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的老乞婆也许不止一个。
不过,聚贤楼这里,恐怕只有这一个了。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聚贤楼。
在门口左右寻了一回,却并未看见要寻的那个人。
“哟,客官,您来了,快里边请。”来福迎上来笑道。
这两个人的脸,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伙计,来,我问你,那个瞎眼的老乞婆在哪儿?”栗原向来福问道。
“您说那个老乞婆啊,她已经两日没来了。”来福道。
“知道她住哪儿吗?”榆儿问道。
“就在城南济世大药堂后面,院子里长着一棵大槐树的就是。”来福道。
“她有家怎么还当乞丐?”栗原奇道。
“她一个瞎眼的老太婆能做什么,就一个儿子春天里还给下了大狱,不讨饭可活不了了。”来福道。
“不过也怪……”来福又道。
“怎么怪了?”榆儿、栗原忙问道。
“她从不去别的地方,就只在这聚贤楼门口乞讨。每天还没开门就来,打烊了才走,比谁都准。”来福道。
“他的儿子是为什么下了大狱?”榆儿又问道。
“这可是奇闻,净月城里的人都知道。”来福道。
“奇闻?”榆儿道,“怎么个奇法?”
“他儿子不过是个打柴、做短工的,不知怎么,忽然看上了七琴楼的一个歌妓,跟一个什么官打起来,就在七琴楼把那个人给杀了。”来福道,“客官,您说奇怪不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想是那位姑娘长得好看,他便喜欢了。”栗原道。
“那倒是,松音姑娘长得、那真是好看!”来福遥遥望着七琴楼的方向、一脸痴想道。
“跟你一样没出息。”榆儿指着来福向栗原道。
“她们都没你好看。”栗原向榆儿邪邪笑道。
“榆儿姐姐,我们快走吧。”小弥上前抱住榆儿胳膊就走,回头狠狠瞪了栗原一眼。
栗原也不在意,跟在他二人身后走去。
来福望着七琴楼发了一回痴,方回过头来道:“客官,您……”
身后哪里有什么人。
再看三人,已往七琴楼方向走了七八尺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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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琴楼,不过是一个很普通歌楼。
在这净月城中,比它大、比它招风的歌楼少说也有四五个。
不过,它虽然不大,到底是寻乐、买笑之地,倒也胭红柳绿,精巧雅致。
离七琴楼尚有五尺来远,栗原扯了扯榆儿,道:“这种地方,你们姑娘家不太方便吧。”
“听听小曲,看看美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榆儿笑望着他道。
“还有好吃的点心吗?”小弥道。
看看这楼倒是漂亮,里面的东西一定也很好吃吧。
“你们还是在这里等,我去看看吧。”栗原道。
“莫不是我们去了,你不方便?”榆儿更是一脸揶揄地笑道。
小弥却已跑到了门口,回身向榆儿大声道:“榆儿姐姐,快点!”
里面却走出一个黑脸短须的壮汉,向小弥道:“姑娘,请不要挡着门口。”
“好,我们马上进去。”小弥向他明媚笑道。
那人却黑着脸,道:“姑娘,还是早些站开的好。”
榆儿过来拉了小弥,小声道:“姐姐带你去吃别的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小弥疑惑地道。
“跟姐姐走就好了。”榆儿向她灿烂笑道,拉着她往街上走去。
这种地方,便进去也没什么。
不过,耽误办正事,那就不太好了。
榆儿拉了小弥,向栗原眨了眨眼。
转过一条街,买了两碗凉粉,与小弥一起坐在小摊上吃起来。
“啊,好好吃!”小弥第一次吃这个,开心不已。
“你有不好吃的东西吗?”榆儿望着她,也觉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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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原则独自走至七琴楼门前,径直往里走去。
黑脸短须打量了他一回,见他穿的不过是一身粗布素衫。
那日在布庄制的一身他不乐意穿,一直是榆儿收着。
七琴楼出了那件事之后,诸般事宜皆甚谨慎。
何况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个穷鬼,他便粗声道:“客官有闲,且到别处玩耍吧。”
“我还就乐意里面玩耍。”栗原笑道,自往里走。
当下便出来七八个短衫打手,个个孔武有力。
“哟,这么隆重?”栗原斜眼扫了一遍,笑道。
“没银子就一边呆着去。”黑脸短须的壮汉不屑地道。
栗原也不答言,提步走上台阶。
那几个打手便围了上来,只听几声碰撞声,那些人个个捂着头坐倒在地。
栗原向那个黑脸短须的壮汉走去,那人忙大退了两步,抵住门柱,颤声道:“你、别胡来!我、我会报官……”
栗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爷不过是来喝杯茶,你带路。”
他虽比栗原还高出一个头,此时在他面前却好似矮了一大截,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重整了笑脸道:“客官,里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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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原正往里走,冷不防迎面来了一个人。
青色面具,面冷如冰。
只是今日穿得一身青色长衫。
幽绝就这么擦着他的肩走了出去,仿佛完全没看到他。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栗原回头望着他的背影,面上浮现出一缕不安。
看他往榆儿、小弥所去相反的方向走了,暗暗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既已来了,恐怕……
奇怪,他来这七琴楼做什么?
就他那个冷眉冷眼的样子。
该不会……
真是会装!
栗原心中哼过一回,却忽然觉得更加不安。
不觉已走至七琴楼内。
这楼内分为两层。
丝竹瑶琴之声固然不绝,男女调笑之声更是不缺。
“哟,这位爷看着面生啊。”一位珠翠环绕的三十有余的妇人走来道。
盯着栗原上下看了一回,瞪了一眼他身后的黑脸短须,摇了摇手中团扇,微笑道:“公子,我们这里要先见彩头的。”
“这个简单。”栗原自袖中模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在手中掂了掂。
妇人的脸色略缓和了些。
“这位姐姐,你怎么长得这么俊?”栗原向妇人的凑了凑笑道。
“哟,嘴还挺甜。”妇人理了理鬓角嗔笑道,“不过,姐姐我已经退了多年了。”
“那真是可惜了。”栗原又向她凑近了些,在她脖子处闻了闻。
这气息甚是撩人,妇人眉眼间禁不住泛起丝丝缕缕的迷离。
看这年轻人眉眼其实长得甚是俊朗,就是这身打扮……
不过,反正他今日有银子就行。
“公子想点哪位姑娘,随意便了。”妇人整了整衣襟,轻摇团扇道。
“刚才那位戴面具的来这里点了哪位姑娘?”栗原立正身子笑问道。
妇人闻他此言,却变了脸色,道:“他点的姑娘并不在。”
“不在?”栗原奇道。
莫不是还有老相好?
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栗原又问道。
“公子,我这里的姑娘个个琴曲俱佳,您看满意哪个?”妇人却将话绕开来道。
“那就给我叫松音,如何?”栗原便也不再追问,转而道。
“松音?”妇人面色更是难看道,“她、不在。”
“不在?”栗原奇道,“为何?”
“她这几日身体不适。”妇人道,“请公子另选他人吧。”
栗原抬眼看来,一侧壁下坐了十来位姑娘,穿红着绿,手中琴弦轻拨,合奏着缠绵之声。
“都说松音长得美,今日特意来看一回,姐姐行个方便吧。”栗原道。
“她确是身体不适,已多日不曾待客了。”妇人道,“公子请回吧。”
说罢,转身走了。
方才那个黑脸短须上来,向栗原道:“公子,若是来找松音,还是请回吧。”
他语气和缓了很多,赔着笑脸。
栗原便也转身出了七琴楼。
在街上寻到榆儿、小弥,只道松音并不在。
遇到幽绝的事,他却没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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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寻着她,还是先去那边吧。”榆儿道。
“也好。”栗原道。
“榆儿姐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去找那个老婆婆吗?”小弥向榆儿道。
“对。”榆儿道。
“她好像很可怜,应该不是坏人,为什么要冤枉那个萧大哥?”小弥道。
“这个、冤不冤枉的、我也还不知道……”榆儿道。
“小弥,来、哥哥跟你说件事。”栗原忽然向小弥道。
“你是谁哥哥?”小弥别过头去哼道。
“一会儿见了那个老乞婆,你可不能说我们认识迟大哥、萧大哥的事。”栗原忽然一脸严肃地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小弥回头对他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小弥,”榆儿模了模她的头发笑道,“栗原说得对,如今尚不知那位老婆婆怎么想,还是先别说的好。”
“哦、我知道啦。”小弥向榆儿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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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几条街,到城南一打听,济世大药堂人人皆知,轻易便寻着了。
再走几步,果然看见一家院内一棵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地伸展开来。
三人悄悄爬上墙头看了一回,并无一个人影。
大门虚掩着,三人便悄悄推门而入,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是谁这么偷偷模模地?”忽闻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