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脸色发黑,嘴唇上尽是干裂的血口。
扶着床沿,摇摇欲坠。
“你、你是谁?”熙昌却不认得她。
闻他如此问,傅立义倒吃了一惊。
本以为她是……
这可是重病疫地,一个陌不相识的人跑来做什么?
“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们就这么对待皇上的儿子?”榆儿却不理会二人惊疑,大声责问道。
“是二皇子他……”傅立义说着,望了望熙昌。
“我已是快、死的人了,何必、拖累别人。”熙昌微微喘息着道。
榆儿忙自袖中取出一个绛红小包,拿出一瓶双宜丹递给傅立义道:“快看看,这个可用吗?”
她虽然自小跟着清漪玩耍,但对医药之事从不上心,也就勉强认得几种药草罢了。
傅立义不想她果然掏出一瓶药来,忙接在手中,将一粒双宜丹倒在手中,仔细查看。
“此药果然难得。”傅立义赞道。
“这还用你说,你只快说说能不能治得这病。”榆儿道。
“此药虽然难得,却并不对症。”傅立义摇头道。
榆儿将绛红小包摊开放在旁边桌上,对傅立义道:“你看看,这里面可有能用的吗?”
傅立义上前查看,面露惊异,道:“这、这件件皆是绝世的好药,姑娘从何得来?”
“你管这些干什么,快看看哪个能治病!”榆儿道。
“唉……”傅立义叹道,“可惜,这些药并不能解得此病。”
“一件也不能用?”榆儿非常失望。
“也不是。”傅立义道。
“那怎么用?”榆儿立即追道。
傅立义将一颗双宜丹拿在手中,走至熙昌身前。
“别、别过来!”熙昌却往床角缩去。
“这药虽不能解去此病,但却有宜气养神之功,总能让二皇子你好受一些。”傅立义道。
“你、你放下,我自己拿。”熙昌道。
傅立义便将双宜丹放在床上。
熙昌自己过来,拿了放在嘴里。
榆儿忙倒了一碗水递给他。
他便也接去喝了。
“觉得怎么样?”榆儿向他问道。
“多谢。”熙昌只道。
望了榆儿一回,又问道:“你是何人?”
又是这个问题。
问得也对。
自己千里迢迢跑来重病之地看二皇子,这算什么?
二皇子他压根儿就不认识我呀!
若说是三公主让我来的,那我跟三公主算什么?
帮三公主私奔未遂的狐狸精?
那三公主以后可没法见人了。
“我是迟校尉的朋友。”榆儿向他笑道,“是他让我来看你的。”
“迟校尉?迟凛?”熙昌道。
“对,就是他。”榆儿道。
熙昌望了她一回,道:“你回去吧,替我谢谢他。”
“等你好了,我自然会走的。”榆儿道。
“这里可是重病之地,你、真是胡闹!”熙昌急道。
“傅医士,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照顾二皇子就好了。”榆儿向傅立义道。
“姑娘、这……”傅立义道。
“傅医士,你带了她去,我不需要人照顾。”熙昌道。
“看你连床都下不了,逞什么能?”榆儿道,“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当丫鬟使啊,要不是因为三……”
差点说漏了,榆儿连忙打住,转而道:“你要是死了,我可没法跟迟校尉交待。”
“咳、咳……”傅立义在旁干咳了两声。
榆儿将他推到门口,道:“赶快去研制药方。真不知道你读了这么多破烂医书到底有没有用。”
“老朽汗颜。”傅立义道。
“快去、快去!”榆儿已将他推出了院门。
“姑娘,”傅立义道,“粮米菜蔬朝廷自有配给,会有人按时送过来的。”
“好。”榆儿应道。
虽然是重病之地,但这些供给朝廷倒从不曾短缺。
又派了御医来此。
看来,这永平帝还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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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儿回至屋内,熙昌还缩在墙角。
“你躺着吧,好好歇着。”榆儿道。
“你到底是谁?”熙昌又问道。
“你省点力气留着养病吧。”榆儿道。
走去厨间,点起火来,做了碗菜粥端出来。
“二皇子,来吃点粥吧。”榆儿道。
“不要叫我二皇子。”熙昌道。
“为什么?”榆儿奇道,“你不是二皇子吗?”
“如今我不过是个普通医士,你只叫我殷医士就好。”熙昌道,“可惜我学艺不精,不能替百姓们去疾解痛,反而给傅师父添了麻烦,惹父母担忧。”
“这也不能怪你吧,你的傅师父还不是一样找不出药方。”榆儿道。
熙昌脸色黯然,沉默不语。
“好了,你先别想这些了,先吃点粥,打起精神来。”榆儿说着,便端着碗向他走去。
“你放在桌上!”熙昌忙道。
榆儿便搁在桌上。
熙昌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床沿上。
这双宜丹果然有些效用,倒不似方才那般无力了。
“我这个病随时会传染给你,不管你是谁,熙昌会记住你的好意,你还是快走吧。”熙昌望着榆儿道。
“我受人之托,得等你好了才能走呢。”榆儿道。
“受谁之托?”熙昌问道。
“迟校尉。”榆儿顺嘴便答。
忽想到什么,望着熙昌道:“你跟、迟校尉,不熟?”
“熟不熟,也说不上,不过,还没熟到千里送死的份上。”熙昌苦笑道。
果然,不熟。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是三公主让我来的。”榆儿道。
“三妹?”熙昌道。
若是三公主,倒还……
不过……
“姑娘你……”熙昌疑惑地望着榆儿道,“不像是宫里的人。”
“对,我才不是什么宫女。”榆儿道。
“那你是?”熙昌盯着她望了一回,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
“我是谁你先别管了,总之呢,你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快点好起来,我好跟三公主交差。”榆儿道。
说罢,端起桌上的碗,向熙昌走过去。
“别、别过来!”熙昌忙道。
“要么你自己吃,要么我喂你吃,你自己选吧。”榆儿道。
“我、我自己吃。”熙昌道。
榆儿露出满意的微笑,将碗重新放回桌上。
熙昌便坐至桌旁,自己拿起勺来,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乖乖听我的。”榆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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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两个身影正疾步走在通往宣州的路上。
一个白衫中年男子,一个藏青衫裙妇人。
正是方伯与莲姨。
当日榆儿与栗原走后,二人便拉住迟凛,问出宣州之事,便连忙向宣州赶来。
蘅芜、沉妍二人则依栗原所言,各自回转。
小弥却不见了踪影。
想是一时贪玩去了。
二人心中焦急,不及去寻她,直出了城门追往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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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虽然一步不停,到底是脚程,走了一天多,不过行得三百多里。
炎夏之日,烈日炙烤。
虽有些山风,时至午时,却也觉毒日难当。
“略歇一会儿吧。”方伯向莲姨道。
“不要紧,还是快赶路吧。”莲姨道。
看她微蹙双眉,忧虑满眼,还带着些愠怒。
“有栗原与她一处,也有个照应,你不用太担心了。”方伯安慰道。
“这孩子,越来越顽劣,这次把她带回青罗峰,非要好好叫她吃点儿苦头不可。”莲姨有些气恼道。
“罢了,何必气恼。”方伯笑道,“她不过是孩子心性,再长大些就好了。”
说着,拉住莲姨一手,柔声道:“看你也累了,就在这树荫下暂歇一会儿吧。”
“你就知道护着她,才把她惯坏了。”莲姨停了脚步,回头向他嗔道。
“好,都怪我。”方伯向她笑道。
“大概她一个人有些孤单吧,若是我们再有一个孩子……”莲姨有些怅然地道。
“怎么会,有小弥、栗原他们一起,还有清漪和柳默都在,你别瞎想这些了。”方伯揽过她肩来安慰道。
狐类修仙,三百年一次雷霆之劫。
能安然渡过的,寥寥无几。
他们的第一胎其实有四只小狐狸。
但是,全部死于雷劫。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平安渡过,莲姨在怀榆儿的时候,自运修为化去其它几只小狐,独孕榆儿一只。
只希望她独得母体精血,体健骨强,能渡过这劫难。
一百多年前,榆儿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雷劫。
不负他二人期望,果然平安活了下来。
“榆儿也渐渐长大了,若你想再生,我们可以好好筹划筹划。”方伯向莲姨微笑道。
“都一把年纪了,还生什么?”莲姨笑道。
“我看你还和从前一样呢。”方伯向她笑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的话了?”莲姨脸上倒有些微红起来。
方伯向她微微笑开,携了她,走至树荫下。
两人相挨着坐下,头靠着头,闭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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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觉一股凛冽的杀气渐渐逼近,两人心中大惊,忙睁眼看时,只见一人白衫长影,正向他们疾步赶来。
他脸上的青色面具虽在炎炎烈日之下,却也闪烁着摄人的寒光。
待他走得近些,可见他白衫上所绣的并非原先的明黄扶桑花,而是白须赤面的朱厌之像。
他已握了猿杖在手。
一双深邃的眼睛,此时似乎盛着一潭万年寒冰之水,透着刺骨的杀意。
方伯与莲姨立刻警惕地跳起身来。
“小心。”方伯向莲姨低声道。
取出长剑,握在手中。
“嗯。”莲姨点点头,眼睛直盯着疾驰而来的幽绝。
不一会儿,幽绝便来至二人面前。
“你们是千年狐妖?”幽绝立住身子,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了一回道。
闻他此问,方伯与莲姨皆有些吃惊。
他们幻化人形,他如何识得?
幽绝看他二人不答,驱起朱厌之力,白光微微。
方伯忙执剑踏出阵型。
“果然不错。”幽绝探得气息,知玉溯所言不虚。
“是又如何?”方伯道。
“今日便是你们的死忌!”幽绝,冷然道,“若是束手就擒,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儿。”
“小子口出狂言!”方伯哼道。
幽绝不再多言,猿杖挥出,白光切向方伯手中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