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吹来的风犹如吹响的号角,天空中飘来团团暗云,将明月掩盖,逼仄的天空压的人透不过气,在人们睡的最熟时,飘起了鹅毛大雪。
侍卫踏雪而巡,长枪上的红缨被风吹动,流出丝丝不详之感。
深夜十分,小正从偏帐里出来,顶着鹅毛大雪巡逻一圈,却未发现异动。
小正呵了口热气在手上,搓手取暖,看了片刻正常巡逻的队伍,对他们道:“你们过来!”
侍卫身形一顿,同时停步,领队的排头兵恭敬地走过来,听后指令。
“没什么动静么?”小正谨慎问道。
“一切正常。”那人又顿了顿,看了眼漫天飘舞的雪花,一阵风吹来,地上的雪花打了个旋地吹走:“只是这雪大了些,视线范围会差上许多。”
小正点头:“是啊,雪太大了,你们好好巡逻着,等下班侍卫过来时,你嘱咐他们定要查好每一个角落,我就先去休息了。”
侍卫抱拳领命归队。
“怎么,被发现了么?”归队的排头兵被问道。
“没事,他们虽有防备之心,却不知我们早已混了进来。”排头兵说完,看了眼天色,他的睫毛上已经被冻了冰渣,迎风而立,雪花吹在脸上,打的脸生疼:“按原计划执行。”
深夜,叶莳早已酣睡,梦中几次繁华落尽,似等不到黎明来临,
那队侍卫悄然潜进持国公主叶莳的营帐中,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已经被拖进营帐割破喉咙。
血腥味夹杂着寒风四散开来,叶莳感觉到冷,本能地抓紧被子将自己裹好。
排头兵对身后五人做了几个手势,其中有一人从盔甲与外衣的夹缝中拿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弩箭,单眯着眼,对准了那道黑漆漆的影子。
淬了毒的箭直指叶莳的头,只要他手指一钩,她的头部会出现一个小洞,而后炯炯流血,那场景必定会很美,持弩之人如是想。
熟睡状态下的叶莳根本没有防备之心,排头兵做了个手势,示意持弩之人放箭。
几乎完全漆黑的营帐里,若非他视力极好,否则根本瞄不准她。
没错,就是这里了,太阳穴,只要他的手指一钩,她的命就没了,已经放过她一次,不能再放过她第二次。
排头兵见他未下手,以为在这黑夜里无法瞄准,正准备引起火折子时,一声不大的响动在这无比静瑟的夜晚中显得尤为突出,排头兵寻寻声看去,竟是那已经被割了喉的侍卫用手敲打护心镜所发出的声音,这似有若无的警报声出现,一行人立刻神色紧张起来,纷纷拿出遮面的黑布。
就在这时,持弩之人手指钩动,箭射出。
与此同时,听到声响的叶莳只是蹙眉转了,箭以破竹之势射入她耳边的枕头里,带来一阵劲风。
嗡的一声,耳边轰鸣,她立刻惊醒,直觉地翻身藏在了床榻后面。
排头兵见事情败露,忙引燃几个火折子,扔在地上,昏暗的光燃烧起来,叶莳见状不好,一声“救命”高呼出来,穿着亵衣的她四下寻找武器,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白晃晃的刀迎面而来,她侧身躲过,一把抓过圆凳横扫过去,虚晃一招,四人躲开,圆凳打在最后身材魁梧之人身上,木凳应声碎裂,手中仅剩凳腿。
排头兵回头对持弩之人怒喝:“快动手!”
那人不知何时面上已经遮住了一块黑布,动手运作上弩箭,瞄准之时只听闪躲中的叶莳大声喝道:“是你!”
那个在剑意阁射了叶莳一箭的男人!叶莳记得他瞄准时的身体姿态。
持弩之人明显愣了下神,只听身后已经有嘈杂喊声。
“快,好像是公主叫救命!”
“撤!”持弩之人扔下这一字,率先将弩箭收回,从靴中拿出匕首,刺入帐布,豁出一个大缺口,逃之夭夭。
排头兵看着拿着一个凳腿做武器的持国公主,极不情愿地下了撤退的命令,一行人犹如雪夜中的凶狼,杀了两人后逃走,留下惊魂未定的叶莳。
赶来的小正看到这副场景,一面安排人禀报王爷,另一面安排人去追凶。
片刻后,天权军都统刺凉急匆匆赶来,进入营帐便单膝跪拜在地:“刺凉护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刺凉,刺凉。”她仍带惊恐的眼神落在刺凉焦急的面容上,连声音都颤了起来:“一共六人,其中应有两人是头目,其它四人是随从,一人持弩,其它五人持长刀,我只看清这些,他们都蒙着面,我看不清他容貌如何。”
刺凉长眉紧蹙,抱拳道:“末将定会捉住行刺之人!”
她颔首,神情被刚进营帐的苍慕勤瞧见,他微微敛起眉,走到她面前,查看了下是否有受伤。
裹在被子里的叶莳摇头,伸手便要去拿射入枕头中的那支箭:“别动,可能被淬了毒!”苍慕勤从旁拿了毛巾,将那支箭拿起来,仔细查看:“这支箭锻造如此精致。♀”苍慕勤回头,让小正拿了个碗过来。碗放在桌上,苍慕勤将箭尖和剑身拔开,一道褐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果不出他所料!“这种箭若是射偏,没伤在要害,定要拔箭出来,箭头为五星状,带有内钩,若用力拔箭,定会拔下箭杆,这样毒液就会流出来,反而会害死人。”
叶莳心头冰凉一片,这人已经不是一次要杀她了,剑意阁中他暗箭伤人,这次是真想要她性命,他,到底是谁?!
颜月奉上的压惊茶早已凉透,叶莳端坐在铺了毛皮软垫的椅子上,旁边的矮几放着刚才被她当作武器的凳子腿,氛围非常不妙。
“公主,茶凉了,奴婢再去换一杯来。”颜月嘴又笨,不会劝解,若是柳燕姐姐在,定能让公主的紧张深色消失不见。所以只能在起居上尽心尽力让公主满意。
又一杯茶换来,叶莳还是愣着神,碰也没有碰茶杯的意思,天色未亮,正是该熟睡的时候,颜月也困倦的不行,跟自己拧了半晌后,小声试探地问:“公主,时辰不早了,不如歇息了吧?”
叶莳长叹了口气,未言语。颜月便劝解道:“刺凉将军若是捉到了贼人,定会严加审问的,公主先睡下,奴婢时刻打探着消息,有什么动静,马上来禀报公主。”
“我怎么睡得着?”挺直的脊背终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手指揉着额角以缓解疼痛,方才她才知什么叫孤立无援,甚至连自保能力都没有,若非天权军在外轮番守护,她怕自己早已魂归冥府。
颜月担忧地看着她,抿了抿唇:“公主实在担忧安危的话,不如尽快将柳燕姐姐召回吧,她会武功,又聪明,定能为公主分忧解难。”
如果可以,她还想把凤洄也招来呢,可她已经把所谓的军权交给了凤洄,又夸下海口帮苍慕勤夺皇位,现在想来真是大言不惭,连自己的性命都保护不好。
或许可以称为前世吧!
前世,她是最强的保镖,保护政要,虽然危险,但也有惊无险,总能化险为夷。
而现在,她却觉得束手无策,对来无影去无踪的敌人毫不了解,所有她所了解的,熟知的,在这里都无法发挥其真正的效益。
连婚姻都无法掌控,被高高在上的皇帝降旨和亲,情爱之事都是在不知的情况下发生的。
百无一用是叶莳,这样的一个叶莳,废物不如。
嘴边勾起个嘲讽的笑意,她摇摇头,忧伤中又参杂嘲讽,起了身,拖着无比疲惫的身心回到床榻,老实地躺好。
山谷中一高处,一男一女临山巅而立,女子为男子手持雨伞,片片薄雪覆盖伞顶,看来他们站在这有段时辰了。
刺杀持国公主的黑衣人逃入此处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些人只顾前行,未发现山巅上还有看客,急奔之下,只留了一串脚印。
“嗖”
一只金簪从女子手中射出,簪头以金线编织花朵,甚是美丽,金光闪过,刚好钉在排头兵的脚尖。
那排头兵功夫也非等闲,连退三步目光凌厉地向那山巅看去。
女子身穿用金线绣花的金黄色衣裙,额前以金饰点缀,右眼下的朱砂更显娇柔妩媚,如瀑般地长发披散着,随风雪而微扬,雪夜之中尤为耀眼。
“属下不知剑意阁金使驾到,还望恕罪!”排头兵恭敬抱拳,垂低视线,不敢去看女子容颜。
排头兵的几位兄弟还在想大哥为何如此恭敬,听闻金使二字,也立刻垂下头,肃穆恭敬起来。
金使名叫金婵儿,背后势力是剑意阁,剑意阁是一个凌驾在七国之上的势力,与其说是势力,还不说是一个组织,他们听令于崇沅城主,剑意阁主,除七君之外,设有金、木、水、火、土,五位使者。
七君可以武功高强,可以权倾天下,也可能富可敌国,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也不知互相隐匿在江湖朝野里的身份,剑意阁势力已经超越了武林范畴,成为崇沅大陆上最可怕的存在。
今日所见这位女子正是五使者之一的金婵儿,常着金色衣衫,出手阔绰,武功以一招金蝉月兑壳闻名江湖。
她的穿着太过于张扬明显,那金簪又是独一无二的贵重,很容易认出此人便是金婵儿。
“看你们如热锅上的蚂蚁,没想到逃跑时竟然还有章可循,到也不枉窑君特派你们几人前来执行任务。”金婵儿说完,艳丽的娇容闪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不可捉模。
“属下等奉命行事,不料失手,只因那持弩人迟迟不动,动又射偏,这才惊动了他们。”金婵儿杀意外露,排头兵有意把此时任务失败的原因归到持弩人身上。
金婵儿漂亮的眉梢一抬,手中多了根如方才一样的金色簪子:“持弩之人上前一步。”
排头兵面露难色,解释道:“他先发出逃跑命令,自己先走了,扔下我们兄弟五人,我们并没看见他往谷中逃窜,可能是往其它方向走了。”
金婵儿眯起眼,狠声道:“那你便替他受了这一簪吧!”
她起手便要飞出金簪,金簪出手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到了排头兵眉心前。♀
空气中流荡着一股冷流,那金簪竟硬生生地停住了力道,排头兵吓得没出声,几乎以对眼的方式看着即将射入自己眉心的金簪,金簪如同有了吸力,将四周的雪花吸附在金簪上,而后叮铛一声,落在排头兵面前。
“公子?”金婵儿蹙眉不解原因。
“离开苍祁二国,一年内不要踏足江湖,封住你们的嘴,否则谁都不会保你们。”被称为公子的人开了口。
排头兵虽不知这公子身份,但想来能让金婵儿俯首称臣的绝非等闲之辈,恐怕是七君之一。
“谢公子,谢金使!我等尽力为剑意阁效力,在所不辞,定当今日话语放在心中!”排头兵领着身后兄弟急忙离开。
金婵儿持伞的手收回,任风雪打在男子身上,愠怒地道:“公子为何保他们,按说他们该死无葬身之地。”
离开了伞的男子周身散发出一股热气,雪花未落他身便已经化成一缕细烟,一时间氤氲了视线:“原因皆在持弩之人,何必迁怒于他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冯家五兄弟也是讲信义之人,以后还有他用,且留着吧。”他又看了眼雪地上的金簪,指尖轻点,指着金簪道:“日后这些金簪用铜打造,上面的花就用黄色轻纱捏朵吧,别用金线了。”
金婵儿蹙眉撒娇道:“我就是喜欢金色,金灿灿的才美!”
男子置若罔闻:“还是节俭些的好。”
金婵儿不满地哼了声,飞身下了山去,将地上的金簪收回:“这金簪我只有十根,以后省着用还不成么?用铜做簪子,怕是剑意阁中人要笑死我了!”她又回到山巅,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我要去下剑意阁,至于你。”他上下打量她:“回去禀告窑君,就说持国公主的上相人头,叶君保了。”
金婵儿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离去。
刺凉的搜寻最后以失败告终,他没搜回一人。
昨夜的突袭过后,苍慕勤一再怀疑那些人是否为禄王所派,趁着刺凉去追凶时,他也派人往来时的路模去,想寻寻禄王踪影。
禄王身边的探子回复说,昨夜禄王没派人到这边刺杀持国公主,但更大的可能是,派了人,探子不知。
在这种高海拔的山谷中实在不宜久留,穿过山谷,下了高海拔便能暖和不少。
在祁国明明已经见春了,到了苍国就又寒冷起来,果然北地属不毛之地。叶莳坐在马车上,看着整装待发队伍,不由心叹一声,颇有几分哀怨之意。
“颜月啊,按说,还有多久才能到苍国呢?”
颜月送了果盘在她手边:“先前听侍卫们说,要通过夹鼓沟,出夹鼓沟后就到晚上了,又得休息一夜,再赶上两天的路,就到苍都了。”
果然是交通工具落后:“唉,要是有飞机就好了。”
颜月露出求知欲:“公主,飞机是什么啊?”
“飞机么,就是一种靠动力在空中飞行的庞然大物,可以运载很多东西。”开口吃了颜月送到嘴边的橘子瓣,甜的她眯了眼。
“诶?公主是说赤鸟吗?”
“什么?赤鸟?”叶莳直起身子,神色紧张地问:“你说的那赤鸟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听帝君说过,叶国王亲贵胄间,流行玩一种叫赤鸟的东西,大概就是把人的身体绑在很长的羽翼上,然后从山坡上向下跑步加速,而后就会双脚离地飞起来。不过这玩物十分危险,前年摔死了个世子,没人玩也就衰败了。”
她神色暗淡。
大概就是人看天空鸟儿飞行得到的启发,继而模仿做出的飞行器才吧,小孩子玩的把戏。
颜月自顾自地说:“要是公主说的可以运载很多东西,那可需要很大的赤鸟呢。”
她垂眸微笑:“是啊,很大的赤鸟。”
启程的命令已经发出,马车在夹鼓沟中行走,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再发生刺杀事件,闲来无事时,叶莳抬头瞅了几眼夹鼓沟两旁的山壁,高耸巍峨,山顶还有积雪未化。
正午时在夹鼓沟中稍作停留吃过午膳后再次启程,夕阳见下,马车晃得叶莳心烦,便吵着想骑马。
持国公主上的了战场领兵打仗,下的了战场舞文弄墨人尽皆知。颜月见公主坚决,便让车夫停了下来,转头传话给苍慕勤。
“什么?她要骑马?”坐在马车里的苍慕勤许久后丢出两个字:“不准。”而后继续忙他的事业。
吃了憋的颜月撅着小嘴回来,替公主委屈的不行:“公主,王爷说不准。”
叶莳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句“啥?”
颜月啪嗒啪嗒的落了眼泪,她用衣袖擦了擦,想起公主受辱,不得不和亲苍国,想起帝君送她时那伤情的模样,心里犯苦,苍国人恨死公主了,以后公主的日子可怎么过?
“诶?你别哭啊!”叶莳从颜月的衣袖里拿出手绢,替她擦眼泪:“他不让骑就不让骑了吗?他管得了我?送嫁队伍中又不是没有我祁**队,骑他们的马便是,那苍国的矮脚马,我还不稀罕呢!”她凭空向外翻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万分厌恶在其中。
颜月抽抽泣泣地落了几个眼泪后便停了下来,叶莳将手绢塞到她手中,命令马车再次停了下来,不顾苍国人另类的眼神向天权军的队伍中走去。
先前在颜月去苍慕勤那时,刺凉就注意到了这边,公主下来,刺凉立刻蹙起眉心,策马直奔她而来。
高头大马在她面前停下,刺凉翻身下马作揖询问:“公主有何吩咐?”
眯着眼看了夕阳,更觉美丽:“我想骑马,坐在马车里憋闷的紧。”
刺凉眉心蹙的更紧了:“公主这身宫装,怕是不妥。”
她低头看,一身绯色宫装精美绝伦,鞋尖镶着宝珠,怕是造价不菲。
“应该不碍事吧。”连她自己也带着怀疑的语气说了出来,提着裙角对刺凉十分肃穆的面容道:“要不换一身?应该有带骑马装或简洁的衣服来。”
他神色间略有无奈,换身衣服岂不是要浪费更多时间?“刺凉只是觉得这衣服骑马不太方便,但并不是不能骑马,这裙摆很宽,到是可以的骑马的。”
“那好,你给我找匹马来,我要骑马。”叶莳十分高兴。
“外面风大,公主披上裘衣吧。”颜月下了马车伺候穿衣,又带了手套帽子才满意。
“公主请上末将的马吧,末将给公主牵马。”
也好,省的马发疯,稳妥些好。
本以为上马很容易,但高头大马摆在眼前时她才感觉到上马时的无奈,好在这匹马似乎很乖,任她单脚在脚蹬子上踩了半天才上马也没撅她下去,鼻尖打着的响鼻冒出几缕白气,显露出它的无奈。
上了马之后的叶莳手扶着马鞍,对刺凉说:“你牵好啊,自从上次跌下马,我就有些不敢碰马了!”
秋霁生日那次,他也在院子里,看着她从马背上跌落,印象当中公主好像从未从马背上跌落,再烈的马都能被她驯服,恐怕现在也是一朝马背跌,十年怕骑马吧!
队伍又缓缓移动起来,叶莳也找着节奏跟着马的脚步而动,颠簸之中,她看着暖阳,十分舒服地呼了口气,面前一团白烟,慢慢散去。
双手扶着马鞍,叶莳忽然有想松手的冲动,张开双臂,拥抱蓝天、白云、群山。
刺凉偶尔会偷看叶莳的表情,她的笑容挂在嘴边,他太不会用文词描写形容,只觉得她笑着的时候真好看。
渐渐地,那种小心思平复了他眉心的忧郁,手中的马缰握紧,不让自己的马惊了她的魂。
大概骑了有一阵子了,天色渐黑,叶莳突发奇想,指着五十米开外的马车对刺凉道:“走,去苍慕勤的马车看看他在做什么。”
刺凉无奈,只得一路小跑地牵着马到了苍慕勤的马车。
此处是山路,马蹄声纷乱,故而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叶莳伸出右手掀开车帘。
一双含有地狱火焰般的眸子惊讶地看了过来,神情几欲发怒,他忍了又忍,收回视线掐紧了以跪姿在前在柳腰,狠狠地冲刺着。
冲刺来的突然,女子紧咬的唇瓣溢出一声酥软入骨的□□,侧面看去,苍慕勤的眉心忽地蹙起,烈焰已经冲瞳孔中爆发出来,他撇过头来,狠狠发问:“你还要看多久,我的王妃!”
她的手犹如碰到了岩浆,烫的要命,她迅速收回手,抓紧了马鞍:“刺凉,我不骑马了。”
刺凉在侧面,耳边都是杂音,所以未听清他们的对话,以为王爷正睡着,公主骑马又觉得厌倦,想休息。
叶莳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下了马,期间借用刺凉肩膀三次,搭手五次,若在平时到是正常,只是现在的公主站在刺凉面前,他就会产生难以言说的感觉,这等并非亲热的动作,在刺凉心里更是惊天动地的。
“夕阳下了,公主若是觉得累就小憩一番,用晚膳时奴婢再唤公主。”颜月在旁看着失神的公主说。
叶莳月兑了宫装,穿着棉衣,窝在暖暖的被子里。
所谓和亲,不过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场艳色被悄然翻过,无波无纹,平静的可怕。
吃过晚膳后的苍慕勤夜会秋白,两人走到隐蔽之处,交谈起来。
“现在能让她在意的事似乎并不多,她看到了什么?回来时魂不守舍惊慌失措?”秋白极淡的声音从身后划过。
是落日前发生的事么?苍慕勤不知如何作答,只听秋白又道:“对于公主的提出的合作,王爷今夜该应允了,待后天入了苍都,怕是会有很多变数。”
“你说的变数是指?”苍慕勤回头看他,寂静的寒空之下,他独身站在枯树边,背影萧索,身影绰绰。
“自然是紧随其后的禄王,难道王爷未发现,自从你迎亲归来,未再遭禄王暗算吗?”
“你是说?”
秋白接过话:“公主受伤昏迷的原因王爷可知晓?”
“不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吗?”
“不,她搅乱了我的兄长的寿诞,后被神秘人劫走,再次出现时肩膀带伤,从马背上跌落,摔坏了头。”秋白眯起眼,冷冷道:“被神秘人劫走去了哪里,我派人查过,她去了剑意阁。”
崇沅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剑意阁吗?苍慕勤蹙眉,他是知道这个组织的。
传闻,剑意阁掌握武林格局,正邪两面势力均在剑意阁阁主手中操控,在崇沅大陆遍布势力。
按照惯例,江湖势力不会挑衅皇权,至少不会挑的如此开白。
但这却在一个人身上起了变数,那便是持国公主。
不知是何原因,持国公主被下了浩气长空令,长空令出,人人得而诛之,这已经被江湖人传的沸沸扬扬,不需多加打听,已经成为江湖人士酒桌上的谈资。
即便是苍慕勤也知道一些剑意阁的事,但浩气长空令他却是第一次耳闻。
本就因政变失败而落魄的持国公主被下了长空令,更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什么样的人都想在她头上踩一脚,以挣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
粗浅的人只看到这些,而深思远虑的人则看见了剑意阁干预政权,肆意挑衅皇威。
叶莳的受伤昏迷,是被江湖人所至,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剑意阁的长空令。
昔日离皇权最近的人,今日闹到被江湖势力追杀的地步,不免惹人唏嘘。
秋白曾认真考虑,天权军能否与剑意阁的势力相抗衡,答案在他心中,不敢确定。
“有剑意阁的长空令在,禄王何须再亲自动手,惹一身骚呢?”
“有理。”苍慕勤点头,这回他不用前怕狼后怕虎了,若禄王安稳些,他也可少费些脑力消耗在他身上。
秋白垂眸微笑,击掌两声,远处的随从走过来,搀扶他,踏着夜色离去。
苍慕勤来时颜月正在表演她的茶道技艺,滚烫的热水烫过紫玉茶杯,蒸腾的热气熏人眯眼,再放上两颗大枣,五颗枸杞,一些蜜糖,以被烫过的茶杯自身带有的热气熏出香气,再倒入八层热的水,晾至六层热时,颜月奉茶过来,请叶莳尝尝。
“不错不错,颜月,你这是在哪学的这些?”在这种夜晚已经不适合喝茶,这种进步的蜂蜜枸杞红枣茶对于女性来说,很是进补。
见公主又喝了口,颜月笑着说:“五六岁的时候是跟我娘学的,后来进宫,给帝君泡过一次,帝君也便喜欢了,帝君不喜欢放蜂蜜的,只有枸杞和红枣的一股清香蕴在鼻尖,美味的很呢。”
苍慕勤见他们两人聊的欢,插言进来:“颜月,给本王也来一杯。”
“呃,王爷有所不知,这茶要紫玉杯泡制出来的才好喝,紫玉杯珍贵,此次前来苍国,只带了一个出来。”
“我的洗洗给他用。”叶莳把紫玉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连最后的红枣枸杞也吃到嘴里,将杯递给颜月。
苍慕勤微微一愣,片刻后才紧忙点头:“就用公主的杯子吧。”
不稍多时,又泡好了一杯,苍慕勤接过杯子凝视了会,红枣吸足了水份已经沉底,枸杞漂浮在水面,映出点点火光。
捏着紫玉杯的手在送到唇边时微微停顿了下,唇瓣贴在紫玉杯上,如同吻上了她火热的唇,饮下的茶如同她的津液,甜蜜而淳美。
叶莳仔细地瞧着苍慕勤的表情,他脸上阴晴不定,这半会已经变化数次,也不知在想什么,旁边的颜月还眼巴巴地瞅着,以为自己的茶泡的不好喝,叶莳便问道:“怎么样?好喝吧?”
“嗯?”苍慕勤抬头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微愣了下,急忙道:“很不错,颜月这等手艺堪比池瑶。”
池瑶?叶莳眸色一转,咧嘴笑了笑:“是你的小妾吧?”
迎娶和亲公主绝非小事,能把小妾带在身边,苍慕勤铁定很宠她,在凉亭里和今日下午所见的那名女子同属一人,大概她就是池瑶了。
仔细回想了下,那女子媚风入谷,婀娜多姿,肌肤雪白,确实是个大美人。
“不是。池瑶是苍国宰相陆浮的幼女,她是妙兴公主的伴读,幼时在学堂会经常见到,后来我忙于军政,也就很少见面了。”苍慕勤脑海中浮现出池瑶的模样,清秀可人,微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非常可爱。
叶莳挑了眉梢,苍慕勤笑的十分诡异,嘴角抽筋似地动了几下,最后化作摇头苦笑。
苍慕勤品了茶后很高兴,从腰间垂坠的香囊里模出两颗珠子赏给了颜月。
珠子有黄豆粒大小,呈黑色,扁圆形,光泽润滑,不知先前来自何处:“是黑珍珠,在苍祁两国极少见,产自于窑国,到了苍都,找个工匠,打对耳坠用吧。”
这等珍贵的黑珍珠,颜月一时不敢接,便以眼神询问自己主子。叶莳忙回了眼神过去,示意她收下。
颜月万般感谢地接过黑珍珠,小心地收了起来。
叶莳遣颜月退下,心想马上到帝都了,苍慕勤是否已经想好?“合作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苍慕勤点了点头:“我已经决定与你合作。”
叶莳微微一笑,她知道没人能拒绝皇位的诱惑,他也是个大俗人,于是笑道:“那便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苍慕勤展颜:“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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