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自琥珀来 第1话命运的手2

作者 : 李想的理想

晚八点,杜潇驰琥珀色的volvo-s60到达机场。车窗外,空旷的停车场,夜风微凉。杜潇驰燃起一支marlboromenthol,第一口就被呛到咳嗽不止。曾经无比迷恋的薄荷香,如今只尝到苦涩。谁说这是最浪漫的香烟,谁说男人会对爱念念不忘!(marlboro是manalwaysrememberlovebecauseofromanticonly.的英文缩写)

都是假的!只有女人才会傻傻的念念不忘。

太久没有碰香烟了。

几年前,为了忘却,跑到遥远的英国;为了把一个名字从心底挖掉,就学会狠狠地抽烟,仿佛把肺熏黑了,把心伤透了,从此就可以没心没肺地生活。可是,竟然有一个人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爱上她。

也是在机场,杜潇驰和一个名叫alexkerst的英国男人分别。机场,这个不断上演着人生聚散悲欢的地方,她恨之入骨。

最后一次拥抱,杜潇驰依然记得他坚实的臂弯和温暖的胸口,也记得他说永远不会忘记她身上的烟草味。可是,女人身上的烟草味道,终究太寂寞。忘了是不是为了不被他记起,不被他怀念才戒掉香烟的。反正杜潇驰走出了alex的生命,彻彻底底,毫无留恋。

“不打电话,也不通信。”这就是她留给alex最后的话!她忘记了听到这样的临别赠言时,alex的样子和神情,只是他怀里的温度和淡淡的琥珀香总叫杜潇驰怀念不已。

自己曾如此绝情!对拿整颗心来爱自己的英国男人,只留下这样的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这个被自己遗弃的英国男人,如今会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女人,无论有过怎样的经历,今后将过上怎样的生活,心底若是藏着一个人,可以深深地藏一辈子,绝口不提。杜潇驰心底藏着的人,不是alex。因为他第一个住进杜潇驰的心里,因为他迷一样的消失,所以alex永远赢不过。

可是林昭昭的死动摇了杜潇驰的“永远”。

从来就没有什么永远。伴着忍不住的咳嗽,杜潇驰怀念起有着灰蓝色眼睛的alex,从他身上的琥珀香开始。原来,味道真的可以帮你忆起一个人,和一段有他的时光。她突然明白在英国的那段岁月,原来是上天给予她的慈悲。

到底是谁在绝口不提,到底谁被谁藏在了心底,藏了一辈子?!俞浩然,alex,程韦伯,林昭昭,还有她自己,他们各怀心事地藏着别人,又不知自己的名字会被谁,在不知名的夜阑梦境里,轻轻呢喃。

终究,在时间面前,林昭昭赢了,远远比她杜潇驰决绝,到死都不曾提起‘俞浩然’这三个字。她轻而易举地拨停了生命的时钟,释放了因爱而一直受苦的灵魂。

人心可以硬成这副模样。

回国之后,杜潇驰戒了烟,也戒掉了对alex的思念。若不是林昭昭猝然的离去,她不会懂得有些人有些时光是需要被怀念的。英国,是一段疗伤的时光,一段学习忘记俞浩然的时光。

人,若是赶路赶得太快,会忘记当初为了什么上路。

当最好的朋友翻车坠海,以最绝烈的方式让青春和生命于一瞬间戛然而止,杜潇驰停下了她一直急速前行的脚步。这一路,走得太快太急,灵魂早已被自己落在了哪里。

蓦然回首,以为总会有个人静静地等在原地,可是,记忆中除了那一缕淡淡琥珀香之外,一无所有。俞浩然不辞而别;alex被她隔绝于自己的生活之外;程韦伯,这个和她不曾开始,也谈不上结束的男人,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原来,摊开手,曾经奋力抓住的、这一路紧紧攥着的、一直珍贵着的,竟是一手掌的空。

她伸手到车窗外,徒劳地抓着,却什么都抓不到。

这半生走来,竟不曾拥有过什么。

北京时间,晚九点十五分,飞机着陆。

候机的人群中,杜潇驰一袭黑装,孑孑**。等待,从未如此焦灼,又如此胆怯。因为杜潇驰不知该如何面对林昭昭的父母,一路看她成长的叔叔和阿姨。

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四位落落寡合的中年人,缓缓地走向杜潇驰。他们步履维艰,走得及其缓慢,好似在给杜潇驰足够的时间让她想明白,然后当他们走到她面前时,可以听到她笑着说:虚惊一场。

杜潇驰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白了一大半,抠搂着腰,被自己母亲搀扶着的中年女人就是她从小叫着的林阿姨,林昭昭优雅美丽的妈妈。**白头,是这个样子吗?!

那一声‘林阿姨’,梗在喉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眼泪先一步翻涌而下。

林阿姨微微点了头,作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也许是让她什么也不要说,也许是想告诉她,不要哭。

一路,沉默。

坐在副驾驶的父亲,虽然沉默,但他的存在足以安定杜潇驰脆弱的心。她好想扑到父亲的怀里,像童年那样,为了弄丢的洋女圭女圭,痛痛快快哭一场。因为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她亲爱的爸爸一定会再送她一个一模一样的,或者更好更漂亮的洋女圭女圭。可是,这一次,她弄丢的是林昭昭,她最好的朋友,她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一条鲜活的生命,叫她年过半百的父亲如何赔得起?!

送林昭昭的父母去酒店,短短的路程却走了一生那么久。可再漫长的人生也终有尽头,比如林昭昭的一生就定格在二十七岁这一年的夏末。

林伯伯郑重而礼貌地和她握手,以示感谢。林阿姨则深深地拥抱了她,那一刻,杜潇驰感觉到林阿姨的拥抱里透着一种绝望的温暖,温暖的绝望。

次日清晨,林昭昭离开的第四天。一行五人,驱车从酒店开往那个地方,那是每个人一生中要去无数次的地方,只有最后一次是为了自己。

厚重的铁门,是阴阳相隔的临界,一边是俗世人间,一边是阴森地府。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陈腐的味道。

入殓师面无表情地翻出卡片,按照号码开始寻找。毫无准备,一声金属拖拉时发出的摩擦巨响,伴随一阵白色烟雾瞬间扑面,侵入骨髓的寒冷,是死亡的味道。杜潇驰根本搞不清楚,那随着一阵巨响被像抽屉一样拉出来的、静静隐没在白雾之下的,到底是怎样一副面容。

白雾散去,林昭昭静静地躺在那里,瘦瘦的,小小的。

这个冰冷的盒子,就是林昭昭最后的床。

崭新的淡粉色burberry裙装,深蓝色香奈儿高跟鞋,林昭昭面容较好,神色安详。杜潇驰知道这一切都是来自程韦伯的礼物,为林昭昭准备的,最后的礼物,隆重而感伤。林昭昭小巧的脸庞已经上好了妆,为了遮掩挫伤和水泡过的浮肿,有一点点浓重。若她看到,定会吵着重新化过。杜潇驰的耳边仿佛又响起林昭昭银铃般的笑声,眼前又晃动着她碎花裙角在俞浩然的自行车后坐上飘摇的画面。杜潇驰也永远不会忘记林昭昭曾握着自己的手,哭着恳求:潇潇,不要和我争,我争不过你,所以你让给我,把浩然让给我,好不好……

杜潇驰说不出‘好’。因为她的心里也有爱,满满的,快要把心撑破了的爱。人,可以让。爱,如何拱手让人?!

“我让给你,从今以后。”杜潇驰解下自己戴了十一年的心形链子。十六岁那年,俞浩然送给她一份生日礼物----最初也是最后的礼物。杜潇驰从不离身。

那是一个夏日午后,男孩亲手为她戴上,露出一脸得意的坏笑。许多年过去,杜潇驰一直珍藏着他的笑容。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她都不停地温习,害怕某一天会忘记,因为那是一场懵懂的爱恋。

如今,她解下了这道连锁,因为林昭昭的死让她明白:自己的等待也终究是无望的,而少年的爱恋永远不会绽放。

她为林昭昭戴上,让心形的吊坠躺在她胸口。

昭昭,我一定会带他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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