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尚许久没见到儿子了,虽然不怎么思念妻子,但是儿子却不能不想念,儿子对于一个家族的意义毋庸置疑。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自己离京的时候,阿砚还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如今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小小年纪已经有贵公子之风,他一向淡然的内心也起了波澜,立即上前两步,将夏侯砚抱了起来,笑道:“阿砚长大了,让爹爹好好看看!”
夏侯砚伸出双手抱住父亲的脖子,扬起小脑袋,“娘说爹爹回来要考我的功课呢,我可是都准备好了,爹爹可要好好奖励我!”
夏侯尚哑然失笑,“那要真的通过考验才行!”
这父子两人都很奇怪,虽说夏侯砚才几个月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京城,现在一别六年,父亲才归来,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身上流着同样的夏侯家族的血液,两人一见面就很亲热,甚至没有想象中的生疏和距离感!
不过不得不说,这和宋婉心的教导有关系,在阿砚开始懂事之后,母亲就告诉他,他父亲在外面保家卫国,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英雄,舍小家保大家,所以迟迟不能回京,这在夏侯砚心中留下了良好印象,他从小就很崇拜父亲,现在知道父亲要回来,没有任何恨意,没有任何怪罪,只有满心欢喜!
宋婉心虽然恼恨丈夫不辞而别,一去不返,可还是深爱着丈夫,也不想把儿子培养成站在丈夫的对立面,父子两人势同水火,让儿子小小年纪心中就充满仇恨,充满对父亲的怨艾。
她知道,一个被仇恨填充在心的儿子,长大之后就算成就一番事业,也必定是悲情而扭曲的,这是宋婉心身为大家闺秀的识大体之处,她最希望的是丈夫早日归来,这个家成为一个完整的家,从来不想让儿子恨父亲!
现在父亲抱着儿子,母亲站在一边微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夏侯砚见到了传说中的父亲,欣喜不已,声音尚带着几分童稚,“祖父祖母还有娘可是一直盼着爹爹回来呢,今天爹爹回来了,他们一定都很高兴!”
夏侯尚虽然人不在府中,可不代表他不知道府中的事情以及儿子的近况,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意,对宋婉心笑了一下,“你辛苦了!”
这一句温暖的话语差点让宋婉心的伪装土崩瓦解,原来她想要的不过是丈夫的一句软话,丈夫的认可,此时,优秀的丈夫,可爱的儿子都在身边,温馨非常,除了旁边站着的这个无比碍眼的丁曼柔之外,她恶狠狠地瞪了丁曼柔一眼!
许慧在一旁察言观色,及时地制止了大小姐的冲动,毕竟是姑爷带回来的女人,既然现在已经在夏侯府了,先查清楚她的底细,再动手不迟!
宋婉心知道许慧的意思,可并不赞同,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手,实在有*份!
丁曼柔在一旁留心观察了许久,赞道:“怪不得你一直夸小公子呢,小公子真漂亮!”她说的倒不是虚情假意,夏侯砚的俊俏出色是有目共睹的,也是宋婉心的骄傲,身为一个有这样儿子的母亲,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了,从丁曼柔嘴里说出来,她十分不以为然!
夏侯砚正沉浸在兴奋之中,似乎这才发现父亲身后还有一个女人,再看到娘满脸不高兴,他已经七岁,不是懵懂孩童了,生来就是富贵至极,见识过人,虽然父亲不在身边,可自幼有娘的教导,还有祖父祖母的教导,甚至还有外祖父外祖母的教导,还可以常常进宫见到姨娘和表弟,也知晓了一些事情,此刻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丁曼柔轻轻点头,却并没有说话,到底是高门出来的,一出生就有骨子里的高傲,而且非常傲,在丁曼柔看来,和他娘一样傲!
夏侯砚赖在父亲身上不肯下来,宋婉心笑道:“我们进去吧,不然爹娘该等急了!”
夏侯尚点点头,几人一起到了正厅,宋婉心只当丁曼柔不存在,连介绍都没介绍,要不是顾忌丈夫的感受,这样的女人,她没直接派人打出府去,已经是给了她足够的面子了!
夏侯夫人见儿子真的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虽然有些意外,却并没当一回事,就和府中多了一个婢妾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丁曼柔蓦然见到夏侯家族的长辈们,也是心下一凛,极其不自在,他们虽不像少夫人那样明显的张扬凌厉,可是庙堂之高在身上留下的沉稳痕迹,还有位高权重的气魄,坐在那里就让人肃然起敬,眉眼只是轻轻一扫,就让她觉得浑身紧张,好在名门有良好的教养,见过礼之后,长辈们并没有为难她,直接让下人们带她去下去休息,丁曼柔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出来的时候发现后背都湿透了!
一个小小的侍妾,根本不值得夏侯家族的长辈们多看一眼,再说,像夏侯尚这样的名门公子,姬妾环绕,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用太在意,也不必费心思,夏侯夫人对这件事并没有多说什么,儿子回来了,夏侯家族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哪里会在一个小小女人身上花心思?
宋婉心很是失望,想不到公公婆婆也不为她说话,这一次,双方的立场是不同的,她是看不上丁曼柔,容不下丁曼柔,可是对于公公婆婆来说,可能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丁曼柔一眼,甚至都没留意她长什么样,在他们眼中,就相当于夏侯公子多了一个婢女,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丁曼柔在宋婉心的不情不愿之中在夏侯府住了下来,下人称“丁夫人”,实则是亦婢亦妾的身份,比婢女地位高一点,不过和获得夏侯家族认可的少夫人宋婉心相比,那是云泥之别,可宋婉心根本容不下这个女人,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哭诉,说丈夫带了个卑贱女人回来。
宋夫人此时也不好说什么,不要说名门望族的公子,就是县衙小吏,也是娶妻纳妾左拥右抱,这样的事情基本算不得事情,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习惯了就好,可看着女儿哭得泪眼婆娑,宋夫人又十分心疼,便派人去查丁曼柔的底细,查出来的底细连她都看得直摇头!
丁曼柔,出生于一个没落家族,父亲仅是一个只有微薄俸禄的小小官吏,丁曼柔资质不错,所以丁家尽心尽力培养女儿,让女儿成为家族翻身的希望,丁曼柔也不负众望,出落得很好,虽然在美女如云的帝京算不得出色,充其量只能算个小家碧玉,可在美人匮乏的边疆绝对算得上大美人一个。
宋夫人为了帮助女儿,把丁曼柔的所有细节调查得一清二楚,丁家为了丁曼柔能更好地魅惑男人,甚至不惜花费重金请了一位风月场所的资深名妓*丁曼柔,学习*狐媚男人之术,宋婉心越听越生气,难怪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果真和风月场月兑不了干系!
在夏侯公子去边疆的第四年,丁曼柔攀上了夏侯公子,现在夏侯公子回京,宋婉心原本想着他会在外面安置那个女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带到府中来了!
对这种施展浑身解数,只为攀上有钱有势的男人的无耻行径,宋婉心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丁曼柔千刀万剐!
一想到府中多了这样一个女人,宋婉心就像府中多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她一眼就可以看出丁曼柔的企图,这样一个薄有姿色的女子,以为攀上了高贵的夏侯公子,丁家就可以借此机会翻身,宋婉心对这种不择手段*自己丈夫的女人恨之入骨,一想到如今这个女人和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宋婉心就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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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曼柔刚刚在奢华的夏侯府住下来,就听到了外面恭敬的声音,“参见少夫人!”
丁曼柔忙起身出迎,“曼柔见过少夫人!”
“你们都退下!”宋婉心神情高傲地看着她,语意冰冷!
“是,少夫人!”从婢女们对宋婉心的恭敬程度就看得出来,宋婉心在夏侯府很有威严,很快就只留下宋婉心,丁曼柔和许慧三人!
丁曼柔态度依然恭敬,“不知道少夫人有什么事要教导曼柔?”
宋婉心多看她一眼就觉得不值,此刻更是开门见山,毫不掩饰,“你的底细本夫人很清楚,也知道你的目的所在!”
丁曼柔心一紧,好不容易进来了,岂肯轻易放弃?“我不明白少夫人在说什么?”
许慧傲慢道:“在少夫人面前岂可“我来我去”的,你要自称“奴婢”,注意你的身份!”
丁曼柔忙道:“是,奴婢知错!”
宋婉心对许慧使了个眼色,许慧会意,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递到丁曼柔面前。
宋婉心冷冷道:“这里的钱足够你全家逍遥快活一辈子了,你拿了这些钱,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丁曼柔想不到事情会峰回路转到这个地步,马上自己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她哪里甘心?短期的拿钱走人和长期的荣华富贵,傻子都知道选哪一个,更何况她不傻!
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大把银票,再看着少夫人眼中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还有汹涌澎湃的恨意,丁曼柔总算明白为什么夏侯公子不喜欢这位跋扈的少夫人了,这样的女人,空有美貌,空有家世,可是完全不懂得男人的心,怪不得能把夏侯公子那样的高傲男人气走,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这样一想,丁曼柔心中立时有了底气,之前那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消失了,忽然笑道:“多谢少夫人一番盛情,不过没有夫君的逐客令,我是不会走的!”
“你…”宋婉心明知道她在拿丈夫压自己,却无计可施,恼羞成怒,“我告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我改变了主意,可以直接把你扫地出门,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丁曼柔看着少夫人气得失去了理智,心中越发有了底气,嘲讽道:“少夫人是不是因为独守空房太久了,所以火气这么大,何必要把我赶走呢,我们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
宋婉心不屑地看着她,轻蔑道:“和睦相处?你倒是看得起你自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丁曼柔早知道宋婉心会这样说,也不气恼,无所谓笑道:“是啊,我是卑贱啊,可问题是夫君他就是喜欢我啊,你倒是自命清高,可夫君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他就是喜欢来我这里,你要是真敢把我怎么样,他回来了,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被他嫌弃一辈子吧!”
宋婉心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生锦绣高贵,从来没有和这样不知廉耻的低贱女子接触过,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脸色气得铁青,有底线的人永远斗不过没底线的人,这句话,是永恒的真理!
丁曼柔看前几日还趾高气扬的少夫人被自己气得脸成了猪肝色,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块感立时喷涌而出,少夫人的形象在自己面前蓦然渺小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板都挺直了,什么名门千金,什么相府小姐,不过是唬人的幌子而已,原来是个纸老虎,抓不住男人的心,一切都是白搭,她是出身卑微,她是低贱,可男人就是喜欢她啊,想到这里,言语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姐姐,你要是不懂得夫君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妹妹可以教你!”
宋婉心到底是大家小姐,不至于失态很久,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冷冷道:“不要以为本夫人不知道你的手段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本夫人对你那些在勾栏院学的下贱狐媚东西没兴趣!”
此刻,夏侯公子不在眼前,丁曼柔也没了顾忌,老虎虽然可怕,可只要发现是纸老虎,就一点也不可怕了,当即冷笑道:“姐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勾栏院的女子也是人,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无论贵贱,都是服侍男人的,姐姐看似高贵,其实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她们服侍的男人身份低微一点,你服侍的男人身份高贵一点而已,姐姐可知道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往哪里跑?就是因为她们比姐姐这样自命清高的女人更懂得男人,更善于迎合男人,姐姐若不好好学学,怕是要独守空闺一辈子了,以后人老珠黄,无人问津,那才真正的晚景凄凉!”
宋婉心面对丁曼柔放肆的挑衅,六年来的委屈和心酸蓦然涌上心头,再也受不了了,一声令下,“给我打!”
许慧早就不能忍受这个狐假虎威的女人了,当即带人对着丁曼柔拳打脚踢。
刚开始的时候,丁曼柔还有力气反抗,一边反抗一边口不择言,不过敌不过许慧人多势众,很快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不是许慧担心万一把这个践人打死了,姑爷回来之后不好交代,大小姐和姑爷的关系会更加恶劣,宋婉心是不会住手的,不打死她难消心头之恨!
宋婉心看着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丁曼柔,冷冷一笑,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在夏侯府,只要仗着男人的*爱就可以畅通无阻,随心所欲,豪门水太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充其量不过是个暖*奴婢而已,居然敢来挑衅她当家少夫人?也叫你张张记性,当即拂袖而去,冷冷道:“不许请大夫,不许给她吃的,让她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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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是打了,可丁曼柔的话还是如同刀子一样,深深地伤害了宋婉心,她在京中苦苦等待,就是这个践人却留在她丈夫身边*快活,现在还在嘲笑她这个正室,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宋婉心越想越气,连带着心都开始疼痛起来!
那些话,“我就是下贱,可是夫君就是喜欢我啊,你是高贵啊,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这些话实在太伤人,日盼夜盼,盼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情深难敌不相见,太久不相见实在是一种破坏感情的力量,她和丈夫的长期分开,让这个女人趁虚而入,宋婉心想不到这样低贱的女人,在魅惑男人方面却有一套,偏偏是自己最为不齿的!
也是因为这件事,因为这个丁曼柔,宋婉心对那些使尽各种手段上位的卑贱女子恨之入骨,自然也包括后来的儿媳唐诗,唐诗的出现让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个丁曼柔,两人最初的经历如出一辙!
当晚,夏侯公子回府了,自然有人把这件事禀报给了他,少夫人带人把丁夫人痛打了一顿,还不准请大夫,不给吃喝,让丁夫人自生自灭,可怜的丁夫人,进府才几天时间,就落得如此下场!
不少下人等着看夏侯公子的反应,猜测公子会不会为丁夫人出头,也有人认为公子才不是那多情之人,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妾,去得罪贵为相府千金的少夫人,不过一向平静的夏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下人们虽然表面上不敢议论,内心还是都在等着看夏侯公子的动作!
谁知,下人们想象中的丈夫为了爱妾和正妻吵架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夏侯公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只是吩咐人去请大夫,不仅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去看望丁曼柔,甚至没有指责宋婉心,平静得仿佛这件事从来就发生过一样!
夏侯府百年豪门,夏侯家族的人位高权重,平日处理的都是朝政要务,这件发生在夏侯府邸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争风吃醋的小事根本没引起除了少夫人之外的主子们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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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心把丁曼柔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无比平静地等候在寝居,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丈夫的兴师问罪,丈夫并没有来找她,只是把阿砚带到书房去了,宋婉心实在不明白丈夫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侯府的人历来注重子嗣的教育,所以在夏侯家族,很少会出现什么纨绔子弟,可以出庸才,但是不能出混账,就算偶尔有些庶出的品性不太端正的子弟,也无伤大雅,因为这样的子弟虽不说被夏侯家族抛弃,可必定得不到重用,只能停留在夏侯家族的角落里面,靠着家族的庇荫过完一辈子,一生碌碌无为,根本殃及不了夏侯家族的名声和清正!
自从丈夫回京之后,每天不管多忙,都要过问阿砚的功课,考验阿砚的骑射之术,不仅为他择定良师,甚至亲自悉心教导,完完全全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挑不出任何毛病!
宋婉心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丈夫的身影,便主动找到他的书房,见他正在教阿砚行军布阵,父子两人欢声笑语,宋婉心看到这一幕,心头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侯砚看到娘来了,很高兴,“娘你来了,快过来看爹爹刚刚教我的阵法!”
宋婉心心中有事,勉强应付着儿子,并没有打断他们,一直陪在身边,看着丈夫教导儿子的这一幕,心中涌起无限温情,好不容易等着儿子去睡了,宋婉心才道:“你难道不打算治我的罪吗?”
夏侯尚有些意外,“我为什么要治你的罪?”
“丁曼柔是我让人打的,你居然都不怜香惜玉?不过你要找也要找一个出身稍微高贵一点的女子过来,不要找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就是婢妾,也代表夏侯府的脸面!”
夏侯尚并不说话,一直看着宋婉心,只看得她有些心虚,丈夫越来越深沉冷然,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深吸一口气,昂首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婉心!”他的声音温润如暖阳,低沉富有磁性,而又有点沙哑。
这个声音让宋婉心的身子一颤,这是成亲之后到现在,丈夫第一次喊她的闺名,以前都唤她“夫人”,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个称呼总是少了夫妻之间的亲昵,显得很公式化,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唤她,那双眼眸又是那样深邃不明,搞不懂他到底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