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栀醒来之时,眼前皆是一片惨淡的白,周遭也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努力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背上插着针头,右腿也疼得要命,根本动弹不得。她强撑着坐起来,却扯痛了腿上的伤口,她蹙了眉头,忍不住嘶痛一声。
这一声惊醒了旁边坐着小憩的看护。
看护是一个生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见她醒了,连忙走过来替她垫上枕头,捻捻被角,十分欢喜道:“宋小姐醒了。”之后又给她递上一杯温暾的水,才盈盈一笑,道:“傅先生在外面守候多时了,一定很担心宋小姐。宋小姐你且等等我,我马上将你醒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宋允栀无力地点了点头。
待那看护离开之后,她转过头望向窗外,时将破晓,晨雾缭绕,外面的天地却笼罩在一片黑沉沉的天幕之中,像墨水泼至清水之中,浓得化也化不开。渐渐地,东方开始泛白,从四方形的窗子向外看去,天像是一口暗黑的井,周遭泛着一道灿然光晕,她在那井底下无声凝伫,周身散发出一股落寞之意。
傅宣颐走了进来。
他看着她。
她弓着单薄的背,柔弱身姿娉娉婷婷,妙曼纤细,一袭白色的宽大病服衬得她腰身那里空落落的,几乎叫人不盈一握。头顶上的灯光暗暗的,隐约透出病床前的屏风阴影,几缕灯色照在她线条纤柔的侧影上,愈发映得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借着灯光描摹她朦胧纤柔的轮廓,沉默半晌,才试探地问:“醒了?”
宋允栀回眸来,懒懒地说了一声:“都喜欢明知故问。”
傅宣颐来到她旁边,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才幽幽叹息道:“醒了便好。宋小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话毕,他转过身欲走,宋允栀却拉住他的袖摆,说:“等等。”
他回头。
宋允栀却埋下头去,眼帘低垂,浓密细长的睫毛罩了一片浅浅的阴影映在眼下,像一对淡蓝的蝴蝶般,薄翼轻扇。
她沉默了须臾,说:“傅宣颐,你在这里陪陪我好吗?”
闻得此言,傅宣颐站在原地,忍不住在心底怅然一叹。记得闲徵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时,也是这般,从微启的唇间说出,似一声婉转清幽的叹息,无限百折千回,饶人心肠。她曾是他聒噪世界里唯一可见的安静美好,至今也仍占据着干净神圣的一隅,不忍令之受伤哭泣,遭受指染亵渎。可惜有什么,凭空飞来的一场祸事,让他辛辛苦苦维护起来的感情轰然倒塌,分崩离析,她也彻底消失在他世界里。
从此杳无音信。
两年后她再回到他身边,却不再是白闲徵,而是宋允栀。
宋允栀……
这一定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傅宣颐转身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宋允栀,幽深双瞳中映着一道纤细玲珑的身影。无声凝视许久,他消瘦俊美的侧颜终于闪过一丝苦涩,便将宋允栀揽入怀中,柔声道:“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宋允栀颔首:“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