帘而入,眼前一片空旷,种满了木槿花,姹紫嫣红,围绕着一栋简约的小竹楼。
“这儿怎么就被你给寻到了?那道瀑布倒是一个天然的屏障,让这儿成了一个‘世外桃源’,清静雅致。”凌琉玥走进院子里,里面的木架上晒满了草药,地上随意的堆放着新采来的草药,锄头竹楼随意乱扔,一片凌乱。
眼皮子一跳,这就是他的居所?看着他墨发梳的一丝不苟,锦袍纤尘不染,俨然是极爱干净,有洁癖之人,可眼前……
凌琉玥觉着她有点乱入的感觉,果然,完美的人只可远观。近了,缺点毫无遗漏的暴露在你眼前,太幻灭!
“你替我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收拾一遍,唔,顺道做午膳。”百里雪衣面色平静,笑的温雅,丝毫没有瞧见凌琉玥凌乱的模样。
“打扫?”凌琉玥难以置信的指着她的鼻子,要不要作践她的人情?
百里雪衣真的不是作践她,而是他是个生活白痴,不会做饭,不会打扫,只会倒腾倒腾草药,弹弹琴,作作曲,传授大义,自己的生活一团糟。
“你不会?”百里雪衣舒展的眉头,点点的聚拢,拧成结。转而,目光停顿在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指上,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去。
凌琉玥见他表情丰富的变化,最后陷入沉思,轻轻叹了一声,撸起袖管整理院落。
“咕噜咕噜。”
一阵饥肠辘辘的鸣响,在静谧的院落里格外的清晰。凌琉玥整理药材的手一顿,转头,便看到百里雪衣脸上抽动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走进屋,却依旧遮掩不下泛红的耳根。
凌琉玥突然觉得这世上还真就没有不染泥尘的仙人,本以为百里雪衣有点出尘的仙人气质,可今日着实让她大开眼界了。
原来掉入红尘的仙人,也会被饥饿弄得窘迫。
扔下药材,走进竹楼里,里面更是简约,只有一张桌子,两个木敦子做的凳子,便是竹榻了。模索到厨房,便看见百里雪衣抓着一条鱼,丢进锅里,蹲子生火。
“……”凌琉玥看着一条在锅里跳的欢腾的鱼,一脸黑线,无奈的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活计:“你去外面等着,否则,咱们今天别想吃饭了。”
兴许被凌琉玥看到窘态,百里雪衣也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几声,清清喉咙说道:“其实,我会做饭。”
凌琉玥抬眼睨了眼百里雪衣,看着他飘忽的眼睛,忍不住的打击到:“我看最后会是这条鱼吃了你。”伸手抓起鱼,敲晕了,利落的削掉鳞片,划开白女敕的肚皮,掏出内脏清洗干净,然后生火。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明明做着粗活,可却处处透着优雅来。
百里雪衣眼底闪过讶异,原来鱼是要这样做?
可是——
“里面的东西不能吃么?”
闻言,凌琉玥差点被刀剁到手,瞪圆了眼睛询问道:“你以前这样做着吃,都吃光了?”
百里雪衣微微别开头,不自在的点头。
凌琉玥愣了几愣,脸上扯出一抹笑来,嘿嘿讪笑道:“……能吃。”不能吃,你怎么还活着?“可是,我们都是丢了喂狗。”
“……”百里雪衣动了动嘴角,抿紧了唇瓣,转身离开。
两人用完膳,凌琉玥被百里雪衣抓着去整理书房,书籍被散落一地,一次分类好,凌琉玥累瘫在地上。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百里雪衣坐在她身边。凌琉玥犹如看见洪水猛兽一般,猛地移开,警惕的看着他。
百里雪衣温和的一笑:“我只是想感谢你帮我打理院落。”狭长的眸子里溢
满了笑容,显示着他愉悦的心情。
“不,不用,我还清了人情的吧?”
“我没有叫你还人情,不是你自己动手收拾么?”百里雪衣眼底有着疑问,好似不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凌琉玥好想一头碰死,感情她白忙活了?
“嗯,你若要还人情,明日我带你上山,去藏书阁。”百里雪衣清雅一笑,那双盛满了华光的眸子微微半眯,蕴藏着一道精光,笑得如同一只狐狸一般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