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玥似触到烧红的烙铁般惶恐地扔掉瓷瓶,哭道:“不!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祐樘,不要赶我走好吗?”
“我不是赶你走!现在是什么形势你很清楚。♀”朱祐樘眉头微拧,沉声道,“前几天在南海子遇刺,若不是崖底正巧是深潭,我和婳婳早就没命了。我月兑险回来,万氏立即就设局诱我回京搬救兵,想给我安“谋反”的罪名。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玩什么阴招?如今皇祖母病重,父皇对万氏又言听计从,朝廷里几乎泰半的大臣都是她的人。
她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在她身边多年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是如何残忍地对付那些背叛她或和她做对的人。紫玥,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了!”他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与嘶哑。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到现在为止万贵妃还很信任我,我在她身边很安全,还可以帮你打探她的举动。”
“经过上次闹贼之事后,万氏比以前谨慎很多,我按排在未央宫其他的眼线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万氏那个男宠的藏身之处。很明显万氏还未完全消除疑心。紫玥,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情,离开皇宫,待我将来登基,我会册封你为公主,会像自己的亲妹妹那样疼爱你。”
“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紫玥泪流满面,惨笑道,“祐樘,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成为你的妻子。”
“紫玥,除了这个,其他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可以做到,我都答应你。”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哪怕没有名份也没关系。你相信我,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太子妃的事情。祐樘,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紫玥,不要任性。♀听我的话,离开皇宫,我会安排人照顾你。”
“我不走!我死都不会离开!……”
“你若真想帮我,就服下瓶里的药,离开皇宫,不要再让我担心你,不要让我再分心。”
“我不要离开你!”紫玥泪眼迷蒙,抽泣道,“我不要出宫,不要当公主,也不要当你的妹妹。祐樘,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份上,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朱祐樘捡起地上的玉色瓷瓶,放到她手中,温言道:“现在皇宫几乎是万氏的天下,你在她身边多呆一日,我就多担心一日,听我的话,离开皇宫。”他看了看铜漏,接着道,“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不要让万氏起疑心。”
紫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拭去脸上的泪水,默默地走到门口,轻声说道:“我五岁进宫,在宫中生活了十二年,我不记得,也不想知道宫外是什么模样,这里是我的家,也是我唯一喜欢的地方。因为它有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说罢,她掀帘奔出门,眨眼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呆在外面不怕被蚊子咬吗?还不快进来?”屋内传来朱祐樘戏谑的声音。
张婳从黑暗处走出来,提着食盒掀帘进去,嘿嘿笑了两声,抢着说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
朱祐樘轻轻地抱着她,凑到她耳畔柔声说道:“现在总该相信我是认真的吧。人生不过百年,匆匆而过,婳婳,我有你已经足够,其他什么都不想要。”
张婳心底甜丝丝,还未感动完,却被他接下来的话险些呛住,“不设三宫六院,不纳一妃,我一定会说到做到。不过,你以后每晚可要好好补偿我。”语气极其地暖昩戏谑。
张婳双颊晕红,啐了他一口,扭身便想走,朱祐樘轻笑一声,拉住她问道:“做了什么好吃的?我现在很饿。”
“有你最爱吃的虾。”张婳忙打开食盒,将四菜一汤摆在桌上,拿了一双银筷放在他手中,笑眯眯地说道,“尝尝我的手艺,比御厨如何?”又一一介绍道,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每道菜均以鲜花入馔。这是玫瑰水晶虾,这是“春花秋月”以杭白菊、香橙、滑女敕蟹肉入菜,具有散风清热、清肝明目之效,这是“出水芙蓉”以百合花螺肉片翻炒而成,具有润肺、清火、安神之效,这是“富贵牡丹鱼”以新鲜鳜鱼切片摆成牡丹花形,配以虫草花汁,具有补气血、养脾胃之效,最后是金银花白玉蹄膀汤。”
朱祐樘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菜式,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些全是你做的?”
张婳得意洋洋地道:“我是不是比御厨厉害多了?”
朱祐微微一笑:“我都舍不得下筷了。”夹了一个虾仁放入嘴中,嚼了几下,赞道,“你若开个酒楼,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张婳笑道:“何止盆满钵满,我敢打赌京城第一酒楼太白楼非关门不可。”
朱祐樘宠溺地道:“你就得瑟吧!”
用完晚膳,两人携手去揽月楼看星星,夜空星辰璀璨,皎洁的月色洒落在地上,似碎银子般闪闪发亮。
两人席地而坐,张婳偎在朱祐樘怀中,静静地望着美丽的星空,想起他亲口拒绝紫玥,亲口说他日登基,不设三宫六院,不纳一妃,唇角不禁抿出一缕甜蜜的微笑,觉得人生十分地圆满。
朱祐樘见她难得如此安静,好奇地低头望去,却见她早已睡着了,不由微微一笑,吻了吻她脸颊,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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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张婳服侍太后喝完药歇下,携着小环从仁寿宫出来,不巧撞见朱祐杬迎面走来,想避已是来不及,遂大大方方地唤道:“二皇弟,来看皇祖母么?”
朱祐杬神色不善地盯着她,冷冷地道:“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么?”
张婳一头雾水:“呃?什么话?”
朱祐杬重重地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道:“你上回把我摔下马,不会这么快又失忆了吧?”
张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然道:“当时事出紧急,皇嫂也是迫不得已。二皇弟胸襟宽广,不要再生皇嫂的气了。”
朱祐杬听到“皇嫂”两字勃然变色,双眸跳跃着两簇怒火,一把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恨声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才不会原谅你!”
张婳头疼不已,这里离仁寿宫极近,若被人撞见他们拉拉扯扯可就麻烦了,遂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放开我!”
“二殿下,您想害死太子妃么?快放手!”小环扑过去使出浑身解数也掰不开他的手,不由急得快要哭出来。
张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小了,做事之前好歹顾虑一下宸妃娘娘。你若惹出什么祸事,最伤心最难过的人是她。”
朱祐杬闻言放开她,嘴唇紧抿,心下愧疚,他不能再惹母妃伤心,也不能再让母妃因他而受罚。他盯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张婳想起一事,忙唤道:“二皇弟。”
“何事?”朱祐杬顿下脚步,却未转过身,冷冷地问道。
“娉婷是个极好的女子,请你善待她!莫让她受到委屈。”张婳担心宸妃会为难蒋娉婷,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我府里的事轮不到你插手!她若觉得委屈大可以自休出府!”朱祐杬怒气冲冲地扔下一句话,大步离去。
“这种混帐话也说得出口!你还是人么?”张婳气结,对着他背影跺足骂道。
小环劝道:“小姐,二殿下就是牛脾气,犯不着和他置气!”
张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担心娉婷!”
小环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蒋王妃温柔善良,一定会有福报。”
张婳脑中闪过娉婷柔弱无助的模样,叹道:“但愿如此。”
回到霁月殿,绿翘端了一盏血燕进来,温言道:“太子妃,这是上贡的血燕,殿下特意吩咐奴婢每日给您炖一盅。”
张婳端起琉璃盏,浅浅地喝了一口,问道:“殿下呢?还未回来么?”
绿翘往错金博山炉里添了一勺沉香,回道:“方才宣明殿的公公来过,说殿下留在太傅府里用完晚膳方回宫。”
张婳点点头,喝完血燕,歪在贵妃榻上看画本,将近掌灯时分,汪直从外面进来,隔着珠帘行礼请安后,说道:“太子妃,贵妃娘娘在未央宫设宴,请您过去。”
张婳捂着胸口满脸痛楚地咳了几声,装作有气无力地说道:“真是不巧,本宫身子不适,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实在不能去赴宴,辜负娘娘一番好意,改日本宫再登门告罪。”
汪直似早料到她会借口推辞,嘴角泛起一抹冷意,阴恻恻地说道:“太子妃恐怕不知道贵妃娘娘也请了兰妃娘娘吧?贵妃娘娘说太子妃与兰妃娘娘情同姐妹,若见到兰妃娘娘,太子妃必定很开心,包管什么病都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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