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的时候宋允栀睡着了,傅宣颐将她放倒在床上安置好,便走出病房。恰在这时遇上了宋允栀的主治大夫孙治襄,孙治襄是留美归来的专业外科医生,见着傅宣颐,便亲切地拍拍他肩膀,说:“宋小姐遇上的这场祸事,可谓是有惊无险,身上虽然多处擦伤,但是并不严重,只是左腿左胫骨平台骨骨折,颇要费点心思。不过也不碍事,只要平时注意点,多加调养,过不了多少时日,自然就康复了。”
闻言,傅宣颐面色微微缓和,直道:“那便多谢孙大夫了。”
孙治襄摇摇头说客气了,又疑惑地瞟了傅宣颐一眼,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宋小姐是没有生育的。可是为什么在宋小姐的月复部,会有一道剖月复之后缝合的口子,而且这道口子的痕迹很浅,不是专业人士,几乎看不出切口来。”
傅宣颐的手一滞。
他回眸来,眼中波澜不惊,未见丝毫端倪,语气却微带讶异,“孙大夫,你说什么——”
孙治襄又将他的疑惑说了一遍,傅宣颐转身欲进去宋允栀住着的病房,但走到病房门前之时,他又退却了。
他抬手欲推开那扇门,却发现自己手上没了力气,就那么僵在半空中。晨风从空旷的走廊那边吹过来,清冷薄寒,吹得一层层云雾迅速飘过,茫茫然一片,竟令他心思邈渺,生出眼前人影绰绰的错觉。心中辗转起伏,尽是无穷无尽的苦涩,天翻地覆……念及两年前的种种,她的欢声笑语,她的音容笑貌……一时间在回忆里清晰起来,呈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压得他几乎快要窒息。
他忍不住怅然一叹,拂袖离去.
清晨吃过早餐,顾北意和林云朝便带着鲜花和水果来看宋允栀。
她们一个穿着云过天青般的绮云衣裙,一个穿着绣有折枝梅花的素色旗袍。病床前拉着一条薄薄的湘妃竹帘,竹帘后透进一幅浅浅光影,随来人脚步轻漾,惊起微尘袅袅飞扬。她们一走进病房,就双双坐到宋允栀的两旁,一个为她削苹果,一个为她换上新鲜的花枝。
顾北意凝眉笑道:“允栀姐姐,这病房里着实闷得慌,若是你不嫌我聒噪的话,日后我天天来这里陪你。”
宋允栀唇角含着一抹媚人的浅笑,眼中有淡淡的波光洄转,她道:“好啊,你来陪我吧,我可不嫌你话多聒噪。”
闻言,林云朝扑哧一声笑出来,“阿意就是太机灵了点,说话伶俐,讨人欢喜。”
顾北意也笑,“哪里,我哪里讨人欢喜了。”话毕她站起身来,袖摆上的银扣却不小心带住了输液管子,针头都几乎拔出来了。宋允栀痛得**一声,不禁按住那贴了胶带的针头。顾北意惊觉自己犯了错事,连忙捋了捋输液管子,又揉了揉宋允栀扯得红肿的手背,才十分愧疚地说:“对不起,允栀姐姐。”
宋允栀蹙起纤细的蛾眉,曲起手指,轻轻地在顾北意洁白的额头上敲了一敲,桃红色的蔻丹点缀在指尖,衬着她如玉凝脂般的肌肤,愈发苍白剔透。她摇摇头,好笑道:“你这个冒失鬼。”
语气微愠,却无半分责怪之意。
顾北意见宋允栀笑了,她也开心起来,说:“允栀姐姐,这屋子里怪闷的。我去开窗。”
话毕她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百叶窗。
昏暗的空间里一下被照进了日光,亮晃晃的,宋允栀转过头看时,晴空碧湛,薄薄的细云袅袅,朝阳初升,叠起一缕一缕的红光,千丝万缕射下来,像是水面涟漪,细细碎碎浮漾开。宋允栀的脸上也似被笼上了一层薄媚的红光,艳色妖冶,清清滟滟的眼波里,带着隐隐的悲意,教人看了心疼得发软。
三人又说说笑笑了一会儿,顾北意便和林云朝有事回去了。
宋允栀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看护有时会来看她一下,有时会来给她换药水,她一个人闲的无聊。看了会儿顾北意带来的漫画书,就靠着枕头睡着了。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她惊觉病房里有衣角拂动的簌簌声。她开始以为是幻听,后来觉得她自己没入了天边无尽的黑暗之中,四下里寂静无声,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使得她的意识愈发清明,心中也变得惴惴不安。她猛地睁开眼,视线落入一汪仿若深潭静水的深瞳里。
傅宣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