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母女二人常有冲突争执之事,不过,像今日这样大动干戈的却并不常见。
左右宫女也不敢上来劝,红菱取了鞭子,双手递给邺妃。
“跪下!”邺妃向宁阳喝道。
“我偏不跪!”宁阳道。
“红菱、红香,给我按住她!”邺妃向两个宫女厉声吩咐道。
红菱、红香走上前来,却不敢伸手。
“没用的东西,怕什么,有我呢!”邺妃向两人喝道。
红菱、红香只好上前将宁阳按住。
宁阳兀自不肯跪。
邺妃走到她身后,在她脚弯上踹了一脚,她这才跪倒,抬起脸来狠狠瞪着邺妃。
邺妃扬起鞭子,在她身上连抽了五鞭。
她每一鞭都非常用力,似乎打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女,而是自己二十多年来都难以驱散的怨恨。
宁阳却哼也不哼地直瞪着她。
这倔强的目光却让邺妃看到一个悲惨的命运,扬起手来,又一鞭狠狠抽向宁阳。
宁阳忽然伸出手来,死死抓住了落下的鞭子,站了起来。
“你也不用打我,我求你也没用,我找父皇去!”宁阳撇开手中鞭子,转身出了敬邺宫。
“二公主,你身上的伤……”繁花跟在后面道。
“怕什么,给父皇看了正好。”宁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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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方散。
永平帝刚刚离了大殿回到偏殿,就见宁阳领着几个宫女急急走来。
走得近些,细看她脸上有些伤痕。
“父皇!”宁阳未至近前,已开口叫道。
待走到跟前,也不行礼,向永平帝道:“我不要嫁什么萧家!”
永平帝也素知她母女二人脾性,此时听了宁阳这话,知道是她二人已冲突在先了。
“宁阳,又跟你娘吵架了?”永平帝皱眉道。
“父皇,我不要嫁萧家!”宁阳也不答话,只向永平帝道。
“这件事,还需商议。”永平帝道。
“不需要商议,那个萧恒期想都别想!”宁阳挑着眉道。
“宁阳,你跟我进来。”永平帝道。
说着踏脚进了偏殿,回头向常福道:“你们都在门外,不许其他人进来。”
“是。”常福应道。
永平帝领着宁阳进了殿中,回身关了殿门。
“宁阳,萧丞相家三公子,虽然性格温和些,但是文才武略也很出众,你这样脾性,正好相补,定能夫妇和顺。”永平帝向宁阳和声道。
“他哪儿是温和,他就是窝囊,我才不要嫁这样的人!”宁阳道。
“你娘也是为你着想,才让父皇我推掉蒙家,都是为你好啊。”永平帝叹道。
“什么?!”宁阳初闻此言,忙又问道:“父皇,你说娘推掉了蒙家?!”
“是啊,昨夜孤王去敬邺宫,跟你娘说起蒙家提亲之事,她不愿你……”
永平帝话尚未完,宁阳已抢道:“父皇昨夜去敬邺宫,是说蒙家提亲的事?”
“是,不过……”永平帝道。
“这么说,蒙家也来提亲了?”宁阳喜道。
“昨日午后蒙将军与孤王说起过这件事。”永平帝道。
“好!父皇,我就嫁蒙家!”宁阳眉开眼笑地道。
“这……”永平帝望着她的模样,倒有些疑惑了。
这母女俩,怎么一个抵死不愿,一个一听了要嫁蒙家就一反方才的一脸不痛快反而兴高采烈的。
“宁阳,你跟蒙家四子……”永平帝望着宁阳沉声道。
“是啊,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宁阳朗声道。
“你、你怎么……”永平帝有些怒道,“你可是公主!”
“他也是将军之家,我们自小就一块儿玩,我就是喜欢他,有什么要紧。”宁阳道。
“你、真是太胡来了!”永平帝愠怒未消。
“父皇。”宁阳忽然双膝跪地,与永平帝叩了个头,扬起脸来笑道,“我就嫁蒙家!”
她这一俯身,永平帝却看见了她身上交错的鞭痕,还透着新鲜的血迹。
“宁阳,你这伤!”永平帝惊道,“你娘下手怎么这么狠……”
“父皇,我知道娘想让我嫁萧家,怕我守寡。”宁阳道,“但是,我就要嫁蒙家,父皇也不会让我守寡的。”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还须跟萧蒙两家商议。”永平帝道。
“父皇答应了我,我才回去。”宁阳仰着脸望着永平帝道。
“宁阳,你先回去,你的话父皇会记得的。”永平帝道。
“好。”宁阳立起身来道,“那我就先回去,父皇别忘了我的话就好。”
说完果然开了门,领了繁花、玉锦等回了旭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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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阳方离去,御医馆来人奏报,二皇子已随两位医士前往宣州疫地。
永平帝吃了一惊,但此时,却不能派人去追。
沉吟一回,只道:“熙昌志在医药,去疾安病乃医药本分,就让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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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蒙将军府来了一位访客。
“长风,你怎么来了?”蒙翰振迎出道。
蒙翰振,字广宇,比迟凛长两岁。
“蒙四兄,”迟凛与他拱手见礼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昨日园中新进了一些荷花,不如一起去看看。”蒙翰振道。
“好。”迟凛道。
“请。”蒙翰振在前,迟凛在后,两人同入后园。
一位十七八岁的藕衫女子自另一廊下远远见了他二人,也不招呼,自拐入另一月形拱门。
蒙府花园虽不如御花园那般大,但亦颇有规模。
一片碧绿的湖水上新植的荷花尚未见花蕾,圆润翠绿的荷叶连绵开来,亦别有韵致。
两人立于沁香亭中,正好将满湖翠绿收入眼底。
“长风,你看这新荷如何?”蒙翰振眺望着湖面微笑道。
“蒙四兄,萧家亦向皇后求娶二公主了,你知道吗?”迟凛皱眉望着他。
“听说了。”蒙翰振道。
“那你还不快想想办法。”迟凛道。
“二公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蒙翰振侧头望着迟凛笑道。
“那皇上的意思呢?”迟凛道。
“我已经跟爹提起过跟二公主的事,他会看着办的。”蒙翰振道。
“万一皇上执意不顾二公主的意思呢?”迟凛道。
“长风,该担心的人,恐怕不是我。”蒙翰振望着迟凛,眼含深意,微笑道,“二公主什么时候输给三公主过?”
迟凛低头望着湖面随风泛起的微微涟漪,忧思不语。
“你可有好法子吗?”蒙翰振道。
“没有。”迟凛道。
“萧丞相家既然开了口,断无收回之理,皇上亦不会不顾萧家之请。”蒙翰振道,“如今宫中只有两位适龄公主,何况按长幼之序,亦该当是二公主与三公主。”
“我知道。”迟凛仍凝望着湖面缓声道。
“这确是难办,需好好筹谋一番。”蒙翰振道。
“我再去与爹商议此事,先告辞。”迟凛向蒙翰振拱手作别。
蒙翰振相送至府门前,两相别过。
迟凛骑马自去,蒙翰振回至自己房间。
却有一人等在自己房中。
藕色衣衫,长长瘦瘦的脸颊,尖尖下巴。
“五妹怎么来了?”蒙翰振见了她,笑问道。
此女正是蒙家五女,名唤蒙婷玉。
“他走了?”看他进屋,蒙婷玉问道。
“他哪儿还坐得住。”蒙翰振笑道,亦在桌旁坐下,自斟了一杯茶喝了。
“他自然是着急,不过,四哥你就这么笃定,万一二公主真嫁了萧家,你怎么办?”蒙婷玉道。
“二公主嫁了萧家,不是还有三公主吗?”蒙翰振道。
“三公主可看不上你。”蒙婷玉道。
“她怎么想有什么要紧,反正蒙翰振娶的是公主,做的是驸马爷。”蒙翰振端起手中茶杯,抿了一口。
“你就不怕二公主闹?”蒙婷玉道。
“她要嫁了萧家,闹的就是萧家,我怕什么。”蒙翰振笑道。
“这个二公主,脾气可真够大的,她要真嫁了我们蒙家,我得赶紧嫁出去,免得受她的气。”蒙婷玉亦笑道。
蒙翰振闻言大笑起来,道:“她在别处脾气再大,到了我面前,还不是乖乖的,五妹尽管放心就是。”
“四哥,你可真厉害,她怎么就那么听你的话?”蒙婷玉道。
“女人嘛,都一样。”蒙翰振笑道。
“当日安国夫人有意将二公主说与迟家,我们蒙家抢在前面,会不会有些不妥?”蒙婷玉提醒道。
“爹已去过皇叔府中了,”蒙翰振道,“放心吧。”
“爹对你的事,比我的事上心多了。”蒙婷玉略有些不悦道。
“怎么会,等迎娶公主的事过去,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的。”蒙翰振笑道。
“我才不稀罕。”蒙婷玉说着便起身来,出门去了。
蒙翰振望着她背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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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宁葭才刚刚起来。
今日睡得晚了些。
芳绮、芳容打了水进来,净了手脸。
芳容收拾布巾、水出去,芳绮与宁葭梳妆。
芳绮连着掉了两次簪花,宁葭有些奇怪。
“芳绮,你不舒服吗?”宁葭望着镜中道。
“没有。”芳绮轻声答道。
“若不舒服,就去歇着,让芳容来就好了。”宁葭向镜中的她微笑道。
“我没事。”芳绮道。
顿了一回,迟疑道:“三公主,迟校尉今日午后会进宫吧。”
“应该会吧,今日校场有练习。”宁葭道。
“今日便想法见个面,好不好?”芳绮道。
那日与迟凛见面之事,宁葭并未说予她。
“不用了,他要来时,自会来的。”宁葭轻声道,脸色微红。
芳绮手上并未曾停,神思却有些恍惚。
“疼!”宁葭叫道。
芳绮忙跪道:“奴婢失手了,三公主恕罪。”
“没事,你起来吧。”宁葭道,望了她一回,笑道:“不过,你今日是怎么了,有点怪怪的。”
“今日奴婢听说了、一件事。”芳绮起身来,望着宁葭,欲言又止。
“什么事?”宁葭望着她微笑道。
“昨日蒙将军他……”芳绮又顿住不语。
“蒙将军?他……”宁葭道,“跟父皇提亲了,是吗?”
“三公主、怎么知道?”芳绮忽被她说中,倒有些吃惊。
“我、我猜的……”宁葭道。
与迟凛见面的事,倒也无须瞒着芳绮,不过,她终究说不出口。
“三公主,萧丞相家和蒙将军家皆来提亲,只怕有些不妥。”芳绮犹疑道。
“他们是给二姐提亲,有何不妥?”宁葭微笑道。
榆儿在旁听了,心中暗叹道:“难怪栗原说她傻。”
“两家都要提亲,可是二公主只有一个……”芳绮缓声道。
“是啊,是有点麻烦。”宁葭道。
迟凛说过,二姐是对蒙家四子有意,不知道是否会如意。
“不过,不管二公主许了谁家,皇上他、总不会让另一家落空……”芳绮缓缓说来,终于将这话说出了口。
宁葭听了她这些话,猛然醒觉过来,脸霎时白了。
“三公主!”芳绮看她脸色煞白,也吓得不轻,忙道:“三公主,你、你先别慌,今日午后迟校尉进宫来,我们想办法见上一面,先看看他的主意,总会有办法的。”
宁葭眼中却已蓄了泪,还未开口,已经滑落下来。
“三公主,别哭。”芳绮忙掏出绢巾来替她擦去眼泪,安慰道,“等跟迟校尉见了面,让他拿个主意。”
宁葭哭着点点头。
“不知道那个迟凛想到办法没有。”榆儿趴在软榻上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