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夜,苍祁两地气温骤然不同,祁国已经绿意盎然,苍国夹鼓沟外竟还是霜华浓。♀
凤洄的一身绛紫色仍不能将浮躁掩盖,双手将交领腰带整理过后,去面见王爷。他习惯称叶钧为王爷,祁国帝君之位虽然名声好听,却是不如叶国王爷来的地地道道。
凤洄不是祁国人,他身份较特殊,父亲是叶国王爷,母亲是窑国女子,母亲因受不了王府里的种种而带着凤洄去了窑疆,边疆小地,却有着自己独特的规矩,此地女子为尊,信奉巫蛊之术。
王爷后悔不已,重病时,托付叶钧寻回他们母子。
叶钧找到了他们,可一切已经物是人非,那女子已经病死,凤洄被村中孩子欺负,被村民讨厌,被长老厌恶,过着衣不足食的日子,干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显得那双眼睛大的可怜。
凤洄被叶钧带回亲生父亲面前,不料他却想以巫蛊杀死亲生父亲,如此逆举不被融于法理,无奈之下,凤洄便被带在叶钧身边,从了军。
军中生活十分磨练人的意志,凤洄又极懂事,叶钧便教其兵法,倾尽所能地将一身本事交给他。
凤洄第一次见叶莳是在她的生日诞辰,她正抱着秋霁的脖颈坐在他怀里撒娇,一旁的秋白在旁静静地看着,面上没有太多波澜,只有眼神中才透露出那么点悲伤。
十几年过去,他仍旧记得她当时说过的话。
“父君,他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叶莳问。
“他叫凤洄,是岳王的三子,跟在为父身边已经有一阵子了。”
“长的到是挺漂亮。”叶莳摇摇头:“就是气质差了些。”
“岳王家境不错,怎么……”
“莳儿。”秋霁打断她的话。
叶莳回过神,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我说话就是直白了些,你叫凤洄是吧?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长的这么漂亮。”
漂亮的人么?凤洄摇了摇头,那秋白比他漂亮更多,却不得她宠爱,反而是容貌姿色均不如秋白的秋霁最得她真情。
跟在叶莳身边后,他变得完美了,言谈举止,穿着打扮,都完美了,可他的内心总是有一个洞,怎么都填不满,就像一个美丽的花瓶,华而不实。
“凤洄公子,帝君请您进去。”宫女声打断他的思绪。
凤洄整理下衣衫,从宫女手里拿过带来的秘谍,进入大殿。
犹如上次前来,亘古的漆黑,那些微弱的阳光经过窗纸的处理也变得暗淡,他迈着均匀的步子走向后殿。
“凤洄,你来了。”
“回王爷,是凤洄来了,您身体怎样?可有好转?”
轻声笑过之后,流水般的声音传来:“还是老样子,怕是要在这殿里过下半生了。”
昏暗之中,凤洄低垂的眼睫不知掩盖了什么,过了不消片刻,凤洄将秘谍放到书案上,稳声道:“公主因政变失败颓废已久,恐怕已经放弃大业。”
叶钧听出凤洄语气里似乎有点不满。
“随她去吧。”叶钧默了会,又道:“我已经派了人去了苍国,此时已经身在苍国了。到是窑国边境躁动许久,跃跃欲试,现在祁国犹如一盘散沙,内忧外患,那姐弟俩怕是吃不消。”
“窑国日益强大,今次又有擅巫蛊之人参事,怕是不妙。”
凤洄思忖片刻道:“王爷为何要留在祁国,先皇早已驾崩,她那双儿女无才无德,任他们折腾,祁国早晚要亡。”
他起身走到凤洄面前,趁着点点昏暗的光瞧着凤洄,在黑暗里久了,夜视能力到是越来越好:“这个我自有分寸。”
叶钧又看了看他,提醒道:“把你们那点小心思藏好,有些事做的别太过火。”
凤洄眉目一凜,恭敬回答:“是。”
“那些秘谍我看过后,会命人送回去。”
“如此,凤洄告退了。”
叶钧轻咳两声,推推手:“去吧。”
凤洄离开后,叶钧坐到了书案前,拿起了一本秘谍,合目慢慢用手抚模上面的针孔,这是一种叶钧用来传递信息时专用的文字,只有最接近他的几人方才会用。
苍白的指尖一一抚模过那些针孔后,微微愣了下神,而后换了一本继续模。
或密集或分散的孔洞就是一列列文字,叶钧接连模了三本,到后来已经有些疲惫,咳声愈演愈烈,他便停了下来。♀
平息了呼吸,他侧目想了会,眉宇间的不解又多了几分。
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忽然间叶钧和凤洄一样,都觉得她如此举动实数怪异,所有事都变得没有章法哲理,很多迷雾障在眼前,模糊了他的视线。
“持国回忆录她有没有带走?”叶钧对着空气问。
昏暗的宫殿中,仿若有道风从头顶掠过,一声极冰冷的声音犹如从地狱般传来,刺的人心阵阵发寒:“没有。”
叶钧换手撑着额角,手指饶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咔嗒声,指尖时红时白:“去拿来。”
“是,主人。”鬼魅般的身影快速从眼前划过,瞬息之间,那团黑影已经离开了这座宫殿。
两座宫殿距离不远,不过半刻钟持国回忆录摆就在了叶钧眼前,出奇意料地,叶钧拿了颗夜明珠出来当作灯火,幽蓝的光芒照亮他的脸。
叶钧身为人父却不显老,眉如远山,星眸浩瀚,神态之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叶莳,他们父女俩很神似,相貌却不太像。
这种光亮下,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灰白色,唇瓣没有血色,一脸病容浮在脸上。
夜明珠被放的很远,他这处的光已经很暗,可他还是觉得刺眼,用衣袖遮了遮,才适应过来。
几声轻咳过后,他开始翻看面前这本极厚的回忆录。
说是回忆录,不如说是一种以日记来连载的个人记,第一次提笔写下这本记录集是在她五岁,上面会说一些她年幼时的小心思,例如喜欢偷戴长姐的首饰,又或者今日与秋霁谈了美食心里觉得很开心,希望将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下去,再或者说她不喜欢秋白,因为他长了一张极好看的祸水脸。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开始评论政事政局,开始关心父亲在前方打仗是否安全,开始展望这个国家的未来,希望祁国能繁荣昌盛。
然而她的愿望却未能实现,祁国一直处于国破山河在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穷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苛政,官员收刮民脂民膏,最后逼得百姓上山做匪。
又过了两三年的光景,长公主成婚之后,渐渐地她从言辞中已经透露出了绝望之意,觉得这个王朝应该重新洗牌,不应该再颓废下去。
后来长公主的驸马战死沙场,叶莳伤心许久,后来父亲手下几员大将也死了,她对死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伤感。
或许秋霁和长公主的婚姻是为了稳固他们姐弟俩在祁国的地位,可这却深深地伤害了叶莳的心。
她曾在记录集里无数次提到喜欢与秋霁相处,喜欢与他谈论武学知识,天文地理,更喜欢秋霁与她比武输后抿唇微笑,赞她又进步了。
时光流水,不过转瞬,在她及笄之年,秋霁到了长公主宫中,秋白留在了身边。
在去军营之前,她在回忆录中留下这样一句话:“我从没想过要争夺什么,只希望平安度过一生,然而世事难料,命运诡谲,无形中有一双手将我推向早已定好的轨道中,让我抗拒不得。”
叶钧看到此处,南思奉上了一条冰镇过的毛巾,叶钧覆在眼前,舒坦地呼出口气。
叶钧是为自己女儿打抱不平的,谁都希望自己女儿能事事如意顺心,他不是不知自己女儿喜欢秋霁,然而世事难料,政局更无法逆转,他们注定有缘无份。
“主人,要不要休息一会,您看了很久的书,眼睛怕是承受不住。”
叶钧摆手,将毛巾递给南思:“只是不能长期见光,偶尔看看还是没问题的。”
南思不着声色地又回去将毛巾冰镇起来。
冷敷过的眼眸明亮了几分,看向记录集。
再后来是她去了军营的事,发现自己处处受制,那种无形的控制来自于长公主,叶莳做过什么,想做什么,长公主全都知道。
后来,回忆录的内容已经很少涉及情感方面。
这本持国回忆录很厚,叶钧看到最后一页时,她忽然写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叶钧喃喃念出,两道峰眉蹙起,慢慢想了会。
最后日期是在她谋反失败后写的,莫名其妙的四个字让人无法猜测她到底所指什么,或是发现了什么。
一整本持国回忆录最后只用这四字做总结,而后再也没有动笔。
叶钧合上持国回忆录,闭目想了许久。
“主人,该用药了。”不远处一团黑影用极暗淡的声音说。
叶钧起身,将持国回忆录展在南思面前,慢慢道:“南思,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南思眼眸微垂,看了一眼后微微敛起眉梢,思忖片刻后道:“刺凉回报她是自杀,并非秋白毒杀,属下妄自猜测,她自杀,应与‘原来如此’有莫大关系。”
叶钧将持国回忆录放到书柜里,饮下一碗苦涩的药,褪了外衫躺在床榻上,看着殿顶。
阿莳到底明白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才会写下这四个字?
从高海拔下到低海拔用了一天时间,离苍都还有半天路程,路过一小城,苍慕勤让人停歇下来,命人到宫中送信。
他出身不高,母亲是九嫔之下的列容,直至确定了和亲对象为苍慕勤,才将他的母亲晋升为释嫔,他的弟弟苍慕辰被封为辰王。
苍慕勤能迎娶持国公主这等身世显赫之人,并非巧合,也因为当时的持国公主足够颓废,让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下嫁给苍慕勤,也有侮辱其的意思。
苍国人恨透了持国公主,她可以随随便便地肆意攻占城池,屠城杀人,因为持国公主失势,内忧外患的祁国不敌苍国,把持国公主和亲送往苍国,也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一个不得势的王爷和一个失势颓败的公主,绝佳组合。
与叶莳合作是苍慕勤早前没想过的问题,他当时只想听从父皇之意,将公主娶回家门进行精神和**上的双重折磨。
暗地里也准备了不少小把戏,例如在迎她进入苍都时,安排街道百姓向她的马车扔石头子,辱骂她等等内容。
这些安排在见到她后,有了犹豫,两人现在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些过分之事就更加不好下手实施。
苦恼的苍慕勤没有去找叶莳商量,而是寻求了秋白的帮助。
秋白带着笑意地说:“您先前怎么安排,就怎么做,苍帝听到持国公主被辱,想必也会龙颜大悦,即便无法帮你夺得些什么,总会表明你的立场,你是与公主对立的。”
苍慕勤当时头脑顺畅过来。
是啊,不想让这场婚姻促成的人太多,因为他们怕持国公主依然保持实力,届时他与公主联手,其他人怕不是对手。但如果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与公主是对立的,这样也能安全不少。
在小城休息了一夜,翌日一早,启程去了苍都。
天权军被安排在城外驻扎,只留有十人随行进入苍都,颜月依旧在身边伺候着。
已经进城,颜月挑开窗帘看着外面,发现街路两旁站定了不少人,笑道:“公主你看,外面有不少人欢迎你呢!”
叶莳也算天真,开心地挪到车窗旁与她同看。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看,持国公主出来了!在向外看!大家打啊!”
所有人怒目圆瞪,一位大婶率先出击,高喊还我儿子命来。
一颗土豆命中叶莳的额头,将她打的跌坐回车里。
而后外面就是一片混乱声,似乎有更多人在喊:“还我爹爹命,还我女婿命,还我女儿命,还他全家命。”
马车开始被推的左摇右晃,石子打在马车壁上乒乒乓乓,没见过如此阵势的颜月已经吓的哭了起来。
叶莳大骂着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条凳子腿握在手中,起身穿鞋就要冲出去与他们大干一仗,还未等出去,只听刺凉在外大喊:“公主请在内休息,这些暴民一会便收拾妥当!”
闻言她顿了下,只听外面又喊:“刺凉将军,百姓人太多,拦不住了!”
“打啊,把持国公主那个小妮子拉出来打死!”有人高呼。
叶莳怒了,对颜月说:“你在里面别动,我去会会这帮暴民,这是要造反啊!”
掀开车帘,她站在马车上,比所有人都高出许多,她拿着蹬腿指着下面的人问:“你们这是要造反啊!谁要杀我?!我到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杀我?!”
百姓停止挥舞手中的拳头,看向高站在马车上的持国公主,有一瞬间,这条大街极安静,但在下一瞬间,民众爆发起冲天怒气,一起冲了上来,犹如狂狮扑食,场面极其混乱中,叶莳被抓到了脚踝拖到地上,痛的她惊呼出声。
苍慕勤早已被人流挤到外围,与他同行的侍卫看着失控的场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他先前并没安排这么多人的!苍慕勤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游动之中,看见了在百汇楼三楼站着的人,那人手持酒杯,面带微笑地看着楼下上演的暴动。
似乎察觉到了苍慕勤的目光,他手持酒杯,对苍慕勤做了个共饮的姿势,而后仰头喝下这杯酒。
“禄王!”原来他一路潜伏,竟然安排了这一招迎接他:“苍慕禄!”他狠狠咬着他的名字,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叶莳被人提着衣服抓起,又被人一拳打下去,丝毫没因为她是名女子而手软。
众人围剿般地将她圈在中间,叶莳从没想过会如此,是她低估了百姓们的实力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一场暴动最后演变成恶性斗殴,流血事件,带进来的几名天权军无一幸免被打的鼻青脸肿,最后倒地不起,刺凉也没能幸免于难,却比其它人强上许多,颜月坐在马车里早已吓得昏了过去。
叶莳身上疼的要命,腰被人踩了一脚,差点没踩死她。
骏马嘶鸣,苍慕勤手中皮鞭抽打着禄王的人,那些人被抽过之后,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在最中围着她的一圈男人还在踢打着她的身体,长发被人踩在脚下,每一次疼痛都以闷哼来抗议,苍慕勤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起来,手中皮鞭狠狠抽打:“滚!给我滚!”
那几人看到禄王点头示意他们离开,禄王事先安排好的人迅速逃窜,街路上只留下一些苍慕勤视线安排好的人还在观望,不知如何是好。
苍慕勤眉心紧拧,她蜷缩在地上不时地发抖,保护着头部,衣服已经被抓的破烂,青石地面上还有一小摊血迹。
“叶莳。”苍慕勤蹲子,无比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开门大礼是吗?你,你他妈的……”她骂道
苍慕勤见她竟还有力气骂人,回头对随行侍卫道:“让王府里的大夫准备为她看伤。”
刺凉从人堆外挤过来,看到蜷缩在地的叶莳,忙上前去查看,却惹来她阵阵轻呼。
因为双手保护着头部,手背上有一些踢伤和擦伤,有鲜血混杂着细石子在伤口表面,刺凉想抱她起来,却被苍慕勤制止:“等等,多来些人,先把公主送入马车中!”
刺凉看着她被抬进马车后,对苍慕勤怒吼道:“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叶国绝不会就此罢休!”
苍帝大怒在苍慕勤意料之中,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在流血事件后的第三天,苍慕勤被贬不可上朝,罚一年俸禄。
苍慕勤是不在意的,本是武将,对朝堂是非勾心斗角毫不在意,可他的谋士们却大言不妙,内心对持国公主不满。
叶莳懂得自我保护,又保护得当,故而受的只是些皮肉伤,身上有些淤青。秋白此刻到是安静,守在叶莳身边几日,盲了的眸中都多了几分柔情,看的叶莳心暖不已,大呼这是因祸得福。
苍国看似平静的政局因持国公主的到来而变得微妙起来,苍国人都知道,持国公主在苍国不会待多久,包括叶莳自己。
前者是死,后者是离开。
终是叶莳天真了。
叶莳伤好的差不多时,苍慕勤来了,穿着最平常不过的布衣,像是平民的打扮,反而多出了几分亲和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叶莳不傻,看得出来那天的遇袭是有预谋的,苍慕勤从来没解释过,叶莳也便不问,就此翻过去。
苍慕勤这次是来请叶莳帮忙的,进了屋嘘寒问暖几句,一问一答持续很久,苍慕勤不开门见山,叶莳也不好多问。
临走时苍慕勤才扭捏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回苍国再补办婚礼吗?”
叶莳怔了片刻,而后火气便不由一处来,讥诮道:“当然记得!”
“可能不会有那场婚礼了,父皇动怒了。”苍慕勤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垂下眼睫。
“我不在乎,反正我一年后就要走。”
她满不在乎的神情被苍慕勤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很失落,甚至比打败仗还要难过,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站起身对她道:“我需要天权军的控制权,至少,是在苍国的这一部分。”
叶莳眨了眨眼,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要等我几天,天权军的调动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大概多久?”
“怎地也得三天吧。”她不太确定。
“好,我等你消息。”苍慕勤转身走了。
见他走后,叶莳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出了门便大喊颜月,颜月急急忙忙赶来:“公主唤奴婢有何吩咐?”
“快去,把秋白找来。”
“今日十五,秋白公子去庙里上香了。”
“那等他回来,马上让他来我这,就说有要事相商!”
秋白从庙里回来已经近乎傍晚,苍国春天黑的早,秋白踏着夜色来到叶莳的房间,遣退了侍女,安静地坐了下来。
叶莳问:“去庙里做什么了?那么久才回来?”
秋白又对她微笑起来,那种微笑好像一种心灵催化剂,可以软化任何人的心,让她变得顺从:“今日第一次去落雁寺,为你求了个签,又在寺里用过斋饭才回来的,我眼盲,看不见天黑,所以回来晚了些,对不起。”
他这么一说,叶莳便觉得愧疚了,走到秋白面前,按着他坐下,自己又搬了圆凳过来,与他面对面,看了他的眼睛许久:“秋白,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咬着唇瓣,沉思了片刻道:“秋白,我要调用在苍国的天权军,你能不能帮我?你知道的,我脑子摔坏了,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
“公主要用天权军做什么?在苍国有多少天权军这些我也不知晓,凤洄那到是有本详细的名册,不过此次前来,公主好像没有带来,有了那本名册,公主要调动谁去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名册?那我书信给凤洄,让他派人送来。”
“好。”秋白微笑。
苍慕勤那边叶莳推辞几日,但她等来的却不是名册,而是一块木牌子,正面有苍国剑意阁五个字,背面则是一些很小的字。
凤洄不送名册,送了剑意阁的牌子?叶莳把玩在手中许久,后叫来了秋白,秋白隐约中好似猜到了什么,那名册也属机密要物,托付剑意阁送来也有可能。他让侍女准备了套素净的男装给叶莳穿上,两人从后门坐着马车,向在苍都的剑意阁而去。
白日里剑意阁门庭冷却,叶莳领着秋白进去,对掌柜说:“我来找人。”
掌柜将这眼盲男子和女穿男装的女子看过一遍后问道:“苍国境内找人,五十两,境外三百两。”
秋白闻言,将牌子拿出来,对掌柜道:“我们找这块牌子的主人。”
掌柜接过牌子,神色紧了几分,慎重道:“二位请到雅间,小的去请楼主。”
对夹叶茶换了一芽一叶的特级龙井,叶莳不满道:“剑意阁到底是做什么的?上次我在祁国的剑意阁被追杀,险些丢了性命。”
话是问秋白的,却被一笑面虎模样的小胡子给抢了去:“剑意阁什么生意都做,包括违法的,只要你出得起钱,我们就办的起事。”
叶莳:“寻人问事?”
“干。”小胡子关门。
叶莳:“杀人越货?”
“干。”小胡子坐在叶莳对面。
叶莳:“谋权叛变?”
小胡子眯了眼,狠狠地道:“干!”
叶莳看了眼从小胡子牙缝中挤出来的唾沫,抿了抿唇笑道:“原来是干这种大生意的。”
小胡子得意笑道,做了自我介绍:“鄙人姓胡,名道,江湖人称胡叨叨,能说会道,嘴皮子功夫不饶人,可莫要小看身为剑意阁楼主的我呦!”
叶莳看过一遍四处,雕楼花彻,脂粉香浓:“可我看这剑意阁,怎么像做皮肉生意的勾栏院?”
“没错,这是勾栏院,但也是剑意阁,不知二位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呐?”
祁国的剑意阁像是客栈,苍国的是勾栏院,真怪。
秋白只能听声辨人,猜测这老板定是老滑头,不如直接说明来意,将牌子放到桌面,给胡道看。
“我们要找这块牌子的主人要点东西。”
胡道看了眼桌面上的牌子,蹙起了眉,嘴角抽了几下,连带着胡子也动了动,模样甚是滑稽:“你把这牌子翻过来我看看。”
叶莳翻了牌子,牌子背面雕刻者繁琐的花纹,胡道起身换了几分恭敬之意:“二位稍等。”
说罢,也不等他们反映,直接开门出了屋。
因为有先前那一遭,叶莳以为他们还会换个人来,结果到是胡道推了门,短小的胳膊抱着个盒子,神神秘秘地放在桌上,盒子上有把小锁,样式很奇特,同时有三个插头,叶莳研究了会,不明所以地望向胡道。
胡道一摆手,示意她无须多问:“木牌只能换这个盒子。”
“货主相貌如何?有何特征?”秋白正色问。
“别说相貌特征了,是男是女都不能告诉你们,这位二位拿了盒子若无它事,便请离去吧,时辰不早,这勾栏院是要开门了,二位留此怕是多有不便呐。”
小胡子下了逐客令,秋白和叶莳也不好多待,只得乘了马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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