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好痛!浑身像是被马车轱辘碾过一般疼痛,比起之前的完全月兑力好歹有了一丝力气,王夙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费老是否还活着。
费老躺在血泊之中,身体已经凉透了,流出的血也变成了暗淡的黑红色,王夙默默的看着费老,久久没有言语。
就算费老平时十分苛刻的对待大家,就算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杀掉费老,说到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终于还是弑师了……
王夙努力甩掉心中那点儿小别扭,自己安慰自己: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果不抢先一步把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她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为了自己的生存去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力,这种做法是对亦或是错?深奥的问题交给圣人去思索吧,她王夙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王夙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费老只是爱之心切,走火入魔罢了。毒性那么大的一颗药丸吞下肚怎么可能召唤回已经逝去的人,所以每个被告知“改造身体”的人,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子桑青说过,她喜欢看美男子。而王夙之所以敢对费老下手,也是因为她知道费老这七年来一直都在服用小剂量的那种有毒药丸,就为了保持容颜不老,一切只因他不想在爱人复活之后自己却老态龙钟,
说起来那药丸小剂量的服用倒是没有毒性的,不但可以促进消化机能,还可以强健神经,甚至有反老还童的功效。可是费老是饮鸩不止渴,越来越加大服用量,他的身体慢慢的有了轻微中毒的征兆,时间久了不仅神经系统会被彻底破坏,更会导致心脏麻痹、浑身溃烂、惊觉癫狂而亡。
费老到底是个善毒的宗师,王夙不敢保证费老什么时候会毒发,更不能确保费老什么时候能把自己身上的毒解了,王夙等不了那么久,岛上只剩下五个人了,只能搏一把了。
本来演算好的,白煜来做那个弑师的人,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费老清醒的太快了。
王夙深吸一口气忍住身上的疼痛,挺直了身躯站在费老的尸体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师父,最后一次叫您师父。感谢您教会我什么是善恶……”王夙眼前忽的蹦出王勃仲粗狂的脸庞,眼神一片冰凉,“您是爱之心切,分寸全失,做了一些过激的错事……至于我,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希望您能在那里见到……母亲大人。”
说完这些话后,王夙没有再看一眼费老,起身检查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还好,五人中只死了一个,除王夙外,剩下的三人都气息游离,命悬一线。王夙倒也不急,有口气在就行,不过是跟阎王抢个人而已。
三人中相对而言万磊伤的最轻,所以他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人,宋书之伤的最重,都三天了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水…水……”
王夙一直在宋书之床边守着,刚打了个盹儿便听见宋书之微弱的呢喃,伺候宋书之喝完水总算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淡淡笑意,“醒了就好。”
宋书之彻底恢复意识后见到王夙并没有劫后重生的欣喜,而是紧皱着双眉担忧的盯着王夙,“你的脸……”
王夙无所谓的笑笑,“没什么,活下来就好了。”
当王夙还是那个无胸无脑的小二世祖的时候,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些官场的伯伯都有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说王夙将来一定会出落成京都最娇艳的美人儿,她也毫不谦虚。而如今……
没有感叹,没有波澜,心如死水。王夙非常大方的承认,她现在就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一个情绪稳定,乐观向上的丑八怪。
“你放心,我已经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只是岛上现在没有那味药材。”王夙知道宋书之的担忧,再强势再有本事的女人也终归是个女儿家,这世上有哪个女儿家不爱惜自己容颜的!更何况顶着这么一张惊世骇俗的丑脸,以后还怎么嫁人!
听到王夙如此解释宋书之松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夙,竟然露出一丝小女儿娇态,“不早说,害我担……”
话未说完宋书之眼神一凛,飞快揽过王夙,到底是刚刚重伤醒来的人,哪里敌得过蓄谋已久的暗算。王夙的反应不慢,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宋书之的胸口被狠狠击了一掌,而那被部位又刚好是之前费老重创之下的旧伤……
“不!”王夙撕心裂肺一声怒嚎,两只眼睛都红了,“万磊,我要你不得好死!”
王夙忙活了三天三夜才捡回了宋书之一条命,如今……王夙不敢想下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眼前的人!
本来王夙的功夫要高过万磊,此时却处处掣肘被万磊限制,说来还是王夙送给费老的那句话:爱之心切,分寸全失。
王夙和宋书之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姐妹情深。按理说七年前王夙武功高于其他二百九十六人,却还是被宋书之一次又一次的相救。因为王勃仲的故意引导,她根本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为此几乎得罪一半的人,众怒难犯,更何况在海岛树林那个处处充满危机的地方,要暗害一个武功不弱、情商却很低的人并不困难。宋书之不但是王夙的救命恩人,还是教会她怎么自理生活、怎么处理人际关系的先生……这样一个亦师亦友的伙伴,如今再一次救了王夙自己却生死未知,王夙的心怎能不乱!
就在王夙渐露败势的时候,白煜加入了战斗,不消片刻,压倒式的胜利朝着王夙这一边倾斜,王夙见到白煜,理智恢复了几分,两人联合不到三个呼吸便生擒了万磊。
“别让他自杀了!”王夙只丢了一句话给白煜,转身快步走向宋书之,原本整洁的屋子此时一片狼藉,王夙从废墟中抱起奄奄一息的宋书之,“你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王夙已经带上颤音了。
不见宋书之回答,王夙心里更加焦急,虽然已经知道结局,可她就是不愿相信,鼻子一酸没忍住,眼泪瞬时从脸颊流了下来。王夙腾出右手按在宋书之的心口,将本就剩余不多的内力输入宋书之残破不堪的经脉,试图去修复,“你醒醒啊!姐姐,我叫你姐姐了……”
“你听到了没?以前我一直不肯叫你姐姐的,你倒是说话呀!”
宋书之虽然还吊着一口气,但破碎的经脉根本没法儿被修复,王夙一直输入内力却迫使宋书之咳了不少血,就在王夙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输入内力的时候,细若游丝的声音传进王夙的耳朵,“我…听…到了,夙…夙儿妹妹…咳咳……”
王夙大喜,甚至顾不得擦干眼泪,“姐姐!”
宋书之勉强睁开眼睛,垂在身旁的左手试图抬起来想抓住什么,试了几次没能抬起手来后来索性放弃了,“夙儿,答应我…照顾…好…小妹……脖子……她也…有……”
宋书之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瞳孔慢慢放大……“娘…”最后一声呢喃后宋书之没有再呼吸,更没有再说话,王夙怔怔的望着依旧浅浅微笑着的宋书之,眼泪慢慢干涸,也不再呼唤,只是双手小心翼翼的抱着宋书之,仿佛在抱一个易碎的女圭女圭。
“夙儿?”白煜见王夙半响不说话,试探的叫了一声,却见王夙陷入深思,锋利却不失好看的剑眉担忧的皱了起来,又看着手中被制住的万磊,想了想,拎着万磊转身踏出房间,要说起折磨人的手段,跟了费老这么久,没有哪个人是弱者。
安置好万磊,白煜迅速返回宋书之的房间,他很清楚宋书之对于王夙来说有多重要,想到此间,他更担忧的厉害了。
“怎么回事?”竟然进不去房间,白煜大惊,几番查探终于承认一个事实:房子周边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阻隔他,他进不去这间屋子。
好在房间的门早已被打飞,白煜站在屋外倒是可以看得到王夙的侧影,只见王夙呆呆的抱着宋书之,陷入某种特殊的境界。白煜看到王夙此时的模样,放心了不少,王夙的武功虽不及宗师却也登峰造极,若她能踏过这道坎儿,那么史上最年轻的宗师就要在费城诞生了。白煜为王夙高兴的同时不免有点儿失落,夙儿都宗师了,那自己呢?
刚瞎想没一会儿,白煜便调整过来,费老说过,天分不同,际遇不同,导致结果不同。各人有各人的路,若他嫉妒王夙的成就,一味死钻牛角尖的话,那么这辈子都无缘踏入宗师行列了。
白煜把淡水、食物全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步不离、万分尽责的为王夙守关护法。
日出日落,五天后,屋子周边那股强势的气息慢慢变弱,最后消失不见,王夙抱着宋书之从门口走了出来。看到守着的白煜,心里一暖,微笑道:“谢谢白大哥。”
见到虽然毁容了却依旧如浴春风毫无违和感的王夙,白煜吓了一跳,“啊?没…没事……”
王夙又笑了,“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赶快帮忙把姐姐埋了。”
此时已是三月天,正是大地回春,桃花开的最盛的时候。费城虽没有桃花,可气温却比陆地上高了不少,尽管如此,宋书之的尸体竟然没有一丝腐烂的迹象,倒是愈发的“活力”,不请脉或者细查的话根本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被王夙和煦的笑容吓得有些呆滞的白煜接过宋书之,“你,你现在是宗师了吗?”
王夙没好气一笑,“你以为宗师是大白菜?”
被王夙噎了一下,白煜一点儿也没恼,继续好奇的打量着王夙,“你到底是不是?”
“这个,严格说……不算是吧……”王夙思索了一下,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你这么想就行了:一只脚迈进去了,但是另一只脚还卡在门缝儿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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