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这些天辛苦你了。”陈玢玢虚扶了一把，又向王伯介绍：“这是我娘家妹妹，姓柳。”
王伯朝柳玉欠了欠身：“柳小姐。”
看来这老者应该是这张府里的管事了，以后她的吃穿用度可都由他管着，谦虚点比较好。念头飞快的在心里转过一圈，柳玉侧过身，只半受了他的礼。
果然，陈玢玢又向柳玉介绍：“玉儿妹妹，这是王伯，府里大小事务都由他管着。”
“王伯。”柳玉微微一笑，行了个晚辈向长辈请安的揖礼。
王伯抚了抚白须，倒是受了这一礼，他笑呵呵指着身后两个丫鬟道：“小姐，院子里自有洒扫的婆子，请挑一个贴身丫鬟吧。”
没想到自己待遇这么好，柳玉弯弯眼，直直的打量着她们。两个丫鬟长得眉清目秀，比柳玉都强上不少，左边那个丫鬟头微低，却不时怯怯地抬起眼瞟向柳玉，右边那个倒是胆子大些，竟抬起眼与柳玉对视，眼里满是好奇。
“姐姐，你帮我挑一个吧。”柳玉没再称呼陈玢玢“三妞姐”，这时代对已婚妇人的约束比待字闺中的姑娘强，像这样的闺名或小名，在外是不能随意叫的。她没急着选，陈玢玢才是这府邸的主人，她可不能喧宾夺主了。
陈玢玢满意的笑了笑，抬起素手，指着右边的丫鬟，“选彩灵吧，她机灵些。”
被选中的彩灵上前朝柳玉行了礼，便垂首侍立在她身后。
王伯笑呵呵抚了抚胡子。
陈玢玢又对柳玉道：“这几日积压了不少事要我处理，先让彩灵带你去院子里休息吧，晚上我们再一起就食。”
……
听松苑很是幽静，院外栽种着几株郁郁葱葱的翠竹，阳光透过扶疏的枝叶，在院内的地上印出斑驳的蝶影，为院子添了一分雅意。♀院子的格局与柳玉在长乐村那所院子相仿，除了坐北朝南的主屋一间，还有东西两间厢房，院内干净整洁，清雅幽静的环境正合柳玉心意。
方才府内的仆役已把柳玉的行李放在主屋中，她招呼彩灵帮她一同整理。
柳玉一边整理着自己带来是书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彩灵，莫非和彩云是姐妹？”
彩灵手脚麻利的帮柳玉整理着衣服，脆声答道：“奴婢原本不叫这个名，是进府后夫人统一取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柳玉微微一笑：“夫人待你们好吗？”
彩灵停下手中的活，歪头想了想，才答道：“以前在家时吃不饱还有很多活要干，现在每顿都能吃饱还不用做那么多活了。”
天真的语气让柳玉心头微微一酸，她转而问起府中和城中发生的趣事。
到底彩灵还是半大的孩子，很快就和柳玉熟络起来，倒豆子似得和柳玉说起她的见闻。
这个时代对于家仆奴婢的管理并没有那么苛严，每月都有两日的休沐，供仆役回家探亲或休息。彩灵正处在精力充沛的年纪，便喜欢用这两日出府游玩。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柳玉也听得津津有味，这倒是个不出门就知城中事的好法子。
手指绕着自己一缕秀发把玩，柳玉慢悠悠问道：“前几日听姐姐说，最近有人上门闹事？”
听到柳玉提起赵家人，彩灵立即愤愤不平，脸鼓得像包子一样，“那帮人自称是老爷家人，但老爷在世时却从没见过他们上门，现在老爷不在了，他们却闹上门要赶走夫人，枉夫人还出钱为他们找客栈居住。”
柳玉饶有兴趣地看着彩灵气呼呼的包子脸，接着问道：“他们是怎么闹的？有多少人？”
彩灵一脸苦大仇深：“有三人，两个粗陋的婆子每日都在门口叫骂。♀”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有个男人，每日游荡在市井教坊里散播些对夫人不好的话。”
一想到这些，彩灵就皱起脸，连带着她前两日休沐出去玩的时候都受人指点。
“夫人就任由他们造谣，没派人赶他们吗？”柳玉若有所思道，据她的了解，陈玢玢不像是个任人欺负的人。
彩灵答道：“有赶过一次，但是他们在门口嚷着夫人仗势欺人，还威胁要状告衙门，夫人也是要名声的，就不敢再赶他们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柳玉手指绕着头发，心里大致有了底。
入夜，彩灵引柳玉到膳厅就食。
白日里那些繁盛的树木花草，到夜里反倒显得森森。今夜无月，出了院子，灯笼的光辉渐暗，四周漆黑，幸而彩灵手中提着一盏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柳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等柳玉到膳厅时，陈玢玢已经就坐，她身后除了彩云，还侍立着一位体态丰腴的老妈子。
瞧见柳玉来了，她起身相迎，笑着拉住柳玉，“坐吧。”微微偏头，又吩咐那位老妈子：“王妈，去把宝哥儿抱过来。”
“是，夫人。”王妈应声出门。
见人已齐，彩灵碎步走到门口，轻声喊道：“传菜。”
柳玉有些局促地坐下，原谅她没见过世面吧，她还没这么被人伺候着吃饭过。
陈玢玢看出她的不自在，掩嘴轻笑道：“妹妹以后习惯了就好，我一开始也觉得别扭。”
不一会儿，王妈把宝哥儿抱了进来，陈玢玢接过宝哥儿，放在怀里轻声哄着。
这就是陈玢玢的儿子了，柳玉好奇地凑过去，小小的人儿，粉粉女敕女敕的，有些瘦弱，不哭也不闹，看得人心软。乌黑圆亮的眼睛纯净清澈，正好奇的看着柳玉，小手胡乱挥舞，嘴里吐着泡泡，咿咿呀呀。
太萌了，柳玉心生粉红小泡泡，用眼神询问陈玢玢：我能动一下吗？
陈玢玢脸上溢满笑容，轻轻颔首。
“宝哥儿，叫姨。”得到许可，柳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宝哥儿白女敕的小脸，笑着逗弄他。
“呀，呀，呀。”肉肉的小手捉住柳玉的手指，放在口里吮吸。
柳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一岁半的孩子就算不能完整的说话，也该会简单的发音了，怎么宝哥儿却只会咿咿呀呀？她又仔细打量了片刻，宝哥儿虽然比一般婴孩瘦弱，眼神却清澈明亮，不像是智力有障碍的，她迟疑道：“姐姐，宝哥儿有一岁半了吧。”
陈玢玢注意到柳玉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知道她看出了不对劲，叹了一口气：“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宝哥儿到现在还不会喊娘，也不会走路，大夫说这是因为娘胎里带来的弱症。”
是弱症么，柳玉想起了命运多舛的林黛玉，又忆起陈玢玢怀孕时的遭遇，心生怜悯，便安慰她道：“我看宝哥儿眼里透着灵性，不像是个痴傻的，或许只是发育的比较慢而已，多调养几年便好了。”
“真的？”陈玢玢喜形于色，虽然她未曾见识过柳玉的医术，但她爹，柳成书的医术在长乐村村民眼中，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柳玉身为他女儿，从小耳熏目染，想必也不会差的。
柳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做些药膳给宝哥儿吧，慢慢养着会好的。”
一道道精美佳肴被丫鬟们陆续端上桌，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这让过惯了粗茶淡饭日子的柳玉暗暗咋舌，有钱人家就是奢侈。
或许是柳玉的表情太过明显，站在陈玢玢身后的彩云抿嘴笑道：“今日是因为小姐来了，夫人才吩咐厨房多做些菜。”
陈玢玢笑着斜睨了彩云一眼，而后为柳玉夹了一箸竹笋炒肉，“快吃吧。”
彩云上前为陈玢玢盛了一碗山药羹，宝哥儿坐在陈玢玢的腿上，她左手搂着他，右手舀起一勺羹汤，放在嘴边轻轻吹气，待觉得温度适宜了，才喂入宝哥儿口中。
这温馨的场面，却让柳玉心中蓦地一酸。
次日，天蒙蒙亮柳玉就醒了，虽然前几日旅途奔波，但换了个地方总让她睡不踏实。
门外传来沙沙的声音，应该是洒扫的婆子开始打扫院子了。过了一会，柳玉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停在了门口，却没敲门进来。
柳玉打开房门一看，是彩灵。她眼里睡意蒙眬，却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要伺候柳玉梳洗。
柳玉不习惯被人伺候，便接过水盆笑了笑，“你再去睡会吧，我不用你伺候。”
“是，小姐。”彩灵见柳玉不要自己伺候，便屈了屈膝，退下朝厨房的方向走去。柳玉也没强求，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严，万一害得彩灵受罚就是适得其反了。
梳洗完，彩灵端上了丰盛的早饭，一碗白粥，几碟爽口的小菜，还有一碟精致的点心，足足有三个人的量。
“彩灵，坐下一起吃吧。”柳玉微笑指了指身旁的凳子，“现在院子里就我们两人，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帮我吃点。”
“小姐，这……”彩灵面露迟疑，她见柳玉表情坚决，便犹豫了下，走到门口四处张望，见没人，她才带上门，向柳玉行了个礼，“谢谢小姐。”然后坐下。
柳玉微笑着看着彩灵这一番动作，心思却转了又转。她让彩灵坐下一起用餐，彩灵没有过多的推辞，这说明她是个容易收买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但从彩灵关门的动作，足以看出她是个谨慎的人。
一个谨慎的婢子，昨日又怎么会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道出主人家所有的事情呢？尽管柳玉名义上是陈玢玢的娘家妹妹，但这只怕不是彩灵的本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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