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冰殇 第五十七章 *追疑寻惑巧用心

作者 : 弦月西楼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花白发髻、一身补丁麻衫、满衣污垢的老妇手探着拐杖开门出来。

正是那日聚贤楼门前的老乞婆。

栗原向榆儿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老乞婆,先提步走了去。

榆儿和小弥也跟上他。

近得前来,透过半开的门可见床侧的一张旧木桌上,放着一个裂了口的碗,盛着半碗水。

“老婆婆,您一个人住这儿吗?”栗原向她问道。

“你若也是来求情的,我的话皆已告诉了主事老爷,你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了。”老乞婆冷着脸沉声道。

“老婆婆,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啊?”栗原咳了一声道。

“这位公子,我们可见过吧?”老乞婆道。

“没有,我们何曾见过?”栗原道,“您老眼睛不便,更不可能见过我了。”

“老乞婆我眼睛虽然瞎了,可是这耳朵,还好使得很。”老乞婆道,“数日前在聚贤楼门口,你带着一位姑娘和另一位客人,咱们可是见过的。”

“老婆婆,您还记得我们?”榆儿上前道。

“托你的福,老乞婆的记性还不算差。”老乞婆道。

“我们只是路过,看这院子空着,便进来看看,您别多心。”榆儿道。

“姑娘真是说笑了。聚贤楼出入的都是豪门贵族,你们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路过贱地。”老乞婆道,“萧家三儿子欠了我胡家一条命,老乞婆是务必要讨还的!”

老乞婆说着这话,脸色现出怨毒之色。

“老婆婆您别误会,我们并不认识那个萧大哥。”小弥在旁道。

榆儿忙扯了扯她的手。

“这位小姑娘倒耳生得很。”老乞婆道。

“对啊,我今天第一次见婆婆您呢。”小弥道。

“老婆婆,您说萧三公子欠您一条命,这是何意?”榆儿向老乞婆道。

“既是他做下的事,为何他自己不告诉你?是不是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没脸说出来?”老乞婆恨恨地道。

“老婆婆,萧大哥他不是坏人,您肯定是弄错了。”小弥道。

她不过听迟凛说了几句,就觉得萧恒期不是坏人,因为迟凛看起来也不坏。

榆儿一手抵住额头,咬了咬牙,心中道:“就不该带她来!”

“作奸犯科,杀人谋命,这样的人还不坏,可还有天理王法吗?”老乞婆哼道,将手中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若不是他,我的儿子怎么会到现在还关在大牢里!”老乞婆越说声音越大,恨怨满胸,“想让我改供词,你们就别做梦了!都给我滚!”

说着抬起拐杖就朝面前乱棍打来。

栗原、榆儿、小弥忙向后退出几步。

“快滚!”老乞婆又怒声喝道,“要是敢再来,老乞婆绝不手软!”

“老婆婆,您消消气,我们这就走。”榆儿无奈地道。

说着便扯着小弥出了老乞婆家大门。

栗原也跟了出来。

“这老婆子不赖,挺厉害。”栗原道,“难怪抓人都抓到丞相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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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夜已深了。

三个黑影悄悄潜进乾凌府牢狱中,找到了萧恒期所在的位置。

“萧公子。”榆儿小声唤道。

萧恒期问得呼唤,起身来走至牢门前。

“你们、是谁?”看了三人面容,并不识得。

“我们是迟校尉的朋友,特地来看你的。”榆儿道。

“迟兄?”萧恒期道。

“对,你有什么冤情,只管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转告给迟校尉的。”榆儿道。

萧恒期眼睛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回,只道:“恒期买凶杀人,没有冤情。替我转告迟兄,请他不必费心了。”

萧恒期说罢,自走回床前,躺了上去,面朝里壁。

榆儿等无奈,只好出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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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萧恒期,真是看不出来,一脸温和之气,却干这买凶杀人的勾当。”栗原道。

榆儿却不言语。

“我看萧大哥不像坏人,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弥道。

“哟,看人模样长得俊,就向着他了?”栗原笑道。

“才不是!”小弥娇哼一声道。

“我们要再去一个地方。”榆儿忽然开口道。

“去哪儿?”栗原、小弥齐声道。

“跟我来。”榆儿向两人招了招手,自己先掠身出去了,领着二人来到了府衙的卷宗存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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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近日的案件,倒是便利,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萧恒期的卷宗。

打开看时,果然上写着萧恒期因私人积怨,于一月十八,与胡四喜白银二百两,指使其于三月十四杀害药监郎官孟福满。

苦主离家数月,未曾到堂,由官府公审。

证人胡李氏、胡四喜。

还画了作为物证的玉佩的图案在上,亦有萧恒期的签字画押。

再找了一回,略费了些时辰,方才翻到胡四喜的卷宗。

上亦写明胡四喜三月十四日与孟福满于七琴楼发生争执,当场将其杀死。

物证是一把锋利的柴刀。

苦主为孟福满之妻李氏。

证人为七琴楼的老板娘、伙计、侍女等。

胡四喜画押服罪。

榆儿与栗原仔细看罢,仍将卷宗放回,出了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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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觉有何不对吗?”榆儿一边走一边向栗原问道。

“邪性。”栗原模了模下巴道。

“怎么说?”榆儿道。

“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栗原向榆儿笑道。

“那个胡四喜明明是自己杀了人,为什么要赖上萧大哥?”小弥凑上来道。

“你真觉得没有不对的地方?”榆儿又向栗原问道。

“你说,咱可是妖,不去修炼成仙、逍遥快活,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做什么?”栗原忽然立住身子,望着榆儿道。

“怎么了?好好地忽然说这个?”榆儿亦停下脚步,望着他道。

“榆儿姐姐。”小弥也停在了榆儿身侧。

“我知道你担心三公主错嫁了别人,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栗原道,“迟凛是个死脑筋,你就别跟着他犯傻了。”

“你也觉得他是冤枉的了?”榆儿望着栗原笑道。

“他哪里冤枉了,没看出来。”栗原别过脸,望着暗黑的夜色道。

“卷宗上他是签字画押,似乎是证据确凿,但是,还缺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榆儿道。

“什么东西?”小弥忙问道。

“动机。”榆儿望着栗原的脸缓缓道。

“动机?卷宗里写得很清楚。”栗原道。

“是啊,我也看见了。”小弥道。

“私人积怨,这四个字而已,哪有清楚?”榆儿道,“人皆道这位三公子温和有礼,怎会轻易与人结怨,何况是积怨。”

“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发毛的时候吧?”栗原道。

“就算是偶尔性情急躁些,这积怨二字,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榆儿道,“那卷宗中写着死者不过是个小小的药监郎官,连个小小的县令也比不了,怎么能跟一个堂堂的相府公子长期来来往往,以致积下仇怨?”

“对啊,榆儿姐姐,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啊!”小弥恍然大悟地点头道。

“皇家还有三门穷亲戚呢,相府公子有几个不入品的朋友,这也不稀奇。”栗原不以为然地道。

“好吧,就算他们不小心认识了,又不小心结了怨,”榆儿犹自琢磨道,“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很奇怪?”小弥道。

“总之就是很奇怪!”榆儿右手撑住左手,将食指点于脸颊,兀自猜想。

栗原却望着榆儿,摇头叹道:“看来,你是真要捞他啊。”

“你也觉得不对,对不对?”榆儿望着他笑道。

“唉,若说一个人与人起了争执,一时热血上脑,失手杀了人,这倒还可以理解。既然是买凶杀人,必然是筹谋在胸,何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地去杀人?”栗原摇头道。

“你不是明明知道嘛?还说什么没看出来?”榆儿伸手推了栗原一下道。

“你要把他捞了出来,能让皇上改了圣旨、把三公主许给迟凛吗?”栗原道,“你别跟着迟凛瞎起哄,好好的美事儿给搅和了。”

“三公主当然要嫁给迟凛,大不了、我们再帮他们私奔一次?”榆儿向栗原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颜道。

“好啊!”小弥拍手笑道,“这次算我一个!”

“快走吧。”榆儿忽然加快了脚步。

“去哪儿?”栗原和小弥赶上她道。

“忙活了这大半夜,得回去好好睡个好觉。”榆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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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这次只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茂源客栈,住了下来。

虽说是普通客栈,到底是天子脚下,一应事物皆齐全,伙计也很周到。

虽然是半夜敲门,伙计也没什么怨言。

将几人引进客房,打了热水、上了热茶。

“几位客官,好生歇着,若有吩咐,小的就在楼下候着呢。”伙计道。

“多谢。”榆儿向他道。

伙计便将门掩好,自下楼去了。

奔波了这一段时日,小弥早已疲累不堪,一沾了床,立刻便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榆儿躺在床上,将今日所闻所见细细琢磨一回,思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夜色如墨,星月全无。

几人离开兰沃村已经两天了,幽绝是否还在路上呢?

他不远千里追到了兰沃村,想必不会就此罢手。

那件事,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可以确定的是,那件事一定于他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那会是什么事呢?

会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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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榆儿一早便起身来。

在楼下一边吃着热乎乎的大包子,一边喝着凉茶,等栗原和小弥起来。

包子才吃完,栗原也下楼来了。

“今日做什么?”栗原在她对面坐下道。

“去看看三公子的朋友,怎么样?”榆儿向他眨眼笑道。

“你会招魂?”栗原咬了一大口包子道。

“看情况吧。”榆儿笑道,“我去叫小弥起来,这就去。”

说着起身跑上楼,进了房间。

小弥将一床薄被全踢到了地上,趴在床上兀自睡得香。

“小弥,起来了。”榆儿拍拍她肩道。

小弥没有应声,反而响起微微鼾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鼾。”榆儿摇头笑道,又伸手推了她两下。

“给你吃这个,很好吃的,幽绝哥哥……”小弥忽然说道,还咂了咂嘴。

榆儿听得她这般呓语,不觉忧心不已。

若幽绝修的不是朱厌,而是麒麟,事情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呢?

思及此,不由得想起那日长离哥哥临走前对幽绝说的话来。

“幽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麒麟之气,也许更适合你?”

长离哥哥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幽绝,他原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床上的小弥忽然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额头上有些微汗。

榆儿自袖中取出一方绸帕与她擦拭。

这绸帕却带出一样东西来。

是一只青翠碧绿、展翅欲飞的竹蜻蜓。

正是那日唐伯家院中鱼篓旁捡到、在神龟背上掉落下来、救了神龟和自己的那一只。

那日多亏了它,自己和神龟才能死里逃生。

所以,榆儿亦觉这竹蜻蜓只怕有些来历,便用莲姨所授的保存之法将它护住,使它保持青翠碧绿的样子。

这只竹蜻蜓于幽绝而言,究竟有什么不同?

为何他会是那样的神情?

榆儿拿起这只竹蜻蜓,仔细翻看起来。

又想起那日幽绝看见唐伯编制鱼篓时面色大异的样子,更是猜想无端。

“榆儿姐姐,你在看什么?”小弥忽然醒了,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榆儿问道。

“没什么。”榆儿见她醒来,将竹蜻蜓仍收了,对她笑道,“快起来吧,就等你了。”

“今天要做什么?”小弥抬脚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道。

“当然有大事了。”榆儿道,“快点洗脸,我们在楼下等着你。”

“好,我这就好。”小弥应道。

榆儿便先行下楼。

待小弥收拾好下来,吃了东西,便一同出了客栈大门。

栗原本是挨着榆儿走着。

小弥却把他拨到一边,自己跨了榆儿的胳膊走在两人中间。

“你这丫头!”栗原瞪着她道。

小弥将一双大眼睛瞪了回去,道:“你离榆儿姐姐远点儿!”

“你这么缠着她,难道要和她一起跟我洞房吗?”栗原忽然邪笑道。

“你、”小弥闻得此言,涨红了脸道:“榆儿姐姐才不会嫁给你!”

“这事儿我说的算。”栗原笑道,一双眼却望着榆儿。

榆儿却只当没听见,自顾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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