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仁嘉这才恍然想起,三月初三在古代是临水宴宾、踏青的日子,青年男女们多在这天相看幽会。
似乎有几分情人节的味道?
路仁嘉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便问出口了,“既然如此,皇上干嘛一定要来臣妾这里?”
“于你之前,朕未曾动心过。”
一片静谧中,皇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路仁嘉心中陡然一惊,这答案饶实令她意外。路仁嘉看着皇上的眼睛,试图分辨方才那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看到星光下映衬下皇上的眼睛格外明亮。
她想问这是真的吗?又是为什么?却也知道怕是不能问,问也问不出结果来。路仁嘉翻了个身,背对着皇上,“睡吧。”
皇上看着匆忙间背对着自己的路仁嘉,勾了勾嘴角。她似乎还在犹疑。自己会让她相信的。
路仁嘉倒是一夜安眠,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皇上昨夜的话,虽令她惊讶万分,却没让她不能安枕。
后宫中女人众多,皇上对自己的与众不同,路仁嘉早就看在眼里,她之前一直疑惑的很,昨晚听皇上这么讲,倒是说得通。
细细想来,皇上实在没必要编谎话来骗她。后宫妃嫔,无论他对她们有没有真心,有几分真心,妃嫔都是要小心翼翼的讨好皇上的,而自己已经身在后宫中,皇上大可不必狂诓骗自己。
诓骗自己所图什么?路仁嘉摇头,若是自己是高门贵女,身后家族势力庞大,再有个手握兵权的父亲哥哥之类,皇上装模作样骗她一颗真心还有些用处,让她心甘情愿的说服家族倾力为皇上办事。但如今,自己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可被皇上骗得。
若是他想骗自己一颗真心,前提也是他想要自己一颗真心,可真心要来又有何用?皇上若对她不是真心实意,也不会想要她的真心实意。
路仁嘉相信皇上的话,他对她动心了,之前他不曾对其他人动心过。
她身在后宫中,这倒算是个好消息。
只是皇上对自己的情爱,能有多深,能有多久,在家国天下面前又有几分分量,路仁嘉不抱希望。
只是这么久以来,他对自己饶实挑不出错处来。岂止是不错,接连几个月来不曾招幸其他嫔妃,每每在自己宫里过夜,她在后宫中俨然是风头无二的宠妃了。
皇上对她确实关心有加,周到体贴得每每让路仁嘉意外。譬如叮嘱膳房在馄饨里多放姜,譬如昨夜他以为自己睡着了便模黑进来,一只蜡烛都不曾点。
路仁嘉笑,看起来倒真有几分真爱的味道了。
说是不敢动,那是假的。
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尊贵无比的人,无数女人心悦于他,他却只对自己心动,平日里气势凌人,对自己却温柔体贴。路仁嘉噗嗤一声笑了,真是经典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路仁嘉起床唤人。红橙立刻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来,路仁嘉却摇头,“备水,我洗个澡。”
红橙迟疑,“主子伤寒未愈,且忍两天再洗澡吧。”
路仁嘉笑,“已经好了。快去备水。”
红橙只得去备水。路仁嘉倒不是诓骗红橙,她伤寒是真的好了,早上起来便觉得神清气爽,因服过淬体请露的缘故,路仁嘉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健不少。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过全身衣服。路仁嘉叮嘱道,“病时穿的衣裳,洗好后,在大太阳底下好生晒晒。”
又对着红橙拿来的带着云肩的衣裳摇头,“一会儿我去小厨房,挑件简单的。”红橙只得换了一件窄袖掐腰的衣裳。
“主子刚好些,还是别在厨房忙碌吧?”红橙劝道。
路仁嘉道,“今日午膳我为皇上做点吃的。”红橙便不再劝阻,路仁嘉心想,果然巴结皇上是后宫里的正经事。
前两日的事儿,皇上又是寻人又是请太医,对病中的自己更是体贴照顾。投桃报李,自己总该有点表示。
自己昨日答应皇上为他做正宗的过桥米线,今日便做吧。午膳时候若是皇上来和自己一同用膳,便一起吃,若是皇上不来,自己便将过桥米线送过去,就当是给皇上加道菜了。
快到午膳时候,路仁嘉进了小厨房,开始做过桥米线。先将母鸡取出内脏洗净,将鸡油取出。鸡肉切成小块,先入油中爆香,加入水盖过母鸡,慢慢熬煮成浓鸡汤。
米线烫熟备用,装在沸水烫过的碗里。锅中放入切成丁的鸡油慢慢熬。将熬好的鸡油放入烫好的厚底碗中,滚烫的鸡汤淋入碗中,约八成满,这样一来厚厚的鸡油就浮在上面,将鸡汤的热气都封在了里面,鸡汤轻易不会凉。
路仁嘉将汤和米线都做好时,旁边白芨也将一碟碟要烫的食材准备好了。路仁嘉检查了一番,鱼片薄的略微透明,一片片薄厚均匀,猪里脊肉切得比鱼片更薄一些,另有焯过水的豆芽、蘑菇、油豆腐和煮熟剥皮的鹌鹑蛋。
白芨的刀工已经不错了,比起初学时的自己毫不逊色。路仁嘉一边在一个个小盏里分别盛上香菜末、香葱末、辣椒油、胡椒粉和醋,一边对白芨道,“让青蓝紫去问问,皇上中午在哪里用膳。”
此时桌上摆着一碗滚烫却丝毫不冒热气的鸡汤,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还有一盘盘食材和一叠叠调料。已经可以开吃了。
青蓝紫气喘吁吁地回来,“娘娘,皇上午膳前被太皇太后叫去了。不知道皇上在哪里用午膳,没准就在太皇太后宫里用了。”
路仁嘉讶异,竟赶得这么巧。之前自己想着,无论皇上在哪里用膳,都能将过桥米线给他送去,谁知竟是在太皇太后宫里,自己的过桥米线可是送不过去了。
路仁嘉看了看时辰道,“再等一会儿,若是一会儿皇上还不出来,那就咱们自己用。”
路仁嘉一边等一边指点白芨,“过桥米线一定要做到四烫,鸡油沸烫,鸡汤滚烫,米线现烫,盛碗要沸水烫。只有保证四烫,鸡汤的才能将所有食材烫熟。”
“过桥米线做好了端上去,一定要提醒吃的人,小心烫嘴。鸡汤和鸡油都是滚烫的,但因为鸡油盖在了鸡汤上,所以不冒热气,不知道的人见这样以为不烫,直接去喝汤,可就坏事儿了。”
皇上久等不来,路仁嘉看了看过桥米线的热度,道,“顶多再等半刻钟,若是皇上还没信儿,那我们就自己吃。”又笑道,“做一次过桥米线,可是物尽其用了。”
见白芨诧异的看着自己,路仁嘉解释道,“你可知道这米线为何要叫过桥米线?”白芨摇头。
路仁嘉道,“说是从前有个秀才,在岛上读书,秀才娘子给他送饭,常常做他爱吃的米线,但等出门走到岛上时,米线就不热了。有一次送鸡汤的时候,秀才娘子发现鸡汤上盖着的一层鸡油就不会凉了,于是做米线时也这般。因为走过一座桥还不凉,所以就叫过桥米线了。”
“也有说是母亲为儿子送饭的,反正都是走过一座桥还不凉。”路仁嘉笑道,“算是物尽其用吧?今日做了过桥米线,皇上就让咱们好生等上一番。”
路仁嘉见皇上还没消息,只得道,“再不易凉,也只能等上这么些时候了,再不吃就真凉了。估计皇上午膳便留在太皇太后那边了,我们自己吃。”
路仁嘉先将里脊片和鱼片放进汤里,轻轻搅动,再依次下入鹌鹑蛋,蘑菇、豆皮和豆芽,最后下入米线,撒上调料。
她招呼白芨道,“快,先吃肉片鱼片。要不一会儿烫老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果真滑女敕鲜美,又催促白芨道,“快吃啊,马上就老了,咱俩赶紧把肉都吃完。”
白芨夹了一块里脊放进嘴里,瞬间瞪大了眼睛,师父对火候的掌握精准极了,嘴里的肉是自己从未吃过的女敕滑,少一分则生,多一分则老,怪不得她催促着自己快吃,这样的肉若是老了,当真可惜。
白芨又听路仁嘉道,“烫东西的顺序是有讲究的,不能乱,更不能一股脑的都倒进去。方才你也看见了,先烫荤食,再烫蛋,再烫易熟的素食,最后放米线。”
“吃的时候也要先吃肉和鱼片儿,才能在最鲜女敕的时候入口,然后再吃素菜和米线,最后喝汤。等食材基本吃净的时候,汤也差不多不烫嘴了。”
两人将大大的厚底碗里的肉吃了个干净,因为边说话边吃有些慢,最后吃的肉片已经略显老硬了。路仁嘉对白芨道,“吃出来口感不同了吧?所以得先吃肉。”
肉吃完了,又开始吃素菜和米线,豆芽脆生生的,米线筋道滑溜,鸡汤鲜香不腻人。
路仁嘉和白芨都吃得痛快极了。
吃完后,白芨收拾碗筷,路仁嘉还在指点她,“过桥米线,其实就是胜在了火候和口感上。配菜和米线等吃的时候放进滚汤里现烫,比一锅煮出来的火候更精准些,这样肉片滑女敕,蔬菜脆爽,米线鲜香爽滑。”
白芨不住的点头,今日一碗过桥米线,她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是心里知道了,手上未必能做到,就像这火候的掌握,她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绝做不到十分那般精准的掌握。还差得远,得更加勤学苦练才是。
路仁嘉吃饱后身上懒洋洋的,斜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青蓝紫突然来报,“娘娘,皇上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了——”
路仁嘉一愣,紧接着笑道,“晚了,他的那份被吃光了。”
青蓝紫低头小声道,“去了乌雅贵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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