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离和安然皆是一愣,循着声音看去,花厅门口走近一倾长的人影,一身青色的长衫,同色的腰带上别着一条玉坠。发髻高挽,俊脸清秀非常,狭长的眼眸带着泛着笑意,俊朗的外表让人眼前一乱:“安姑娘,别来无恙!”
“秦大人!”
“若阳兄?!”
君莫离心里一怔,秦若阳怎么知道他在边城的?又怎么找到这里的?
“若阳兄,怎么是你?朝廷不是派了湛伦来吗?”
“湛伦?”
秦若阳和君莫离两人一惊,四目相对,都从彼此严重看到了不可思议和隐隐潜藏的阴谋。两人的大脑飞速运转,在心里也迅速的盘算,既然秦若阳不知道湛伦会来,那相反,湛伦也是铁定不会知晓秦若阳已经被派做钦差来这里了!
这是为什么呢?
安然也隐隐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垂眸沉思了片刻,才开口打破花厅里的沉静道:“秦大人近日奔波劳累,定是有些乏了。离,不如请秦大人先去洗漱,再一起用膳,边吃边聊!”
君莫离恍然大悟,频频点头,是他疏忽了。满脸歉意的看向秦若阳,“若阳兄先去沐浴,洗洗一路的尘土,回头再一起用膳。这接风宴,等湛伦到了,咱一起!”
“好!”
秦若阳也不扭捏,告辞了两位主人,跟着下人往客房而去!
“来人,立即按夫人之前说的,再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
“等等!”
“然儿”
君莫离有些纳闷儿的看着她,难道还有不妥?
“着重去护城河的上游寻找,挖地三尺的找!”
她想了那么久,终于知道问题所在了。若她猜想没错,肯定会是她猜想的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按夫人的指示去做!”
“是!”
秦若阳和君莫离夫妇一起用过午膳之后,作为弦月的丞相和钦差大人,亲自去巡查和慰问受灾和感染瘟疫的百姓是必不可少的。安然给了他两粒药丸让他服下,随着君莫离一起,两人出了清和园!
秦若阳出了夜月的城池过后,途径周围的一百多里路,到处都是被洪水冲毁的庄稼。六月正是稻谷包浆的时候,却这个时候发了洪水,今年灾民定是颗粒无收。
进了边城,大街小巷全是难民,男女老少,各个蓬头垢面,拿着一个破碗,躺的满地都是。还有那倒在地上死去,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已经有苍蝇在围着他飞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不是已经死了、隔离了、或是发大水之时就逃了,全是空的!
君莫离早就见过这些惨状了,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虽然眼睛觉得酸涩,但是,他们只有给足老百姓信心,努力的研制出控制瘟疫的药,才能救百姓们出这个水深火热的生活!
“娘,我饿,我饿”
“宝儿啊,你别离开娘啊”
“孩子他爹,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爹,娘,你们醒醒啊”
秦若阳不忍入眼的一幕幕,沉重的俊脸微微侧开。除了瘟疫,他们这些人很多都是被活活饿死的。只因,朝廷的救助物资,已经在洪水过了二十多天后,还没送到!
“莫离兄,隔壁的城镇怎么会没送物资进来?”
秦若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幕,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然儿把腾家的粮店都开仓放粮了,临近的城镇也命人悄悄送了进来,但是,这都是杯水车薪。朝廷不开粮仓救济灾民,腾家这些小城镇里的粮仓,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君莫离叹了一口气,他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皇上果真是过河拆桥啊!呵呵呵”聪明如秦若阳,岂会想不到这深层次的含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过后,才缓缓的道:“他这一辈子,到最后最后悔的一定是他选择与你为敌!”
君莫离叹了一口道:“走吧,再去看看情况!”
“好!”
两人一路都沉默不语,大街上到处都是饿死的、病死的百姓,两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官兵和民兵都在抓紧时间处理死了的尸体,集中火化,深坑掩埋。那些三五几岁的小孩子,死了爹娘,满地的爬,肚皮饿了,连地上的泥巴也往嘴里塞!
“来,孩子,吃这个!”
秦若阳恰巧怀里还有一块干粮,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才掏出干粮递给那个孩子。
那孩子看见吃的,看的眼睛都直了。双手抢过他手里的干粮,狼吞虎咽的往肚子里咽,嚼都没嚼一口。秦若阳实在是于心不忍,心里生出了同情之心。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块干粮,却给那孩子带来了灭顶之灾!
“走吧,他已经吃下去了!”
君莫离考虑到了一点,所以等到那孩子全部吞咽过后才折身离开。两人刚转脚,那些周围一直看似没动的人,两眼泛着饿狼一般的凶光,朝着刚刚那孩子走去!
“啊——”
数十人围攻那孩子,最后人人手上都是鲜血,四哄而散。而刚刚还活着的孩子,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肚子一片血肉模糊!这些饿的如同疯狼的百姓,在饥饿面前,他们比豺狼虎豹还要残忍百倍。
收拾尸体的衙役来了,看着孩子的尸体有微微一愣,但是转眼间便把他抬到了平板车上,朝着焚烧尸体的地方而去!
粥厂的米越来越少,粥也越来越稀,几天过后,那粥能照得出人影儿来。清和园内,安然他们自己的吃食也减少了四个菜,只剩下了四菜一汤。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减少到一个菜,一个白面馒头
药炉的药早就供应不上了,风百里每天问君莫离药材,得到的都是摇头。不是他不给,实在是没有。他已经很努力的让其他城镇的人购买草药了,只是,隔壁的两个城镇各大小药铺的草药全都被人购买一空,别人先了一步下手,他们只得往更远的城镇去凑药,来回的时间自然就需要更多!
“莫离兄,湛兄恐怕是要到了!”
秦若阳突然道了一句,他来边城已经半个月了,每天都在亲眼看着百姓死亡。一封封的急奏送回月城,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一点消息传回来。
君一泓是想把他们全都逼死在边城!
“是,四十天,湛伦该是要到了!”君莫离俊逸的脸上全是疲惫,身体累,他的心更累。
“报,主子,我们找到护城河的上游找到源头了,请主子和秦大人移步!”忽然暗卫从天而至,但是,却带来了近一个多月最令人振奋人心的消息!
“真是太好了!”君莫离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满脸兴奋!
“去,请了风百里一同前去,让他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厉害。让他也感到棘手!”
“是!”
秦若阳和君莫离赶到护城河上游的时候,才发现,护城河里的水是从苗疆城穿城而出的。而暗卫报告的地方,竟然是挨着河*一丈见方的深坑。而里面的传出来的恶臭,足以熏倒整个边城的百姓!
“这谁做的好事?是想断子绝孙吗?”
君莫离咬牙切齿的话,吓得周围的人胆战心惊。他们本来就怕感染了瘟疫,现在更是怕了!
大坑足有一丈深,坑里面全是一只只腐烂了的大老鼠。这些老鼠比田鼠还要大,一看就是被人刻意喂养的。秦若阳看着这些全身爬满蛆虫的老鼠,胃里一阵阵反胃。
“主子,你和秦大人往后站,别被传染了!这鼠疫,比一般洪水过后的瘟疫还要严重十倍!”
风百里看着坑里的东西,面色有些苍白。难怪他尝试了那么多种药草,都控制不了瘟疫,原来竟然是鼠疫在作怪。这些死老鼠应该是有人故意埋在这里的,伴着河*,细菌会浸入水里面。河水是百姓们唯一的水源,不管是进入井水还是直接饮用,都会被感染鼠疫
那些挖到这个坑的暗卫,腿都在打颤。这鼠疫这么厉害,他们刚刚从里面爬上来,岂不是死定了?
虽是不怕死,但谁会胆大的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君莫离和秦若阳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隔的远了些了,才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君莫离话落,一时间鸦雀无声。全都活在风百里话里的恐惧之中,一个个脑袋嗡嗡作响!
清朗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属下,敛了敛不好看的神色,道:“回主子,属下们一路沿着上游寻找,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走近这里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味道。然后,兄弟们就开始往下挖,谁知越挖越深,那气味儿就越来越臭”
“主子,恕属下无能为力,治不了这来势汹汹的鼠疫。不管主子愿不愿意,这鼠疫,只有夫人能治!”
风百里站起身走近君莫离,声音很淡,很淡,但是君莫离却完全听清了。鼠疫,他风百里这个鬼医,治不了!
怎么可能治不了?
“风百里,你不会是偷懒吧?堂堂鬼医连鼠疫都治不了?”君莫离岂会相信他的鬼话,他一向自满自大,怎么会治不了呢?
风百里摇了摇头,这鼠疫他确实治不了。一年前他出去寻花问柳,看天地山河,却没想到碰到了村里爆发鼠疫。他治不了,又夸下了海口,无奈之下却只能逃跑。最终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下药给绑回了村里,而她和她的徒弟却救了那些村民。
世事难料,君莫离调他来边城,竟然碰见了那个小姑娘。他哪里还有脸面见她?借故挡住了半张脸,但是,安然也并未认出他来。以后会不会想起来不知道,但是至少目前来看,她已经忘记了!
“主子,属下擅长治病解毒,但不擅长瘟疫这种更高难度的疑难杂症。鬼医这名号是因属下救治人的脾气古怪,不是说属下能力强。况且。夫人治愈过鼠疫,属下亲眼所见。属下是无能为力,只有请夫人出马!”
风百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请的安然出马,这一个边城里的人全部都等死吧!
“让我考虑一下!”
君莫离忽然沉默了,安然治愈过瘟疫,他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风百里竟然这么无用,真是气死他了。
自从秦若阳知晓君莫离和安然已经成亲,安然还坏了君莫离的孩子,他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
秦夫人当初一直鼓动他带着聘礼去给安然求亲,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还需要更进一步的了解。尤其是安然对他好像没有什么意思,客客气气的,把他当朋友。反而对君莫离由始至终都是一副冷脸,也不知是特别还是真的讨厌君莫离。
谁知道宫变那一出过后,君莫离和安然都失踪了。现在才发现,两人本来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是自己没看透。现在知道二人成了亲,他才后悔莫及,若是他一早下了聘礼,安然还可能和君莫离成亲吗?
只是,即使安然和君莫离成了亲,他也报有点小心思,不想让安然受到任何伤害。
“或许,万般皆是命吧!”秦若阳沉眸喃喃自语道。从他决定袖手旁观的那一刻,他们两人这一生注定只能错过!
“愣着做什么,把这些东西全都烧死,烧死!”
君莫离忽然一喝,吓得众人都回了神儿,包括他身旁的秦若阳。
“是,主子!”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君莫离手下这些暗卫平日里是没什么事可做的。暗星阁有杀手,他们不需要顶班儿。君莫离有护卫,也不需要他们换班。是以,他们平日里除了这转转、那转转,其实,根毛无事可做,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现在,看到这种随时死人的场面,当然有些怕了!
“风百里,你回去自己跟夫人商量吧!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鬼医!”
君莫离瞪了一眼风百里,冷嘲热讽了一番,深呼吸了两次,赶紧拉着秦若阳往回走。这鼠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风百里聋拉着脑袋,苦哈哈的跟在二人身后,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是绝对不敢学烈火叫她妖女的!
回到清和园,三人皆是换洗了衣服、消了毒才去找安然。而安然正倚在内室的榻上小憩,一条白色的长裙,衬得皮肤更是雪白,月复部隆起,看起来俏皮可爱。她身旁躺着睡熟的辰儿,嘟着小嘴,两把刷子似的睫毛微微颤动。
“夫人,主子他们回来了,有要是找你商量!”侍候的丫头从外间进来,轻声在她耳旁说道。
安然缓缓的睁开眸子,放下辰儿,整理了一番出了去。放眼一看,竟然风百里也在,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安然一身白衣,衬着白希的皮肤,娇艳动人的脸蛋,犹如踩着云朵下凡的仙女,莲步轻挪,身姿动人。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观,反而因多了三分母性的光辉,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安然一双冷眸扫视这风百里,小脸上阴风阵阵!秦若阳先是被吸引的难以侧目,但是却被安然的神色一吓,向她打了个招呼,便沉默着不做声了!
“属下见过夫人!”
“夫人?”
安然是半点面子也不想给他,无视君莫离的求情的眸光,戏谑的道:“本夫人可是记得你叫我妖女来着,怎么,跟烈火很熟?”
门外的烈火腿都在打颤,君莫离再三强调过,可是,烈火私下里跟安然大大咧咧的惯了,根本改不了口!只要君莫离不在,嘴里出来的绝对是“妖女”二字!
君莫离听见安然的话时,便已经全然明白,为何风百里一路上总是推三阻四了。原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秦若阳不知道到底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既然不知道,那就装聋作哑罢了。他绝对不想引火上身!
“属下不敢,夫人肯定是听错了,属下跟烈火也不是很熟,他那方便有问题,所以我们不是同一路人!”
风百里为了和烈火撇清关系,嘴上说的利索,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烈火那方面有问题?
屋里的人皆是一愣,烈火那方面是指哪方面?他平日里没表现出有什么问题啊?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门外的烈火!
烈火双腿都在打颤,胸口剧烈的起伏。风百里这混蛋,不就是问他哪个荷包好看一些,哪根腰带更适合一些吗?有必要吗?有必要说他们不是一路人吗?
“主子,你们先谈正事儿,别听风百里瞎掰,属下正常着呢,真的”
烈火双手来回的搓,甚是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正常,怎么月越看他越觉得魅惑呢?
“咦,不对,烈火脸上有东西,眼睛也不对,还有,还有他的嘴”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烈火身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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