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突然喝了一声,目露凶光,“你要哭回你自己家哭去,这里没人要看你哭,你再不走,我真拿刀劈你,你不是我说是狐狸精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还真就是狐狸精了,你要再不走,我立马吸干你的血,挖出你的心肝扔去喂狗,不信你可以试试!”她今儿也是被气着了,之前的事,她都可以不计较,但这谢婆子太不识好歹,别人让着,就以为人家好欺负,她这种人,就属于不给她点颜色,她就得上房揭瓦。
谢婆子猛的收住哭声,抖着手指,指着她,“你……你真是狐狸精?”
麦芽朝她阴阴的笑道:“你说对了,狐狸精是啥你知道不?专吸人的魂魄,你今晚可要把房门锁好了,不然等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变干尸了!”
谢婆子信,谢老二可不信,“死丫头,你少在这胡言乱语,总之,我们不好过,你们家就别想太平,还盖新房子呢,你等着,看我怎么把你们一点一点打下去,非叫你们跪着求我不可,哼,咱们走!”他的目的已达到,看着田家欢快,他就是不爽,来闹一场,把她家事搅黄,他才高光,他才舒坦。这搅屎棍,他就是乐意做。
田氏骂道:“你们两个老东西,这么坏,以后一定不得好死,死了就得下地狱!”
李氏气的坐在矮凳子上,半响不出声。
等谢老二带着谢婆子出门之后,麦芽追到外面,元青以为她要追出去打架,赶紧过去拦着。
不过,麦芽只是站在廊檐下,对着那两人的背影喊道:“谢婆子,你今晚小心点,马上要到秋天了,狐狸精也要吸人魂才能过冬,如今正缺吃的,你身子骨那么壮实,正对它胃口,要是你晚上听到什么猫啊狗儿的叫唤,说不定就它来找你呢!”
谢婆子本来走的还很稳当,听了她的话,腿一软,栽倒在地上,谢老二骂骂咧咧的把她扶起来,走几步,骂几句的往家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麦芽噗嗤一笑,把元青也笑懵了,对她嘟囔道:“你还能笑的出来,他们那样闹,你就不生气?”
麦芽对他说道:“我有啥好气的,从今儿开始,谢婆子绝对睡不了一个好觉,等着吧,等着看好戏!”
至于谢婆子怎么没好觉,那是后话,几天之后的话。
眼前,田家好好的一个上大梁给他们闹成这样,田氏心里也堵的很,总觉得不太吉利。
麦芽跟元青回到院子,见满院子人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忙笑着对他们道:“大梁上完了,后面还有好些活呢,你们都愣着干嘛,乘着天好,能干多少是多少,哥,快去干活吧,我把院子里收拾一下,给你们腾地方,家里还有好些事呢,咱可没功夫在这儿叹气。”
二妞跟林翠站了一会,也帮着她收拾碗筷,收到院子的水井边上,一块洗。
李氏拍拍田氏的手,两人相视叹了口气。
还是李太公比他们都开明些,他大声道:“芽子说的对,我看啊,你们以后也甭种谢家的地,反正他家也没啥好地,你们自己倒腾的小生意就不错,以后说不定还能带着全村人一块致富,这不是好事吗?”
李氏也同意他的看法,也道:“就是,如今有生意可做,那地不种也罢,麦芽还说明年把山上荒地包下来,种上果树,要是成了,收入也不比种田少!”
林德寿跟黄年一直蹲在那抽旱烟,本来他们也为谢老二那句加租子闹心呢,听了李氏的话,眼睛刷就亮了。这段日子,他们对麦芽,那是另眼相看,总觉得这丫头现在点子多,而且个个点子都能挣钱。或许是他们一直被谢家的地蒙了眼,从没想过干点别的事出来,如今有了田家跟李家牵头,他们忽然就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黄年低沉着嗓音先问道:“你们要种啥果树,山上那荒地,还能种树?”
林德寿也敲着旱烟杆,笑着说道:“两位大嫂子,你们要是有啥挣钱的法子,也别忘了我们呀,说实话,这地也种到头了,再种也就那样,回回还得受谢老二一家子的气,每年除了交租,也剩不了几个钱,勉强够一家人的口粮,这回他又要涨租子,听只怕连这点口粮都保不住了。”
田氏满含歉意的对他们道:“因为我家的事,连累你们也得加租子,我真是过意不去,唉……”
坐在她身边,一直没走的林氏,这时开口了,“连累个啥?就算今儿他不加,不代表他明儿不加,没你家的事之前,他还不是隔两年就加一次租子吗?我看啊,他今儿有一半就是冲着加租子来的,找岔打架,只不过是个借口!”
虽然林氏的话里有一半是安慰她的,但也有一半说的是实情,只是要看你往哪方面就对了。
李太公气的直哼哼,麦芽生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赶忙给众人打气,“叔,婶,你们要是愿意,以后我们有啥好点子挣钱,也不会忘了你们,要富,大家伙一块富,也不能光我们盖新房啊!”
黄家跟林家人听见她这话,都欣喜坏了,林德寿站了起来,喜道:“麦芽,你真肯带着我们一块干啊?那…那我们家的日子也要好过了哩!”
“就是就是,”黄年一个劲的搓手,也激动的很。
田氏听见麦芽这样说,只是笑,也没吱声。
李氏的态度跟她是一样的。
李太公更是对麦芽更加赞赏了,同龄的女娃子里,可没有几人能有她这气魄。
冬生一直没讲话,直到这会,才插话道:“林叔,黄叔,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本来就该互相帮衬着点,我们要是能帮上的,一定也不推辞,麦芽先前不是说种果树吗?这事呢,暂时还得保密,等咱们跟村长说好了,签了契约才成,防止有人做坏!”
元青同意他的看法,“咱们得防着那些闹事的人,等事情板上钉钉了,再说出去也不迟,至于果树苗,我们也想好了,等秋季的时候,出去转转,要种,也得种些好品种。”
麦芽也笑着道:“既然要种,就没有必要种一样的,叔,之前你们不是也喝过我酿的果子酒吗?我看啊,你们干脆多种些李子还有杏子树,不一定非得自己吃,酿成水果酒,卖到县城里,或是其他地方也都成,况且这两种果树栽下去之后,只要两三年就能挂果,效益来的也快,就算没有效益,也没投入多少钱,亏不得本!”
本来前路茫茫,听她这么一分析,黄年跟林德寿都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都觉得有了盼头。
麦芽接着说道:“眼前你们不是也有抓好黄鳝吗?如今黄鳝价格涨的快,你们下一天笼子也能挣到不少钱,回头再多种些玉米,多喂几头猪,只要肯干,还怕将来日子过不好吗?”
林德寿乐的哈哈大笑,“好好,麦芽啊,我们以后都听你的,跟着你干了,你可得带着我们呀!”
田氏不好意思的推拒道:“他林叔,你说的这是啥话,她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带着你干,往后这事,还得你们多帮衬着点,几个女圭女圭都不懂事,你们不帮着哪行。”
李太公举手,打断他们的互谦,“行了行了,既然都已经说好了,你们都还杵在这里干嘛,该干啥干啥去,这房子才盖到一半呢,等完工了,你们再好好讲话也不迟!”
林德寿他们忙点头应是,起身去干活了,下午没什么人在,其他工匠,吃了饭,都回去了。上瓦得人多才能干,所以今儿他们只能把房子整整。
林氏因为听了麦芽要带他们致富的话,心里对田家人也感激的很,这会也不急着回去干活,帮着她们一块收拾。
经过麦芽这番话,大家心情都放开了,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与其苦着脸过,不如笑着去面对。
在田家屋子动工的一个月之后,终于完工了,完工这天只要林、黄两家人,还有林大姑带着孩子来了,其他人都没敢来。他们不来,田氏也不怪他们。
李太公最近被麦芽养叼了胃口,但李家屋子不够住,他又不愿意去大孙子李元木家凑合,只得很不高兴的回去跟他其他几个儿子过。
李元青承诺他,等他们家的新房子一盖好,就把他接来一块住。
其实去哪住倒是无所谓,最主要的是,能跟田家住的近,以后他就能多吃到麦芽做的饭,这才是最点。
李元青赶着驴车送太公回去,临走时,麦芽给他装了好些吃的,知道他牙口不好,就专挑好嚼的吃食给他装,黄鳝烧烂烂的,入口即化,猪蹄也炖的筷子夹就碎。
等送走了他们,李氏也回去了,家里只剩田家娘三儿。
因为盖房子不用装修,才能在一个月时间盖好,不过这剩下的事,还有好多呢,光是房子里面的地面,就够冬生好一阵子拾掇的。没有瓷砖,没有水泥,就只能用最精细的泥巴加上稻谷壳拌在一起,另外还有好些种材料,这样才能让地面过到光滑的目的。
麦芽拿着扫帚,把屋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还没有做地面,就是扫也扫不干净,可扫一下,心里总觉得好过些。
这些天,他们都住在外面,这新盖好的房子出不能立刻就搬进去。房子总共盖了五间,除了堂屋,就属南边的那间最大,那是以后留给冬和成亲用的。另外田氏跟麦芽一人一间,虽然房间小了点,但起码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另外,麦芽让元青顺手在她房间里盘了炕,整个炕占了屋子一半的面积,但说实话,炕还是很好用的。
夏天睡着凉快,冬天能当暖床。白天把被子一收,炕上摆个小桌子,也方便的很。
田氏也喜欢她的炕,但想着家里盘一个炕也就够了,大不了冬天的时候她也过来睡。
麦芽琢磨着,赶明得去买个大凉席,旧的也成,铺在炕上,当坐垫使。
房子一盖完,农活也多了。
首先,地里的棉花开了,每天下午田氏都得戴个草帽去地里摘棉花,拿回来搁院子里晒干,然后再把棉花壳剥了。
另外山芋也能起了,田家之前没有地窖,麦芽便叫哥哥有空挖个地窖出来,冬天好用来储藏东西,特别是山芋,不放进地窖是肯定不行的。
母鸡们都开始下蛋了,公鸡被杀的也不剩几个,家里喂的那几只鸭子,也陆续开始下蛋,只不过它们不像鸡,会在窝里生蛋,而是走哪生哪,害的麦芽每天傍晚得提个篮子在河塘边捡鸭蛋。
为了防止鸭子把蛋生在其他地方,冬生就在河塘周围弄了个围栏,把鸭子圈起来。
入了秋,还有几天酷热难当,田氏从地里摘棉花回来,衣服都汗湿了,一回来就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拿着草帽扇风。
麦芽在菜地割草,那些枯死的菜苗都得割了,西红柿也得下架子,到最后,结的西红柿都小的很。砍下来的菜秧子晒干了之后,直接拿到厨房烧火,循环利用嘛!
冬生去下黄鳝笼子,为了给他们省事,村里人收的黄鳝都送到元青家去了,由他收着,等小二来时,再一块带去。
田氏坐了会,又去看了看卤锅里的猪下水,瞧着卤好了,便捞出来,再卤下一批。香料早就配好的,麦芽都用小袋子装着,摘进去就行。不过这卤汤,卤的肉一多,时间一久,里面会稠住,就不能再卤了,但只要拿猪血在里面充当过滤器,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娘,你坐着,等会我去弄就成,”麦芽站在菜地里,冲她喊道。
田氏一边擦着汗,一边回道:“没事,我歇了一会好多了,哎哟,刚才那一阵,热的我心慌慌的!”
“厨房里冰着绿豆汤,你去喝一碗,坐着凉一会,过会我去做饭。”
田氏弄好了卤汤,转身去了厨房,“今晚煮点稀的吃就行,我都不饿哩!”
冬生赤着脚,从外面回来,肩上扛着扁担,是用来挑黄鳝笼子的。
田氏见他热的脸通红,心疼的道:“冬生啊,你妹妹煮了绿豆汤,你也去喝一碗吧,别热中暑了!”
“哦,等我把东西放下,先去河边泡个澡再说,”这几天热,门口的小溪流就成了冬生澡盆子,有时元青也会去,两人到那水深的地方游几个来回,不过天黑都不回家。
小溪沟的水从山上下来的,清凉的很。要不是碍于这里是古代,连麦芽都想去游泳呢!
小鸡热的张着嘴喘气,因为热,它们下的蛋也少了,不过不要紧,田家也不靠它们下的蛋卖钱过日子,鸡蛋够吃就成。
鸭蛋也有二十几个,家里公鸭子不多,母鸭子也就十只左右,真生不了多少蛋,今儿麦芽正准备把它们腌了,做咸鸭蛋吃。
菜地里忙好之后,麦芽想起要腌咸鸭蛋,回头再去做饭,所以她得抓紧时间了。
腌咸鸭蛋必不可少的,就是黄泥巴,这种泥巴必须是从深地里挖上来,河塘里的稀泥可不行,用那个腌出来会有点臭味。
黄泥巴就不一样,有股子清香的泥土气,腌出来的鸭蛋黄,能流油。
不过,她现在不用去挖,因为早几天,她就挑了处泥巴地,挖好了黄泥,放在院子里晒干,真正的黄泥土土质十分疏松,稍微一捏,就能碎成粉末。
田氏问她要帮忙不?
麦芽直摇头,她想自己亲手做,以前只看过别人腌,还没亲自试过呢!
捏成粉末的泥巴,倒进水,慢慢搅拌,直到让水跟泥巴充分融合,那泥浆就跟做陶器一样粘稠,跟糊糊似的。她又倒了一碗细盐,搁在一旁备用。
泥浆弄好了之后,先把鸭蛋在稀泥糊里面滚一遍,泥浆得均匀的裹着蛋壳,然后再在盐碗里滚一遍,这样盐巴就能粘在蛋壳上了,才能达到腌制的目的。
根据各人所需,中以调整鸭蛋的盐淡程度,也不能腌的太咸,那样虽然蛋黄好吃,可蛋白却难吃的很。
裹好的鸭蛋,放进坛子里,等所有鸭蛋都腌好了,再把坛口封上,差不多等上一个月之后,就能吃了。
鸭蛋不多,麦芽也就腌了一会就腌完了,她把泥巴收拾好,站起来问田氏,“娘,那咱晚上吃疙瘩汤吧,咸水的,行不?”
田氏在收拾屋子,简单的答道:“成啊,你烧啥吃啥,反正我也不饿,吃啥都行。”
麦芽转头又去问冬生,“哥,吃疙瘩汤行不?”
冬生哪里会有二话,这两天真是热坏了,到小溪沟里泡一会也不顶用,还是热。只有麦芽不流汗,憋的脸儿通红。
疙瘩汤做起来最容易,只要把面粉加水打成糊糊,这糊糊得打的稠糊一些,麦芽在面糊里搁了几个鸡蛋,这样打出来的面疙瘩颜色发黄,很好看,而且吃起来也软乎乎的,泡的很。
在大锅里把水煮开,面糊用盆装着,用筷子,小勺都成,乘着锅里水泛泡,把面糊往锅里拨。面团受热很快就结成疙瘩,回头出锅的时候加上盐跟小白菜,撒上些香葱,面疙瘩汤就成了。
天色擦黑时,麦芽把饭做好了,用大碗盛着端到院子里,“哥,娘,来吃饭了。”
放下碗,她又回厨房拌了些凉粉端出来,就疙瘩吃。
吃过晚饭,麦芽去把碗洗了,鸡、鸭、鹅都关上笼,两头大猪也喂过食。
田氏把大门关了,这一天就算结束了。
夜里,麦芽躺在自己的大炕上,听着外面娃鸣蝉叫,看着月光从油纸糊的窗外透进来,这一刻,心里平静极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一时之间,她还真有些怕怕的。
连饭都吃不上,住的又是四面透风的屋子,有一段时间,她躺在床上,总觉得不安稳。
可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她的心境已经慢慢沉寂下来,明天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她以后也会在这里嫁人生子,过上平凡又充实的日子。
因为是土炕,上面铺着凉席,特凉快。麦芽把田氏也叫到她屋里睡,又在床上放了好几个薄荷香囊,总算能睡个好觉。
酷热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迎来几场雷阵雨,气温说降就降,夜里还得盖被子呢。
天一放晴,田家院子里就晒满了棉花,玉米。
早了上,冬生跟田氏到地里挖山芋去了,麦芽留在家里洗衣服,打扫卫生。
她正准备跨着篮子到小溪沟洗衣服的时候,林氏突然苍白着脸,跑了进来,一见着麦芽就抓着她胳膊急问道:“芽子,你娘呢,你娘去哪了?”
麦芽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傻傻的站在那,“我……我娘去地里挖山芋了,还没回来呢!婶子,你这是咋地了?”
林氏一拍大腿,差点要坐到地上,“哎哟,这……这可怎么办哪,不行,我去地里找她,再晚可就来不及了,”说着,林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麦芽预感到情况不对,只怕有啥大事,也赶紧放下篮子,追了出去。
她没想到林氏脚步这样快,她追到村口就不见她影子了。越是这样,她越心慌,不知道有啥大事呢!
正当她无从着手时,林翠从一边跑出来,冷不丁的也没注意,一下就撞到麦芽。
“麦芽,你站在这儿干啥哩?”
麦芽仔细一瞧,林翠神色跟林氏一样的急,赶忙问道:“你娘到我家去了,她没找见我娘,到底出啥事了,把你们都急成这样?”
林翠急的直跺脚,“还不就是……钱家嫂子昨儿下午摔了一跌,也不知怎么弄的,今儿早上突然就叫唤肚子疼,她还没到日子呢,也没请产婆,现在急急忙忙的,你说要上哪找产婆去?”
麦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钱满仓她也认得,那回在她家干活的人中,就有他,他是田家请来的,按天给他结工钱。
钱满仓为人老实的很,既然是拿钱干活,所以干的也格外卖力气,属于很实诚的人。那时她也听说,他家婆娘挺着大肚子子,也快要生了,所以他才急着要赚些钱。
从这一点上说,麦芽对他一家都挺有好感的,这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都说生孩子,是女人命中的一道坎,要是过不好,命就没了。更别说难产了,十成有五成都是很危险的。
想到这,她也急了,抓着林翠的手,把情况问清楚了。
原来林氏跑去找她娘,也是没办法的事,田氏以前也帮着她接生过林虎,不过,那也就是打打下手而已,顺产生孩子,还得靠孕妇自己,又不能动刀子,除非那种很专业的稳婆,能伸手进去帮着掏。林翠也四处跑去找人,可要到哪里找,他爹受了委托,已经去县城里请稳婆了,可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先不管林氏有没有找到人,麦芽拉着林翠就往钱满仓家跑。
他家离李元青家不远,等她俩赶到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钱满仓蹲在房屋外面,抱着头,把头埋在膝盖里,缩着肩膀,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能畏缩成这样,看得出他心里也痛苦的很。
院子里站满了人,有些麦芽并不认得,听她们讲话的口气,应该是钱家的亲戚。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样的紧张,气氛显的十分凝重。
里屋传出一阵阵女人的叫声,撕心裂肺的,听的人心里颤颤的。
林翠害怕的抱住麦芽的胳膊,她还是个小丫头,哪听过这么惨烈的叫声。反倒是麦芽比她镇定些,听这叫声,钱氏叫了不是一时半会。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黄氏从里面冲出来,两只手摊开,抖的不行。她一冲出来,就急的直转圈,最后,把眼睛放在钱满仓身上,“哎呀,你们都站在这儿干嘛,再去烧些热水啊,还有……那个稳婆请来了没有,你们咋也不说进来个人帮帮我,哎呀,真是的,她娘家咋也没人进来帮忙呀!”
钱满仓蹭的站起来,脸黑的难看,支吾着道:“她娘家远,这会也来不了,黄嫂子,你要啥尽管跟我说,我去给你弄。”
黄氏气急败坏,正要嚷嚷呢,麦芽跑过去,跟她说道:“婶子,我娘还没来,我进去帮你吧!”
黄氏急的直摇头,“你还没出阁呢,进去能干啥,美芝呢,她不是去找你娘了吗?她回来没有啊?”
正说着,从外面跑进来两个婆娘,正是林氏跟田氏(林氏本名,林美芝。)
田氏一进来就看见麦芽站在那,忙赶她回去,“你在这儿干啥哩,快回家去,你一个小女娃,不能看这个,”她如此怕麦芽看,那是有原因的。
怕沾晦气,是一方面,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都是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的一遭,哪个女人不害怕,要是看多了,心里难免会产生阴影,对以后嫁人生娃不好。
“娘,我就在外面等着,也不进去,没事的,你快进去看看,”麦芽推搡田氏进去。
林氏也直挥手,“我们还是赶紧进去看看钱家媳妇,先看了再说。”
三个婆娘又往里屋去了,里面还是每隔一小会传出女人的叫声。
林翠拉着麦芽的手,害怕的问道:“麦芽,你说……她会有事吗?”
麦芽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又摇头。她又不是大夫,这里又不能剖宫产,孩子在母体里待久了,若是羊水破的早,怕会憋缺痒,对他的智力也会有影响,而且母亲也有极大的可能大出血,那样母子二人就危险了。
她一转身看见钱满仓还蹲在那,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生气,冲他吼道:“钱大哥,你蹲在这儿,就是把头发揪光了也不顶用,还不快去多烧些热水,等会她们还要用呢!”
钱满仓被她吼的愣住了,林翠拉了拉麦芽,以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可麦芽却越说声音越大,“你在这儿杵着也没用,把热水烧好了,再去村口看看,要是稳婆来了,就赶紧把她带来,你老这么蔫蔫的,弄的钱嫂子也没信心了,快点去啊!”
“哎,我这就去,”钱满仓闷闷的站起来,转身的时候,用袖子抹了把脸。
麦芽跟林翠相视一眼,也真难为他了。
院里那些不相干的人,麦芽跟林翠都轰走了,在这儿又不顶用,都站着干嘛,看热闹呢!
等人都走完了,她们才看见墙角里蹲了个小男娃,只有五六岁,蹲在那,不声不吭的,那脸色跟他爹一样。
林翠回家喊来林虎,让他把小娃带出去玩玩,这里面不是该他该听的。
等清理完了院子,里屋的门又开了,田氏跟黄氏擦着汗,从里面走出来,林氏在里面陪着钱氏。
麦芽跟林翠赶忙跑过去,急切的问道:“娘,钱嫂子咋样了?”
田氏为难的摇摇头,一旁的黄氏也直叹气。
黄氏道:“这可咋办,孩子都要出来了,可她宫口还没开,孩子就卡在骨盆子里,下又下不来,唉,这稳婆咋还不来呢!”
田氏也面色凝重的道:“她还有七八天才到日子,咋说生就要生了哩,不到日子,骨盆咋能开哩,这不是要人命吗?”
幸好钱满仓被麦芽打发去了村口,要不然,叫他听见这话,还不得晕过去!
李氏在自己家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杵着拐棍,慢挪着步子赶来了。
虽然大家不是跟钱家人特别的熟悉,但遇上大事,谁又能忍心不管呢。毕竟生孩子是这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可导致一家子,家破人亡,要是过的去。就是皆大欢喜。
按说钱氏都生过一个男娃了,都说头胎最难生,这头道关都过了,还会难产吗?
李氏进来之后,跟田氏她们商量了会。
李氏道:“去烧些面端来,给钱氏垫垫肚子,这没力气也不行。”
黄氏犹豫道:“她能吃饭吗?这……怕是不好吧……”
李氏却固执的道:“啥好不好的,这稳婆来还有一阵,现在都力气都用光了,待会还怎么生,一定得让她吃点东西。”
见黄氏还在犹豫,麦芽赶忙上前一步说道:“李婶说的对,还是先得让她吃些东西,就算吃不下也要硬吃,我去烧吧!”
又不是剖宫产,食物是可以吃的,不然产妇哪来的力气生孩子。
麦芽拉着林翠赶紧去了厨房,给钱氏下了碗素面,加了一点点盐跟小香葱,主要是怕她不想吃。
素面里只搁了一点猪油,素的很。
林翠把面端着,两人一同进了里屋。
屋子的最里面,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此时床上正躺着个年轻的妇人,她弓着腿,上面盖了件薄的床单。
麦芽再看向她的脸,原本的脸色已经看不出,因为钱氏的脸全是汗水,李氏正坐在床沿边上,给她撺汗水。
床上的钱氏闭着眼睛,秀眉皱在一起,嘴唇被咬出血来,屋子里有股子血腥味。
田氏一见麦芽跟林翠进来,赶忙挥手赶她们出去,“把东西放下,你们俩都出去,到外面去等着。”
麦芽从林翠手里接过面条,“娘,你先别管我们,先让钱嫂子把这碗面吃了吧!”
或许是前一个阵痛刚刚过去,钱氏没喊也没叫,听见麦芽讲话的声音,疲惫的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艰难的勾起一个笑容,说话气息也微弱的很,“是麦芽来啦!”
“嫂子,”麦芽亲切的唤了她一声,径直端着碗走过去,林翠站在一边,不敢再往前。
麦芽把碗端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道:“嫂子,我给你煮了碗面条,你赶紧乘热吃了吧!”
钱氏看了看碗里的面,直摇头,虚弱着道:“谢谢你了,我什么都不想吃,麻烦你还是拿走吧!”
麦芽蹲在那没动,“嫂子,这可由不得你,你想想看,没力气,你哪能把小娃生下来,就算不想吃,也得狠着心吃,不然小娃在你肚子里憋久了,可会生气哩,他也巴不得你吃多多的,赶快使力气把他生下来呢!”
钱氏被她讲笑了,虽然只是个淡淡的笑容,但也缓解了一些紧张气氛。
一碗面条,伴着时不时的阵痛,麦芽硬是给钱氏喂了进去。之所以做面条,是因为面条容易消化,她又把面条煮的很烂,这样便更有利于她吸收。
有了食物垫底,钱氏气色好看多了。
越到后面,她阵痛的频率就越多,而且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
终于,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田氏掀开帘子跑出去看,没一会,她又跑进来,连拖带拉,拽着年过半百的老婆婆进来了,“太好了,稳婆来了,谢天谢地,总算有盼头了。”
那稳婆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很有名的,接生过的小娃不下百八十个,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因此也备受人尊重。她一进来,瞧见屋子里围了这么些人,布满皱纹的脸一板,“进来这么些人干啥,都出去,统统出去,留下一个给我打下手就成了。”
最后,屋子里只留下田氏,其他人都被赶出去了。
临出门时,麦芽还听见稳婆的声音。
“哟,宫口都开三指了,钱家媳妇,你听我的话,我让你用劲,你再用劲,别他时候别喊也别闹,你这娃头都下来了,很快就能出来哩……”
麦芽这回放心了,只要孩子头正,宫口能打开,凭着钱氏的身板,加上刚刚又吃了东西垫着,生出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林翠看她表情没那么严肃了,悄声问道:“你在想啥呢?”
麦芽对她神秘的笑笑,“也没啥,不过……很快钱家就要添小娃哩!”
“你,你是说,钱嫂子没事啦,她能生下来了?”
“嘘,你小声些,”麦芽见她叫的声音大,赶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到角落里,“你叫那么大声干嘛,等钱嫂子生完了,自然就知道了嘛!”
林翠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时心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能吃东西,就说明没事?”她看见钱氏能吃东西,心想,老人们说过,只要能吃饭,就说明还有希望。
“哎呀,我哪里会知道,我是瞎猜的,再等等吧,或许很快就能出来了,”一时半会跟她也解释不清楚,她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哪能说的太仔细,不然说林翠要怀疑,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呢。
林翠也不再吱声。
听着里面传来的沙哑叫声,麦芽直叹气,“唉,你说钱嫂子也够倒霉的,咋说摔就摔了呢!”看着钱满仓也不是那种不顾家的男人,按说不该让他婆娘出这种事的啊!
林翠神经兮兮的凑到她耳边,“你是不知道,这些天,谢家出了怪事,说不定就是受了她的牵连,钱嫂子才摔跤的呢!”
鬼神之话,麦芽一向都是不信的,可听到林翠说起谢家的事,她也好奇了,“她家出了什么怪事?”
林翠也喜欢八卦,她把麦芽拉到屋外,坐到老树根下,讲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
谢婆子自从在田家上大梁那日闹了一场之后,夜里经常睡不好觉,不是听见有怪叫声,就是说看见妖狐在她家屋顶上乱跳,总之,她每天神神叨叨的。听说,昨儿还请了法师来做法呢!就是不知道捉到啥没有。
昨儿下午,钱氏在家门口忙活,冷不丁被那拿着大旗,摇着铃铛的老道士吓了一跳,脚下打滑,就摔在地上。这不,现在就成了这样。
谢婆子会夜不安枕,这是麦芽意料中的事情,那天她回去之前,脸上的表情都写的清清楚楚,也是她平日里亏心事干多了,不然哪会自己吓自己。
这话,麦芽没有跟林翠说,因为钱家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婴儿的蹄哭声。那声响亮的很,气也足。
大家都冲进院子,钱满仓更是搓着手,满脸欢喜的站在堂屋门口。
过了一会,田氏从屋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个,用棉布包着的小娃,麦芽跟林翠,都兴奋的冲上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