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普通的书斋里怎么会有如此古老的竹简?柳玉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波涛,她小心翼翼拿起一卷竹简打开,却发现是她不熟悉的篆书。又打开几卷,里面的文字从古老的金文到接近现在字体的隶书都有,但是柳玉很快就失望的发现,凡是她看得懂的竹简,都已经被抄录过印制成书籍了。换句话说,也就是她都看过了。
柳玉不由大失所望,她放下竹简的动作便也没有拿起时那般小心翼翼。由于她的动作过大,两卷竹简不小心滚落在地,她弯下腰拾起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架的底层。
那是什么?柳玉放好竹简,又蹲子,书架的最底层,一摞竹简中,露出两本书籍的页脚。
纸质的书?柳玉挑挑眉,她拿开压住书的竹简,两本并不算旧,书面上却毫无点墨的书籍映入她的眼帘。
这两本书没有名字,又放在这最偏僻的角落里,或许是此间的主人并不希望它被人发现。但既然不希望它被发现,却又不藏好,而是放在这书斋里。
柳玉思忖了半晌,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书斋的主人不希望这本书被所有人都看到,而是只被特定的人观看。至于这特定的人是谁,她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柳玉有个习惯,一时想不明白的事就丢在一边,因为总会有明白的那天,或者这件事就会那么被遗忘了,总之,作茧自缚不是她的性格。
既然不再想这复杂的问题,柳玉干脆就翻开其中一本无名书,打算看个究竟,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
起初几页,柳玉依旧是一目十行的扫过去,但是逐渐的,她看得越来越慢,从最初的扫描式阅读,到逐词逐句都要细细品味,而她的眉头也轻轻蹙起。
约莫半个时辰后,柳玉才把这薄薄几十页的书看完,她合上书页,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本书的作者可谓是雕章琢句,且不说这通篇文章字不加点、文采斐然,这俊逸潇洒却又有颜公之风的文字便让人赏心悦目。♀但是,这些都不是让柳玉惊叹的理由。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柳玉沉沉的看着手中的书,这是一本策论,一本治国的策论!
尽管柳玉方才看的只是上半本,但里面从民生、农业、商业等方面详细分析了锦国从开国至今的各种变化,甚至还根据这些情况,推断出未来可能发生的事——这还只是上半本书,光是上半本就已经这么详细了,那么下半本中又写了些什么?
柳玉拿着下半本无名书踌躇着,上半本已经让她叹为观止了,如果再看下半本,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消化不了里面的内容而失眠。
就在柳玉迟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那个守门老翁沙哑的声音,“姑娘,本店要打烊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柳玉一惊,她下意识藏起两本书,转过身时,面上已经收拾好惊慌的表情,她面带恳切,“老丈,我有一本书快看完了,能否再通融一刻钟?”
说着,她从袖中模出两文钱。
老翁摆摆手,示意不要钱,苍老的容颜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那等你看完吧,难得见到爱看书的姑娘。”
说罢,他便步履蹒跚的走回桌案后坐下。
柳玉舒了一口气,从怀中又拿出那两本书,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借书是来不及了,她只能乘这短短的十五分钟,把剩下那本书的内容记下来。
这书的下半本比上半本略薄一些,柳玉匆匆把里面的内容记了个大概就把两本书放了回去,又把原本书上的竹简一一放好,确定无异后,柳玉才缓步离开。
“多谢老丈。”离去前,柳玉对老丈作了一揖,她低下头时,目光扫过桌案宣纸上未干的墨迹,那一手瘦劲清峻的字迹显然与书上的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柳玉微微有些失望,这老翁不是那策论的作者。
“老丈,能否告知此间书斋为何人所开?”柳玉脸上挂起仰慕的笑容,“能把如此众多的藏书公之于众,必然是高风亮节之人,小女子实是敬服。”
这姑娘如何让知道书斋不是他所开?老翁一愣,随即颤颤巍巍站起来,却并不打算回答柳玉的问题,他摆了摆手,“姑娘既然看完,便走吧,老身要打烊了。”
柳玉见老翁不愿透露,也不追问,她又揖一礼,“告辞。”
那老翁见柳玉走了后,点起油灯,慢悠悠的门板一块一块按上。
直到所有门板都被按上,一丝光线也漏不进来,他才端着油灯,磨磨蹭蹭走到第五个书架前,拿着油灯凑到书架底层,见那里并无异状,心里不由升起淡淡的疑惑。
沉吟片刻,老翁缓缓弯下腰,抽出那两本被柳玉归为原位的书册,翻了翻后,塞入怀中,又慢慢吞吞往后门走去。
却说柳玉出了书斋,辨了辨来时的方向,便快步往巷口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路人行人渐少,万一错过晚饭可就不太妙了。
这条小巷虽然不长,却七拐八弯,往往拐过一个弯后就不见来时的路了。
柳玉刚拐过一个弯,便见到不宽的青石路上,两个不修边幅的青年,并肩伫在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柳玉见他们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就在一丈外停下了脚步,微笑道:“可否让让。”
长得贼眉鼠眼的青年甲,往墙上一靠,斜睨着柳玉,挤眉弄眼道:“如果你不是柳玉,那你就可以过去。”
这是来找茬的!柳玉不由后退一步,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来这条小巷完全是她临时决定的啊。
一瞬间,柳玉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就在她思量对策之时,身后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柳玉回头一看,是三个痞里痞气的青年,他们在离柳玉一丈外时就放慢了脚步,坏笑着慢慢逼近靠拢。
“老大,这小娘们就是柳玉,我刚刚看到她从书斋里出来。”
前路后路都被包围了,柳玉慢慢退后,直到背部撞上了粗糙的墙壁,她才停下来,强自镇定道:“派你们来的人是谁?如果你们说出那人的名字,放了我,我就出双倍的价钱。”
她的右手慢慢抚上左手手臂,直到模到手臂上绑着的匕首时,慌乱的心才稍稍平定了一点。
青年甲伸出一只手,睥睨着柳玉,拽儿八万道:“先把钱拿来,有钱万事好商量,没钱就乖乖照着我们的规矩办事。”
柳玉慢慢握紧匕首,面露哀求之色,“我现在身上并无多少银两,你们只要放了我,可随我到客栈去取。”
“老大,这小娘们在拖延时间,快办完事,拿了钱我们也好去喝酒。”青年,不,应该说是流氓乙猥琐的笑了笑,眼神不时瞟过柳玉玲珑有致的身材。
其余流氓也开始起哄,“这小娘们丑是丑了点,但那身材还是很有料的!”
流氓们开始慢慢逼近,柳玉勉强笑了笑,讨好道:“诸位哥哥还是放过我吧,我这有一块家传的玉佩。”
“停。”流氓甲做了个手势,其余流氓停了下来,他狐疑的瞅着柳玉,“玉佩拿来我看看。”
“这玉佩据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价值连城,你看……”柳玉的手插在袖子中,状似要拿出玉佩,实则早已握紧了绑在手臂上的匕首,犹豫的看了看其的流氓。
“叫你拿出来就拿出来!”流氓甲忽然上前几步,伸手作势就要抢。
就是这个时候,柳玉暗暗估算着距离,三步、两步……
她错步上前,迅速的抽出匕首,一手抓住流氓甲伸过来的手臂,使劲往前拽了一把,右手紧握匕首,毫不留情就往流氓甲腰上捅了一刀,又迅速拔出匕首。
这个时候如果手下留情吃亏的就是自己,这是柳玉活了两辈子得出的教训。
流氓甲没料到柳玉身上会藏有匕首,措不及防之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他因受惯性扑倒在地,捂着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余流氓一时之间都惊呆在地,柳玉乘势又抓住流氓甲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喝道:“放我走,不然……”
柳玉手下力道控制不稳,流氓甲脖子上又多出一道血痕。
“快,快放她走,痛死老子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放她走!”流氓甲吓得胆丧魂惊,生怕下一秒这把匕首就往他脖子捅进去,连说话都哆哆嗦嗦起来,“姑娘,不,姑女乃女乃,放……放了我吧,我把钱全给你,我……我放你走。”
众流氓相互对视,却都犹豫不决,流氓丙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他看了眼已尽面无血色的流氓甲,面露狠色,“老大,不能怪我们,这次报酬太丰厚了,你放心走吧,你那份我会帮你花完的。”
话音甫落,其余流氓也刷刷拔出随身带着的短刀。
本以为手中有人质,柳玉的心稍稍安定一点,没想到这帮流氓竟然都是冷血无情之人。她的心瞬间揪紧,丢下流氓甲,任他在地上翻滚哀嚎,而后柳玉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上!”流氓丙手持短刀率先冲上来,对着柳玉就是一顿横劈竖砍。
虽然柳玉过了一段时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猪圈生活,但这不足以磨灭她这十几年来所练就的敏捷身手。只见她几个错步,就闪开了流氓丙的攻击,又反手用匕首挡开了流氓丁挥过来的短刀。
“都围上去,我们有四个人,这小娘们只有一人,怕什么!”流氓丙吼道。
无论柳玉的身手再怎么敏捷,她都始终没经历过这种事,又丝毫招式,只能被动的防守。
几个呼吸之间,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柳玉一个不慎,肩膀就挨了一刀。
撕裂的疼痛令柳玉动作一僵,身上立马又多了两道伤痕。
不知道是谁吼了声:“这小娘们不行了!”众流氓的攻击愈发激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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