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歌似是听到什么,忽然回头,却看不到一个人。♀“雪歌,怎么了?”应玉感到雪歌的异样,出声问道。雪歌回过神:“没什么,有点舍不得大家。”应玉也是女子,自然明白女子的愁肠,心下便放了心,轻声安慰:“放心吧,到了秦国你还会有很多朋友,我们也是好姐妹。”“嗯。”
雪歌依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景监忽然出声:“我们要赶紧回到秦国,卫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日就能到栎阳。”说罢便加快了速度。雪歌虽然不怕骑马,在现代也曾骑过。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策马鹏腾,就算应玉和她共乘一骑也是难受。为了不成为大家的负担,雪歌强忍着呕吐的念头颠簸了一天。不想添麻烦最后却成了麻烦,晚上雪歌在客栈吐到虚月兑,一点东西也吃不进去,后来勉强喝了点小米粥,早早睡下。此时,景监和应玉商量明日是否还要赶路。不仅是景监着急,应玉也急的回去帮大哥,只是不能不管雪歌。应玉说:“不然这样,你先回栎阳,我和雪歌随后回去。”景监出言制止:“万万不可,公主身份尊贵,如果出了闪失,那可如何是好。”“糊涂,秦国重要还是我重要,何况我现在是秦国密使,不是什么公主,就这么办。”景监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同意了。
绯骑步履沉重地回到了洞香春,梅姑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出言规劝。绯骑心中却是充满了懊恼,若是这几天不在大营里泡上那么久,或许还能再见雪歌最后一眼;甚至可以说,如果自己不是心血来潮地要去送卫鞅一程,也不会出现那么一系列的事情。但这一切,都已经晚了,自己非但没能见到她最后一眼,一直憋在心里想要爆发的,最终还是沉默了。
不知怎的,两行泪珠快速地从绯骑的眼眶中倾泻而出,就是想遮掩只怕也早被人给看到了。梅姑递上来一壶酒,道:“新调制的,全当我送你了。”自从上次和卫鞅他们一边吃酒,一边烤着肉,绯骑放开得多了。第一口下去,似有一股清新的甜味,却并不浓郁,然不久便是后劲十足,直冲心胸。
绯骑不胜酒力,没一会儿便倒下了。梅姑见状,不由得感到挽尊。平心而论,雪歌是个好姑娘,虽然有时呆呆、傻傻的,此番执意要去秦国,也不知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麻烦……
且说鬼谷子给了卫鞅一匹骏马,脚力极佳,可日行数百里,很快便在官道上碰到了阿三和桑梓。当时两人正漫无目的地骑着马往回走,毕竟找了有几天工夫了,结果毫无线索,恁是谁都得心灰意冷了。但阿三他们还没有放弃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因为他们这次认定了卫鞅。
三骑相见,阿三高兴地大吼了出来:“鞅啊!你特么终于出现了!咱俩找了你好久啊!没死就好啊!”卫鞅却是放声笑道:“我岂是那么容易便会丧命之人?”桑梓看了看卫鞅所骑的马那粗壮的四肢,道:“先生非但没死,还弄来了一匹良驹啊!”卫鞅道:“自是有高人相赠。对了,绯骑兄弟你们还没找到吗?”两人不由地摇了摇头,阿三闭眼道:“但愿他是返回安邑了。”卫鞅道:“既然这一带毫无踪迹,为何我们不往西找找?”桑梓惊讶道:“向西?那可就是要进入河西了,绯骑怎么可能去河西?”卫鞅反驳道:“那日我们被群狼围攻,天色尚暗,绯骑又怎么知道他是往哪个方向跑的?”这些天,阿三和桑梓提出的方案,一个个都被否定掉了,卫鞅提出了新看法,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相信了,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河西之地,地势较河东而言,高出了不知许多。其归属亦是复杂得很,在历史上根本谈不上什么自古以来,今日归秦,明日属晋,难分难解。秦穆公时期,秦国的势力扩张至河西,不久又划给了晋国一部分。后秦晋交恶,秦国重新拿下河西,直到战国魏武侯时,魏国河西郡守吴起率五万魏武卒于阴晋击败秦国二十万大军,从此秦国函谷关以东的大片区域尽数归魏国所有。秦献公即位后,整顿朝纲,发兵河西,先后取得了石门大捷、少梁大捷等胜仗,然而损失惨重,不败而败。待到嬴渠梁即位之时,只得又把函谷关以东的河西之地全数割让给魏国,为此也没少受国人唾骂。值得一提的是,秦魏两国在近五十年来,关于河西问题的口径上却是极其统一,都是一句“收复失地”,好不怪哉!
日暮西山,彩云飞漫长空。
阿三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河西可算是荒凉的,走了老远的路,连个小镇都没有。卫鞅很快便注视到了一处民居,看上去还是颇具规模的,应该是个富户,但是住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又不像是贵族。
“娘!有人来了。”还不等卫鞅他们开口,便听见了一声稚女敕的童声。走出了一位类似家老的人物,询问三人是否是来投宿的?卫鞅应了,这户人家的主人似乎还挺好客的,或许是常有游学士子、行脚商人来此借宿了吧?
家老带着卫鞅他们来到了一间厢房,虽是简陋,却也宽敞得很,足够三人居住了。
见三人旅途劳顿,家老上了些简单的小菜和黄米饭,卫鞅刚准备拿出些铜钱来,却被家老一口给拒绝了:“粗茶淡饭的,收甚钱来?”阿三笑道:“这可不中!咱们就三个人,当然不觉得啥。若是往来借宿的人都是这般,那不亏大了?”家老苦笑道:“荒郊野外的,有甚个人啊?”卫鞅道:“既是这样,那就谢过主人和家老的款待了。”
虽说菜式不好,但量却是足够的,一瓯拌萝卜、一陶盆烫白菜,外加一方酱肉,还有一盆黄米饭。桑梓吃了个肚儿圆,再加上这些天的劳累,很快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啊!”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家老赶紧跑出屋去,阿三和卫鞅也紧随其后。却见这家的小孩子面朝黄土,手里头还拿着一卷竹简。家老刚想上去扶他一把,那小孩却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泰然自若。家老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道:“少主,你咋又皮了?”于是便把他赶回书房去了。
待三人回到厢房里,席地而坐。卫鞅笑道:“小公子倒是机灵。”家老苦笑道:“机灵归机灵,却也是皮得很,没少让咱操心。这不?读个书还跑到树上去了!”家老接着道:“夫人对这事儿也头疼,总想给少主找个名师,可这河西荒荒凉凉的,连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都难找,就连你们这样的都少有。”卫鞅对这事很感兴趣,便刨根问底地问了下去。
这户人家姓张,祖上本是秦人,主人早就故去了,留下了个夫人,还有个幼子仪儿。虽说在附近有个上百亩地,但收成一直都不太好,家里头亲亲眷眷的全都出去经商了,这才能补贴家用。像张家这般的,在河西已经算是富足的了,河西之地几经易手,早已成了三不管地带。原先魏武侯时期,吴起夺下河西郡,魏国还算重视,准备把河西当作自家的地来发展。但好景不长,新王即位之后,非但在河西修了一道隔离秦人的城墙,就连的河西的土地也懒得管了,除了安排龙贾率五万老弱残兵镇守之外,几乎毫无举措。因此也难怪河西之地会一天天的荒凉下去。
卫鞅惊叹道:“此举实为大谬,占其地而不治其地,便是等同于坐以待毙,盼着秦人前来收服。”家老一声叹息:“公子说的,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却不是这么个事。就这样子下去,秦国不亡才怪。”卫鞅忽现正色,心中暗暗地定下了志向:安知弱秦在我手中能否变为强秦?!
翌日清晨,卫鞅等人辞别了张家夫人,准备继续上路。张家夫人道:“若是先生能为我家仪儿寻得一位名师,定感激不尽。”卫鞅遂允诺了她的要求。刚起步没多久,便又产生了分歧,阿三认为应当原路返回去找绯骑,卫鞅则认为应当继续往西找,因为一路上过来连个像模像样的村庄都没有,阿三见卫鞅说得也有道理,便继续往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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