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青果正和林氏等人正在工棚里查看新做的腌白菜,门外忽的便响起一道暗哑气急的喊声。
“桂花,桂花啊,你娘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
林氏先是僵了僵,等回过神来后,扑扑倒倒的往门外跑了出去,青果连忙跟了上前。
“德宝叔,我娘她咋的了?”
林氏哆着唇问来报信喊人的林德宝。
林德宝,青果是认识的,他家的屋子在林善文的正下方,平时两家常走动。
“你别问了,你快回去吧,迟了……”
林德宝没往下说,但那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林氏吓得脚一软,整个人就往青果身上倒去。
“娘,娘,你挺住!”
家里没人,青萍和小将都跟罗兴祖去地里了,青果一边使了吃女乃的力扶着林氏,一边对急得手脚无措的林德宝说道。
“德宝爷爷,你帮我去喊喊周婶子过来,我扶不住我娘。”
“哎!”
林德宝转身便要往外走,不想在家听到动静的周氏已经急急的赶了过来,一见林氏惨白了脸瘫在青果身上,连忙抢了上前,抬手便掐着林氏的人中,一边问青果。
“果儿,你娘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德宝爷爷说我姥姥出事了,我娘一听就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问缘原的时候,周氏手里用劲掐着林氏的人中,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去,给婶倒碗冷水来。”
“哎!”
青果转身跑进厨房,直接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便跑了出来。周氏接过青果递来的水,喝下一大口,对着林氏的脸便喷了过去。
“唔!”
林氏眼睛睁开,懵然的看着一脸焦急的周氏。
“桂花,桂花,你快打起精神来,叔还在等着你呢!”
“是啊,桂花,你快把孩子喊上,跟我回去一趟吧。”林德宝对林氏说道。
林氏听到林德宝的声音,这才砌底的清醒过来,“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那么大年纪的人,一句名的喊着“娘”,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周氏红了眼眶劝林氏道:“桂花,你先别哭,你听我说,让人去寻了果儿他爹回来,带着孩子赶紧回去,别让你娘有遗憾。”
林氏爬了起来,却是手脚软的不成样,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原地转着圈圈,根本就不知道要干什么。
“果儿,你看好你娘,我去地里喊你爹他们回来。”周氏说完,便急急朝外跑了出去。
青果扶了林氏椅子里坐下,她想了想,对急得不停朝外张望的林德宝问道:“德宝爷爷,我姥姥她到底怎么了?”
“你姥姥从田畔上摔下去了,孩子下不来,怕是……”
青果心里咯噔一声,钟氏已有近八个月的生孕,摔了一跤不说,孩子还下不来……她几乎是想也不想,转身就进了屋,哧溜一声钻到床底,挪开一个破掉的坛子,掏出里面她藏的钱,铜板她没动,拿了所有的银子塞在那个栓着小金鱼的荷包里,爬出床底。
“桂花,桂花……”
耳边响起她爹罗兴祖的声音,青果从屋里抢了出去,对罗兴祖说道:“爹,我们赶紧去吧,我姥姥她……”
罗兴祖点头,对身后跑得下气不接下气的周氏说道:“大强他娘,我这屋子你帮我守守,我先带桂花和孩子们去看她姥姥。”
“哎,去吧,家里别担心,我回头让大强爹夜里住着,保准给你看好了。”
也不怪罗兴祖要托周氏看家,必竟后屋的棚里可是他们一家的指望。
罗兴祖半换半抱的将林氏扶上了牛车,青果三姐弟不待他吩咐,便一个个的自己爬了上去。
林德宝甩了鞭子便要驾着牛车往村外走,不想,罗老爷子却是从路上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老二,你们这急慌慌的要干啥?”
“爹,果儿她姥姥出事了,我带桂花和孩子们去看看。”罗兴祖说道。
罗老爷子拧了眉头,“出啥事,要全家子都去,家里不用管了?”
青果觉得这罗老爷子真心是个讨人嫌的,这要不是出大事情了,能全家都出动?
“老哥,桂花她娘从田畔上摔下去了,肚里孩子下不来,怕是撑不过去了,我来接桂花和孩子们去让她看看,别走了还有牵挂。”林德宝在一边说道。
罗老爷子脸上的颜色豁然便变了一变,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快去吧。”
说着,便让到了一边。
青果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罗老爷子还懂点道理。
只是,她显然放心的太早了!
“老二,家里事你别担心,晚上我让兴旺来你家睡着,替你看着。”
“爷,我们喊了福兴叔替我们看家,不劳烦三叔了。”青果在牛车上回头对罗老爷子喊道。
隔着不远的距离,青果看到罗老爷子眉宇紧紧的蹙在一起,看着她们的目光阴沉不定!她没心思去猜测罗老爷子会怎么想,眼下只想着,她姥姥千万别有事!
牛车走了约有一刻钟,青果她们便赶到了林家。
远远的便看到屋子外围满了一圈人,林氏一待下了马车,尖历的喊了声“娘”便往人群里扑去。
“是桂花回来了。”
围着的人散开一条路,一脸同情的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林氏。
罗兴祖赶上前扶着踉踉跄跄的林氏,一迭声的说道:“桂花,你轻点,你别吓着岳母了。”
林氏一怔,下一刻,便死死的咬住了唇,很快唇间便一圈血色。
罗青萍和罗小将惨白了脸,她们到现在也没从这巨大的噩耗中醒过神来。
“姐,哥。”青果扯了二人一把。
“果儿,姥姥她……”
罗青萍的眼眶红了,她们已经走到了正屋,隔着几步的距离,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只是她们都被这沉重的悲伤给压住了,完全忽略这让人恐惧的气息。
“姐,我把我们私藏的银子都带了。”青果看着青萍和小将,轻声说道:“我要拿这银子救姥姥的命,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的,我们当然同意的!”青萍和小将连忙说道。
青果吁了口气,她就怕青萍和小将不舍得花这银子,必竟眼前的人是她们的姥姥而不是她们的娘!虽是亲人却是亲疏有别!
“我们进去看看。”
青果话落,抢先别挤进了东边的正屋。
本来这个时候,作为孩子来说,她们是不能进屋的,只是一群人都在忙乱,无暇顾及他们。
“雪珍,你醒醒,桂花来了。”
林善文坐在床头,对怀里脸如白纸,汗水将头发湿透的钟氏说道。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林氏扑倒在床前,抓着双目紧闭的钟氏一迭声的哭喊着。
屋子里的人无不侧脸落泪,这情形实在是太悲惨了!
青果从人群里偷偷张望,她的目光落在钟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真是作孽啊,这是要一尸两命啊!”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
“婶,婶,你救救我娘,我求你了。”林氏一把抓住身边一名头发麻灰的妇人,扑倒在她脚下,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婶,你救救我娘吧,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话落,当真便“咚咚咚”的用力磕着头。
“哎呀,大侄女,你这是干什么啊!”妇人用劲的扯着林氏,想要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旁边人的也七手八脚的帮着扶,“大侄女,你们姐弟都是我接生的,我要是能救你娘,我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林氏软倒在地,绝望的哭了起来。
“哎,兴祖啊,劝劝你媳妇吧,这都是命!”
什么命?青果吸了鼻子,她不相信,这就是命。
她要救姥姥,救那个喜欢抱着跟她轻言细语说话的温和妇人!她的舅舅们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娘、娘啊……”
一声凄历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
青果听出那是她二姨,林巧巧的声音,果然,下一刻,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外抢了进来。
林巧巧扑倒在床前,同林氏一样,眼睛已经红肿不堪,声音嘶哑的喊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钟氏。她的身后,青果的二姨夫卢永东一脸痛心的走了进来,上前扶起几欲昏厥的林巧巧。
“巧巧,你别这样……”
林巧巧哀哀的倒在卢永东的身前,目光凄凉的看看床榻上出气没有进气多的钟氏。
“长亭爹,我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
卢永东将林巧巧交到赶上来的村人手里,转头对神色木然的林善文说道:“岳父,请大夫来了吗?”
“请了,大夫说要是孩子能下来,大人就保得住。”
人群里有人出声。
“那……”
卢永东是个男人,这女人生孩子的事,他哪里说得上来!
“外公,送我姥姥去镇上,去找仁善堂的大夫。”青果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大声说道。
林善文已经僵硬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眼珠子蓦的动了动,缓缓的朝青果看过来。
“果儿,你姥姥她……”
“镇上的大夫不能看,我们就去城里。”青果大声说道:“总之,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姥姥就这样没了!”
林善文脸上神色一动。
是啊,说不定镇上就有能救雪珍的大夫呢?
人群里却是响起几道不赞同的声音。
“善文兄弟,你可得想清楚了,照说雪珍出这事,已经是不能葬在祖坟了,这要是死在外面,就更……”
这个时代有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夭折和不是善终的女人是不能埋进祖坟的!风俗习惯认为夭折、没有善终的人埋进祖坟,会对这个家族以后的运势不吉利。
林善文不由便犹豫了。
青果急得不行,她大声对林氏喊道:“娘,快送我姥姥去看大夫吧,不然,我姥姥真就只能等死了!”
林氏和林巧巧脸色苍白的看向一言不发的林善文。
她们是出嫁女,就算她们愿意代替钟氏去死,可是也轮不到她们来决定钟氏是等死,还是去镇上或城里看大夫。
青果很快想明白这一层,抓了身边的罗小将说道:“哥,去找舅舅来,快。”
“哎!”
罗小将转身便往外跑。
没多时林正达和林方达被罗小将喊了来。
“果儿……”
两人哭得嗓子都哑了,说话的声音几乎都听不清。
“舅,我要送姥姥去镇上看大夫,你们怎么说。”
林正达和林方达一听,连忙点头。
林正达看了青果说道:“早前树华叔就说了,让我们送娘去镇上看,镇上不行就去城里。”
“我娘嘴里含的参片的也是树华叔让彩霞婶子送来的。”林方达补充道。
林树华是石坑村的大户,因为他媳妇钟彩霞娘家跟钟氏是一个村子里,所以两家来往的要多些,从前林家日子艰难,林树华媳妇没少送些米和菜什么的。
“那为啥不送?”青果咬牙道。
林正达和林方达低了头,泣声道:“爹怕娘在路上没了,往后进不了祖坟。”
“是进祖坟重要还是人命重要!”青果气得对林家两兄弟吼道,“就算是姥姥她不幸……你们还有你们的后人逢年过节记得给姥姥上香烧纸,不进祖坟又能怎么样?”
林家两兄弟垂了头哭得越发的伤心。
“舅,你们是儿子,你们去跟外公说,送我姥姥去镇上看大夫。”青果推了林家两兄弟,“银子的事,你们别担心,我都带来了。”
林家两兄弟因为事出突然又心受打击,才会脑子鉲uo碌某?丝薏恢?篮稳ズ未樱?衷谇喙?娓嫠吡怂?窃趺醋觯?纸獬?苏庋?龅暮蠊酥?牵?匀皇峭蚍滞?狻K?膊幌朊磺啄锊皇牵军br />
“爹,我们送娘去镇上,镇上的大夫不行,我们就去城里。”
林善文看着一脸毅色的林家兄弟俩,犹疑的说道:“正达,方达,万一你们娘她……”
“不进祖坟就不进祖坟,只要我们不忘了娘就行了!”
“爹,送我娘去看大夫吧。”林氏和林巧巧哀哀的求道。
人群里有些心软的女人也跟着劝了起来。
“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啊,说不定就能救活了!”
“是说,活着的事都管不了,谁还管身后事啊,照我说,就该去撞撞运气,指不定就成了!”
林善文朝卢永东和罗兴祖看去,似乎想在他们这里得到一个主意。
卢永东是精明人,林巧巧是他媳妇,他能做她的主,但却做不了她娘的主,当即便不动声色的撇了脸。
罗兴祖见林善文朝他看来,他本就心软,又心疼林氏哭得就快昏厥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岳父,就试试吧,真不行,岳母也不会怪你的。”
林家三女婿,黄保忠因为住在镇上,报信没那么快,这会子怕还在路上往这赶呢!
林善文垂了眸子,看着脸如白纸的钟氏,轻声说道:“雪珍啊,我送你去镇上看,镇上不行,咱就去城里,你要挺住啊!”
一直昏迷不醒的,双目紧闭的眼睛忽的便动了动,虽然还是没有睁开,但却让林善文一瞬间喜出望外,他连忙对罗兴祖说道:“果儿他爹,快,快套牛车,我们送你岳母去镇上。”
罗兴祖转身便大踏步往外走,对站在堂屋的林德宝说道:“德宝叔,我们要送我岳母去镇上,牛车还要再用用。”
“用吧,用吧。”林德宝说道。
罗兴祖又回头对林氏喊道:“果儿她娘,抱几床被子出来垫牛车。”
林氏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起身就去搜刮林家兄弟俩床上的被子和褥子,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林巧巧紧跟着追了出去,姐妹俩颤手抖脚的将牛车给铺平了,回头对屋里喊道。
“爹,牛车铺好了,快将我娘抱出来。”
林善文起身,罗兴祖和卢永东连忙上前帮忙,也顾不上什么晦气不晦气了,两人将钟氏身下被血染湿的褥子抬着钟氏出来,放上牛车。
林善文紧跟着上了牛车,林氏和林巧巧同时扒着牛车准备往上爬。
“娘,二姨您们别去了,我和舅舅陪着外公去就行了。”青果对林氏说道。
林氏身子一顿,她不去?她怎么能不去呢?
“娘!”
卢长亭带着卢芳芳和卢小强走了上前。
林巧巧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三个孩子,心便像是刀割一样,一边是母亲生死难测,一边是需要她照顾的自己的孩子,她要怎么办?
“二姨,你回吧。”青果对脸色难看的林巧巧说道:“镇里仁善堂的大夫我和外公都认识,不会有事的。”
林巧巧咬了唇,进退维谷的站在那。
青果是很能理解林巧巧的这份心情的,为了不让她二姨太伤心,她干脆抬头朝卢永东看去。
“二姨夫,你身上有银子吗?”
“有,有,有……”卢永东一边说着,一边去掏身上的银子,零零碎碎有个六、七两,一股脑的都塞到青果手里,“果儿,跟大夫说,我们不怕花银子,只要能把你姥姥救回来就行。”
青果点头,也不推辞,将那些银子一股脑的收拢在一起,对林正达说道:“大舅,快收好,别掉了,这是咱姥姥的救命钱。”
“哎。”
林正达和林方达连忙上前接了青果手里的银子,仔细的收好。
青果便对赶车的林德宝说道:“爹,我们走吧。”
“哎,坐好了啊!”
罗兴祖手里鞭子一甩,牛车便往前走去。
离了石圳村。
青果一直不错眼的盯着钟氏的脸,注意着她鼻子下的呼吸,生怕她一个不留神,钟氏便悄无生息的去了。
“姥姥,您一定要挺住啊!”青果抓着钟氏的手,“您要是没了,我大舅小舅怎么办啊?我外公要是给他们找个后娘,那后娘肯定要对我大舅和小舅不好的!”
林善文本来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钟氏身上,听着青果的话,不由便恼了。
“果儿,你说啥呢!”
青果抬头对一脸不快的对林善文说道:“外公,您敢说我姥姥要是就这样没了,您以后就再不娶了吗?”
“果儿!”赶车的罗兴祖喝斥了青果一声,“怎么跟你外公说话的!”
林善文到是没计青果的没大没小,他怔了一怔,这个问题现在提是不是太早了啊!
“哼!”青果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就知道,您肯定还是会娶的,谁知道您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到时她住着我姥姥的房子,花着我姥姥的钱,还要打我姥姥的孩子……”
林家兄弟俩顿时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林善文,似乎林善文真就要给他们娶个后娘回来。
“果儿,你姥姥她不会有事的!”林善文吼了一声青果,不再吱声,一脸沉重的盯着怀里拧着眉头的钟氏。
“雪珍,雪珍,你别听果儿瞎说,我……”
青果无奈的叹了口气。
外公喂,我这是为了给我姥姥打气呢!这世上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欺负?姥姥只要想着她一死,您就会新娶个女人进门,然后可着戏的虐待她儿子,她就是走进鬼门关,她都能挣回来!
果然,一直昏迷不睡的钟氏,突的便睁开了眼。
“姥姥……”青果扑上前,紧张的看着钟氏,“姥姥,您别怕,您要挺住,我们带您去看大夫,镇里的大夫不行,我们就去城里。”
钟氏想点头,但是因为失血过头,她眼前一阵阵的天眩地转,她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强打起精神对同样凑上前的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说道。
“娘……娘,不死……别怕……”
林家兄弟俩眼里的泪顿时如决堤的水一般,涌汹而出。
“娘,娘……”
钟氏想要睁大眼,让林家兄弟俩别怕,可是眼前一阵阵发黑,最终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手却紧紧的攥住两兄弟的手。
“雪珍,雪珍……”
青果看着再次昏迷过去的钟氏,回头对林家两兄弟说道:“舅,参片还有没有?”
“没了……”
林家兄弟俩哇一声哭了出来。
青果顿时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没有参片吊着,钟氏这一口气能不能吊住绝对是个问题。
“爹,爹……我娘她怎么了,娘……”
就在青果几近绝望时,耳边响起林小桃凄历的哭声。
原来是从镇上赶回来的林小桃和黄保忠两人,黄保忠驾着牛车,林小桃坐在牛车上朝她们嘶声哭喊着。
“三姨(姐)!”
青果和林家兄弟俩同时出声。
黄保忠停了牛车,扶着林小桃跌跌倒倒的朝青果她们走来,他们身后是去报信的石圳村人。
“娘……”林小桃才上前看着不醒人事的钟氏,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黄保忠身上。
“小桃,小桃你怎么了?”黄保忠一把抱住倒在她身上的林小桃,抬头对林善文说道:“岳父,您们这是打算送岳母去镇上看大夫?”
林善文点头,哑了嗓子说道:“先去镇上看看,要是镇上不行,我们就去城里。”
“三姨夫,您带着我三姨回镇上,我们去仁善堂。我姥姥的参片没了,我怕她撑不住!”
“参片,我有,我带来了。”黄保忠手一松,顾不得一**摔在地上的林小桃,连忙自胸前模出一个白布包,递给青果,“里面是参片,果儿,快给你姥姥含在嘴里。”
青果立马接过黄保忠手里的白布包,打开后,二话不说,抓起两片参就塞到钟氏的舌头下。
“小桃,你听到了,岳母暂时还没事,我们赶紧回家准备准备,万一要进城……”黄保忠不敢耽搁,一边让到一边,一边将地上的林小桃半扶半抱的拖着往回走。
石圳村报信的人,便没再跟着回镇里,他下车,跟黄保忠告别,走着回石圳村。
这边厢,罗兴祖鞭子挥得啪啪响,只用了小半刻钟的功夫,就到了镇上。
“爹,去仁善堂,仁善堂掌柜的,我们熟悉。”
罗兴祖点头,直接赶着牛车去了仁善堂。
“文爷爷,文爷爷救命啊!”
牛车还没停稳,青果就跳下马车,急急的往铺子里跑。
仁善堂,文管事正戴着老花镜一笔一笔的记着帐,耳边才听到一声比一声急的“文爷爷”下一刻,便看到青果一脸惨白的跑了进来。
“小果儿?!”文管事扔了手里的笔,几步走出柜台,对青果说道:“小果儿,你这火烧**的,出什么事了?”
“文爷爷,求您救救我姥姥。”
青果一直隐忍的泪,在面对眼前须发皆白,满目关怀的老人时,蓦的便滚滚而下。
文管事心疼的擦着青果脸上的泪,轻声问道:“小果儿,你姥姥怎么了?生病了?”
青果摇头,“我姥姥肚子里的孩子下不来,她一直不停的流血,流的血把被褥都染透了!”
文管事一听,顿时便僵在了原地。
他行医这么多年,当然见过不少胎死月复中,孩子下不来,最后母子双双死去的!更别说青果姥姥这么大年纪了!怕光是流血,就能把把个人活活给流死。
“小果儿,你姥姥这是妇科,文爷爷我看不了啊!”
青果呆了一呆,但很快又问道:“文爷爷,哪里能看,谁可以看,您告诉我,我立马送我姥姥去。”
文管事却是没有回答青果的话,而是神色复杂的沉默了下来。
“文爷爷……”青果一脸无助的看着文管事。
“果儿,”罗兴祖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夫怎么说,要不要把你姥姥抬进来?”
林小桃和黄保忠也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文大夫,只要能救好我娘,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给。”
文管事叹了口气,怜惜的看着眼泪不停往外掉的林小桃一眼,又抬手揉了揉青果的头,轻声说道:“果儿把事都跟我说了,只可惜我和我铺子里的大夫都不擅妇科,能救你娘的,只有一个人,只是,你们不一定能请动这个人。”
“谁?是谁?”青果急切的说道:“文爷爷,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我哪怕给他磕头都行。”
管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青阳镇你们就不用耽搁了,去城里吧,城里有个叫梁淑清的老嬷嬷,这老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兴城县有些名头人家的女眷有个什么不好的都是找的她。”
“梁淑清!”青果将名字记在心里,抬头对文管事说道:“文爷爷,那她住哪啊?兴城那么大,我到哪去找她啊?”
“她住在她侄子家,她侄子有一手扎纸人的好活,住的那条胡同就叫梁纸马胡同。你找着梁纸马胡同后再打听下,就行了。”
青果连忙向文管事道谢,“文爷爷谢谢你了,我先进城,回头我姥姥没事了,我再买酒来给你喝。”
“不用,不用,快去吧,别耽搁了。”文管事连忙摆手。
青果正要扯了罗兴祖往外走,文管事又喊了一声,“等等,小果儿。”
青果一顿,站在那朝文管事看,文管事回身对柜台内的伙计说道:“到第九格里,拿几片参片给我。”
“文爷爷不用了,我三姨有参片。”青果知道文管事的意思后,连忙摆手。
“你三姨那个没我这个好用。我这是几十年的老参,你路上让你姥姥含在嘴里,兴许能帮她提着点气。”
参自然是越老越好,可正因为好,价格也就贵,几十年的老参,那可真是好东西。青果没再推辞,接了文管事递来拿纸包着的两片参,眼眶一红,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孩子,连个谢也没有!”罗兴祖在身后骂着青果,不忘跟文管事赔礼。
“去吧,是个好孩子。”
罗兴祖也不敢耽搁,对林小桃和黄保忠说道:“我这就送岳母进城,你们回家去,有事,我让人捎信给你们。”
“姐夫,我也要去。”林小桃急声说道:“我不放心,我得看着我娘。”
“小桃,你别去,你去也帮不了忙。”罗兴祖对林小桃说道:“真有事,我肯定让人捎信来,绝对不瞒着你。”
“我……”林小桃还欲再说,罗兴祖已经转身便走了出去。
把话简单的跟林善文说了一遍,末了道:“岳父,我们进城吧,找着那个梁嬷嬷就能救岳母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上牛车,我们这就进城。”
“哎。”
罗兴祖爬上马车,对追出来的林小桃说道:“回去吧,小桃。”
“姐夫,要银子就让人来说一声,我这就回去准备着。”黄保忠追着马车喊道。
罗兴祖重重点头,鞭子甩得“啪啪”响,转眼就离开了一大段距离。
林小桃呜咽着倒在黄保忠怀里。
“保忠哥,我怕,我娘她……”
“岳母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她不会有事的。”黄保忠搂紧了林小桃,轻声说道:“我们回去筹银子去,万一明儿大姐夫让人捎信来说要银子怎么办?”
林小桃擦了把脸上的泪,略带慌张的说道:“可是,娘那里……”
“娘那里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这是救命钱,搁谁都得帮一把,更别说那是你娘,是我岳母!”
林小桃顿时又流了满脸的泪。
这边厢,青果一行人赶着牛车,马不停蹄的往城里赶。
一路上,她都不停的跟钟氏说着话,给她打气。
“姥姥,我们找着能救您的人了,您别怕啊,再坚持会儿,很快就没事的!”
“是啊,雪珍,你挺住啊,我和孩子们都等着你呢!”林善文抱着钟氏,泪水流了满脸。
他怕啊,就怕钟氏真就这么撒手而去。钟氏没了,他可怎么过啊?
“娘……”
林家兄弟俩就一直没离开过钟氏左右,时不时的喊声娘。
牛车一路向前,眼见得离城门已经不远,青果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万分紧张的想着找到了那个梁嬷嬷要怎么求她帮忙。
文管事的话,她头前没留意,这回子静下心来一想,才知道这事真不容易。
既然这兴城县稍有些头脸的人家女眷请的都是梁嬷嬷,那也就是说这梁嬷嬷是个高大上的家庭大夫,她只为那些高大上服务!先不说有没有足够的银子能请动她,就算是有银子,她愿不愿意还是个问题。
青果正想得入神,突然就感觉到头皮一麻,整个人身子往后倒去。
“啊!”
青果大惊之下,连忙一手护着自己的头,一手去扶身边的栏板。正要回头大骂,是哪个神经病这样恶作剧,只等她看清眼前的人时,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她咽了回去。
“小骗子,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呢,我喊了你那么多句,你也不理!”叶天麟一脸怒色的瞪着青果。
青果模着被他扯得发麻的头皮,闷声道:“对不想,我刚才想事情没听到。”
“我知道你想事情啊,可你……”叶天麟正要问青果想什么,忽的便皱了眉头,指着青果说道:“你这什么味啊,这么腥!”
话落,连连吩咐牵着马缰的瑞春,将马牵远点,他要再多呆一会儿,准得被熏死不可。
青果没心情计较叶天麟话中的无礼,她皱了眉头,一脸悲凄的说道:“我姥姥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下不来,我进城找大夫呢!”
叶天麟没吱声,但瑞春已经吓得白了脸,连忙拍了拍叶天麟身上的马,离青果她们距离又拉开了好些。
他的行为引来叶天麟的强烈不满,在声斥道:“瑞春,你把马赶这么远,我怎么跟小骗子说话啊。”
“少爷,五少爷,妇人生孩子很晦气的,您饶了小的吧,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她非把小的活剥了!”瑞春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你个笨蛋,你不说,我不说,祖母她怎么会知道。”话落,踢着马肚子道:“去,过去点。”
青果早将两人话听在耳里,她到不怪瑞春,必竟每个时代都有它的规则,她没有强悍到能让一个时代的规则为她而改变。再说了,她也不想再耽搁时间,要知道,多耽搁一分钟,钟氏就离死亡近一步!
“五少爷,我要进城了,下次,我再向您请罪。”
青果说着,便让罗兴祖继续赶马车。
“哎,小骗子,你等等我……”叶天麟眼见青果说走就走,急得直踢胯下的马肚子,对瑞春一迭声的喊道:“追上她,快追上她。”
“少爷,”瑞春就快急哭了,“您饶了小的吧,看在小的侍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
叶天麟急得就差要拿马鞭去抽瑞春。
“佩雯已经问了我好几次了,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酸酸脆脆的萝卜,还有那个像花一样的菜,你不追,回头你去给佩雯做。”
瑞春差点就跪下了。
小爷喂,人家罗姑娘现在有哪门子的心思给您做吃的啊!
“你去不去追?”叶天麟举着手里的马鞭指着瑞春说道。
“去,小的去,还不成吗?”
自家少爷是什么脾性?是恨不得能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表小姐的人,本来今天就是打算去青阳镇的高家酒楼的,谁想到,竟然会在城门口遇上罗姑娘!
瑞春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牵着马,朝青果她们的牛车追去。
“果儿,刚才那个小少爷,他怎么会认识你?”罗兴祖一边赶着牛车,一边问青果道。
青果回头看了眼,正远远朝这边追来的叶天麟,闷声道:“他上次问我买过草编。”
罗兴祖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继续赶着牛车。
青果却是突的想起那张被她交给林善文保管的名贴,“外公,九爷的名贴你带来了吗?”
林善文被青果问得一愣。
他们是来看大夫的,怎么突然说起九爷的名贴?
“没有,怎么了,果儿?”
青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想着,那梁嬷嬷即然是宫里出来的,怕是很难请,要是有九爷的名贴,应该会方便些。”
“那……那怎么办?”林善文顿时便白了脸色。
“爹,我回去拿。”林正达立刻说道。
“大舅,你现在回去也迟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青果说道。
林正达和林方达脸顿时拧得像一条麻绳,可是,即便内心再焦急,却也是一筹莫展。
“爹,你把牛车赶慢些,等等五少爷。”
“等他干什么?”罗兴祖问道。
他刚才可是听到那什么五少爷不但一个劲的喊青果小骗子还扯了青果的头发,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打小就不学好,他不愿青果跟他们扯上关系。
“果儿,你是不是想让五少爷再去问九爷拿张名贴?”林方达问道。
青果脑海蓦的就想起那张容貌眣丽的面孔,她抿了抿嘴,通过上次的接触,青果其实知道,叶羽看似温和,实则却是个凉薄的。这样的人,如果知道她向叶天麟要他的名贴,他会怎样?
想到这,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算了,我们走吧。”
罗兴祖手里鞭子一甩,牛车跑了起来。
叶天麟骑马,照说以马的脚程的是不可能追不上牛车的,但因为他人小,不敢放马疾奔,只能由瑞春牵着,慢慢向前。
这样,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果的牛车离他越来越远,气得他一马鞭甩向牵马的瑞春,吼道:“都是你,这下好了,我到哪去找人!”
瑞春被叶天麟不轻不重的抽了一鞭子,心里反到是庆幸。忖道:找不着才好,找着了,回头老夫人、夫人还不把他给抽死!
“五少爷您别急,我们进城去打听就是了。”瑞春劝道。
“怎么打听!”叶天麟皱了眉头,一脸不快的说道:“城里大夫那么多,我们知道她会去哪家啊!”
瑞春那句“她们肯定是去擅妇科的大夫啊”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少不得,我们挨家去问了。”
“你蠢的啊,挨家去问,太阳都要落山了!”
“那怎么办?”
叶天麟瞪了瑞春一眼,怎么办?他要知道怎么办还问他?
瑞春连忙一脸讨好的看着叶天麟笑,“少爷,要不,我们回府去找人帮忙?”
叶天麟虽然小,可却不笨,他当然知道一旦回了叶府,他可就没了活动的自由。当下没好看的瞪着瑞春说道:“你个坏心肠的瑞春,我一定要回了祖母,换个人侍候小爷!”
“少爷,您不可以这样的,小的对少爷忠心耿耿两肋插刀……”
叶天麟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言词切切表忠心的瑞春,一踢马肚子,继续去追青果她们。
且说,青果一行人进了城,便找人打听梁纸马胡同。好在这人除了生还有死,几个人问下来,便打听清楚了这梁纸马胡同在城西,立刻又不马不停蹄的将牛车往城西赶。
城西不较城东的整齐华丽,虽然一样的喧哗热闹,但城西的这份喧哗和热闹却是带着几分寒
酸。这一片儿都是些下等产业,扎纸人的,铸锅的、做豆腐的……反正是跟高大上挨不上边。
“舅,你去问问,梁纸马家是哪间。”青果说道。
林正达应了一声,跳下牛车,问着缩在屋檐下晒太阳的老人,老人抬手指了指,见林正达不明白,又站起身来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详细说了一遍。林正达这才谢过老人,走回牛车。
“大姐夫,沿着这条街道一直往前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往左拐,再往前一百步就到了。”
“哎,你上来吧。”
穿过喧嚣的街市,拐上一条僻静的胡同后,青果便看到一处黑漆大门前一左一右各摆着两个纸扎的小人,看着那对色彩鲜明却表情诡异的纸人,莫名的青果便觉得背脊处生起一股阴寒。
“到了。”
耳边响起林正达的声音,青果敛下冷意,抬头对罗兴祖说道:“爹,我们进去问问。”
“哎。”
罗兴祖将牛拴到一边的石榴树上,牵了青果的手朝那扇黑漆大门走去。
“屋里有人吗?”
“有人,进来吧。”一道粗糙的男声响起。
罗兴祖牵着青果,往屋里走。
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扎祭品,有房子,有牲畜,还有马车,反正就是日常生活中会有的,这里都有。因为堆满了各式祭品,屋子里便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青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们想要些什么?”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青果一个哆嗦,立马转过了身子,对上一张瘦削略显苍白的脸。
“叔,我们不买东西,是来找人的。”青果说道。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梁淑清梁女乃女乃,叔,您是她侄儿吧?”青果尽量使自己把话说得柔和能打动人,“叔,我姥姥她摔了一跤,肚里孩子下不来,我们想请梁女乃女乃给看看。”
“你们来得不巧,她不在,出门了。”
“出门了?”青果一怔之下,急声道:“叔,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中年男人摇头,“她说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去哪,我不知道。”
“这怎么办?”青果眼泪就快流下来了,“叔,我们把我姥姥都拉来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对青果说道:“小丫头,其实就算我姑她老人家在,也未必有用。”
“为什么?”青果不解的看着中年男人,“我打听过了的,都说梁女乃女乃她很历害,只要她肯出手,大人孩子都能没事。”
“是了,你也说了,只要她肯出手。”中年男人接了青果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可我姑,她不是什么人都肯给看的。”
“我们有钱,”青果急声道:“我们不让她白看。”
中年男人听得好笑,轻声说道:“小丫头,你有多少钱?你知道请我姑看病的那些人出手都是多少吗?”
青果摇头。
中年男人升出一只手在青果跟前晃了晃,见青果没明白过来,男人干脆说道:“我姑就是看小病,也不能少于五十两,更别说你姥姥那是胎死月复中。没个一、二百两银子的,你就别指着她能动手!”
呃!是个财迷?
“一、二百两银子?”
罗兴祖一脸失色的看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点头。
“果儿,我们到哪去找一、二百两银子啊!”罗兴祖一脸无奈的看向青果。
青果也没想到,这个梁淑清的费用会这样高!
可是,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姥姥去死吧?想了想,她对中年男人说道:“叔,我手里虽然没有那么多,可是我可以给梁女乃女乃打欠条,每个月我们都还她,她可以算上利钱,只到还清为止。”
中年男人往前也不是遇上来请人看病付不起钱的,从前那些人,要么就是跪地死求,要么就是无奈离开,到从没有一个人能像青果这样。
“我看你的穿着,家里日子怕也不是很好过,你一个月能还几两?”
“我家跟醉仙楼有生意在做,每个月肯定能还的。还多还少不好说,但一定不会赖了这银子。叔,您就帮帮我们吧。”青果哀求道。
她隐约已经猜到这梁淑清肯定在家,只是这中年男人看她们穷,怕她拿不出银子,才诓她的。
“爹,您去喊我大舅把银子拿进来。”青果对罗兴祖说道。
罗兴祖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
青果探手拿出一直藏着的荷包,递给中年男人,“叔,两条小鱼是金的,这荷包里还有几两银子,我真不骗你,这银子我们肯定不赖。”
中年男人才要伸手接荷包,横刺里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夺了荷包。
“小骗子,我的东西是能胡乱送人的么?”
一道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果看着一脸怒色瞪着她的叶天麟,心里就差喊娘了,少爷喂,你能不能别这个时候来添乱啊!
叶天麟将荷包紧紧的攥在手里,指着青果骂道:“小骗子,你缺钱缺疯了是不是,小爷的东西就这样让你糟贱!”
正急急从外面赶进来的林家两兄弟和罗兴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少爷!”瑞春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拉了叶天麟便要往外走,“少爷,您快出去吧,这不是您来的地方,让老夫人知道了,小的会被打死的!”
青果眼见得叶天麟被瑞春扯着往外走,连忙追了上前,“五少爷,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这要是在平时,青果为着不招惹这个“大爷”,她肯定就认了,反正那东西原本也是叶天麟给她的,可现在,她姥姥等着这钱救命呢!边说边上前扯住了叶天麟。
“你的?”叶天麟回头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抢在叶天麟开口前,说道:“五少爷,你见过泼出去的水收得回来的么?东西你给我了,我怎么用,在哪用,是不是随我自己?”
叶天麟被青果问得一噎。
是了,东西他确实送给青果了,送出去的东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哪里能收回呢?可是……叶天麟抬头看了眼屋内,又看了看一脸疑惑朝他看来的中年男人,眉头一皱,说道。
“小骗子,你真决定了?”
真,绝对比珍珠还真!
可是,对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来说,或许,她应该顾及下他的心情。这么想着,青果便缓和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五少爷,您也看到了,我姥姥等着救命,大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
“少爷,我们走吧。”
瑞春眼见叶天麟呆的时间越长,急得就快跺脚了,这要被发现,他跟着少爷来这了,老夫人活吃了他的心都有啊!
“你外边呆着去。”叶天麟推了把瑞春。
“少爷!”瑞春眼见劝不动叶天麟,只得转而看向青果,拱手打揖求道:“罗姑娘,您行行好,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家少爷走吧,回头,我非得被打死不可。”
青果也知道,大户人家讲究多,少爷小姐犯了错,受惩罚的总是底下做事的人!可是,眼下,她也等着救命啊!
“五少爷,就当是我借您的,日后我加倍还您行不行?”
叶天麟回头对瑞春喝道:“爷叫你去外边等着,你听不懂是不是?”
瑞春还想再说,叶天麟扬了手里的马鞭便要抽。瑞春吓得,抱头就逃了出去。
这一幕只将个罗兴祖几个看得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林家两兄弟是见过叶天麟的,眼见叶天麟将当日给青果的荷包擤在手里,两人略一迟疑后,拾步上前。
“五少爷……”
叶天麟摆手,回头对青果说道:“小骗子,你说话算数不?”
青果懵了懵,不明白叶天麟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叶天麟就是要她跪下磕头,她也只有照做的份,哪里还能多想别的。于是便将个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算数,算数,绝对算数。”
叶天麟哼了哼,盯着青果说道:“你发誓?”
发誓?好吧!
青果当真便举了手发誓,然后目光咄咄的盯着叶天麟手里的那个荷包。
不想,叶天麟还是没打算将荷包还给青果,而是回头对外面喊了声“瑞春,你进来。”
瑞春急急的跑了进来。
“少爷?!”
“你身上带银子没?”
“带了。”
“有多少?”
瑞春伸手去袖袋里模,拿了几锭小碎银子出来。
叶天麟皱眉,“就这些?”
瑞春以为叶天麟是想拿别银子换回她赏青果的荷包,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小的这里还有银票。”
“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拿出来。”
瑞春连忙自胸口拿出几张细面额的银票出来,一边轻声说道:“少爷,这是老夫人……”
叶天麟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抓了瑞春手里的银票,看也不看,转身将它朝青果递去。
青果错愕的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小手,银票是五十两一张的面额,这样一瞧,少说也有个好几百两啊!
“这……”
“这什么啊!”叶天麟翻了个白眼瞪了青果,“人家都说了,少则五十两,多则上百两,你打算把你自己卖了筹钱啊?”顿了顿,一脸嫌弃的说道:“可就你这样的,能卖那么多银子吗?”
卖你妹啊!青果差点就想爆粗口,可是,在看到白白胖胖手里捏着的那几张银票时,她生生的忍了那口气,不但忍了气,还谄媚的笑着说了一句。
“五少爷,这……”
“怎么,你不要?”叶天麟看着青果。
不要?不要才怪!
青果手一伸,立马抓了四张银票在手里,“谢谢,五少爷。”
叶天麟正打算再说几句话,青果已经回头对愣在那的罗兴祖和林家两兄弟说道:“爹,大舅去把我姥姥抬进来。”
罗兴祖应了声,转头便往外走。
青果回头对看得一脸怔愣的中年男子说道:“梁大叔,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梁女乃女乃了吗?”
中年男子苍白的脸上绽起一抹讪讪的笑,正要开口,不想,屋子里忽的便起一道略显苍才的声音,虽显老,但气势却很足。
“小姑娘,连叶家的五少爷都肯帮你这个忙,老婆子我,自然也没有拒绝你的道理了!”
话声一落,青果便看到一名身材矮小,穿着一身墨绿色底面黑色暗纹对襟褂子,头发麻灰梳了个圆髻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青果一眼,便断定,这老妇人应该就是那位宫里出来的梁淑清老人,能将一件平常无奇的褂子穿出大家宗妇的气势,不是谁都行的!
“梁女乃女乃,求您救救我姥姥。”青果上前,在梁淑清身前一步站定,神色恳切的说道:“梁女乃女乃,救命之恩,他日青果必定涌泉相报。”
梁淑清一双看尽世事的灰白的眸子,淡淡的看向神色真挚的青果,末了,唇角翘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摇头说道。
“小姑娘,你付我钱,我救治你姥姥,这本就是两清的交易,不存在什么大恩大德。同样,若是你姥姥在我手里死掉,我也不会为此负担任何责任!你明白吗?”
青果愣了愣,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皇宫里出来的人,早就磨灭了七情六欲,有的只是如何生存的心思和手段。
“不,您救了我姥姥,我肯定记着您的恩情。若是我姥姥不幸陨命,我们也绝不会怪你!”青果说道。
梁淑清点了点头,对一侧愣着的中年男子说道:“守业,你先送五少爷出去,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再帮着这小姑娘的家人,将人挪到东厢房的屋子里去。”
“是,姑母。”梁守业恭敬的对一直安静的候在一侧的叶天麟说道:“五少爷,我送您出去。”
叶天麟脚下不动,朝青果看去。
“五少爷,过几天我要送菜去醉仙楼,到时我来叶府找您。”青果说道。
叶天麟想了想,点头说道:“小骗子,您最好别再骗我,不然我九叔饶不了你!”
青果有种想笑的冲动,为什么,她有一种,小屁孩打输了架,回家搬哥哥的感觉?
“行,要是我骗您,您就让九爷把我给弄死!”
叶天麟哼了哼,这才转身往外走。
送走叶天麟,梁守业帮着林善文和罗兴祖将昏迷不醒的钟氏抬了进来。
梁淑清将林善文等人从东厢房赶出来,回头见青果还留着,她皱了眉头说道:“丫头,你还小,这场景你最好别看,不然,怕是将来嫁人你都不敢了。”
青果其实能想到该是怎样一副血淋淋的场面,在现代胎死月复中还能剖月复产给取出来,可是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梁淑清她唯一可行之法,怕就是将肚子里的孩子用剪子弄碎,强行扯出来!
这确实一场不适合她观看的血腥场面,可是……青果眼见屋里除了梁淑清就只有她,她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怕,梁女乃女乃您就让留下给您当个帮手吧!”
梁淑清没有再说叫青果出去的话,而是开始做准备工作。
滚烫的开水一桶桶的拎进来,梁淑清打开一个泛黄的布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开水里。
这是高温消毒?
做完这一切后,梁淑清又拿出两粒乌黑的药丸,抬起钟氏的头,撬开她紧闭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回头对青果说道:“丫头,倒碗凉水来。”
青果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碗水过去。
喂完钟氏两粒药丸,梁淑清便去褪钟氏身下的衣服,将她的双脚分开用两根白色的布带捆在她身下的宽凳上。这样看起来,钟氏就像是半跪着一样,坦露着的下半身下是一个陈旧的木桶。
“唔……”
昏迷中的钟氏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呼。
“姥姥!”青果抢上前,紧紧的握住梁淑清的手,“姥姥您别怕,梁女乃女乃这是在救您呢!”
梁淑清抬头看了眼青果,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但很快,她便敛下心思,走到钟氏身边,挽了袖子,对青果说道:“你真不出去?”
青果摇头。
梁淑清点了点头,对着钟氏高高隆起的月复部用力推揉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昏迷中的钟氏,发出一声又一声无意识的痛吟。
这般推了约有一刻钟,梁淑清才停了下来,走到放着器皿的木桶边,不顾水温的烫手,愣是拿出一把泡得精光呈亮的剪子,然后走到钟氏身前。
接下来的事,青果没敢看,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死死的抓着钟氏的手,她能感觉到钟氏那种剜心剔骨的痛,因为原本昏迷中的钟氏发出了一声凄历的嘶嚎。
“姥姥!”青果抱着钟氏,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流了下来。
屋子里弥漫起刺鼻的血腥味,不知道过了多久,青果耳边响起梁淑清的声音。
“好了,孩子下来了!”
青果睁开眼,首先对上的是梁淑清涨红像被浸在水里的红纸一样的脸,她不敢去看梁淑清脚边的那只桶,而是急切的低头去看钟氏。
钟氏的脸白的就像外屋的那些纸人,满头满身的汗水,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姥姥……”青果小心翼翼的喊了声意识低迷的钟氏。
钟氏没睁开眼,但她的嘴唇皮翕了翕,就是这不起眼的动作,让青果知道,她姥姥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果儿,果儿,我娘她怎么样了?”
屋外响起林家两兄弟的声音。
青果觉得浑身的骨头就好似被车辗过一样,脚软得动都动不了,她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孩子下来了,姥姥她暂时没事了!”
屋外响起喜极而泣的声音,青果没有心思理会,她现在想着的是,怎样才能让钟氏不要因为破伤风而将捡回来的一条命又送掉!
“梁女乃女乃,我姥姥她……”
梁淑清喘了一口气后,已经开始在替钟氏清理身子,似是知道青果要问什么,她在替钟氏身下垫上棉布,穿上衣裙后,说道。
“丫头,你姥姥能不能活,现在还难说。”顿了顿,见青果没出声,梁淑清嗤笑一声说道:“丫头,我跟你说,我赚你那二百两银子不冤,你知道我刚才给你姥姥服下的药丸是什么吗?”
青果摇头。
“是藏红花!”
藏红花!那可是妇科圣药,对落胎什么的是最有效的。但产量却极其稀少,据说是从印度传进来的。
梁淑清见青果默然不语,她自嘲的摇了摇头,“真是的,我跟个小丫头说这些干什么?难道她还能知道这藏红花不成?”
青果暗暗庆幸,她刚才没接梁淑清的话,不然怕是真要被人当成妖怪,一把火烧了。
“那东西很贵吗?”青果刻意问道。
“当然贵了,是从天方国运进来的东西,你想想,能便宜吗?”梁淑清没好气的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好了,叫你们家的男人进来抱人吧,回头再去药铺开几帖药吃着,能撑过七天,人就算是救回来了,撑不过去,那也是她的命。”
“谢谢您,梁女乃女乃。”
梁淑清摆手,“我说过了,我们这是钱财两清的交易,谈不上谢和不谢。”
青果没有坚持再说客气话,而是喊了外面候着的林善文和罗兴祖进来。
赶在城门关闭前,一行人离了城。
一路上,林善文都紧紧的抓着钟氏的手,跟她细细碎碎的说着一些话。
到了这个时候,青果才想起来问一声,她姥姥好端端的怎么会摔跤的,而且摔得这么历害。
“不知道。”林正达摇头,一脸懵然的对青果说道:“早上,娘去拔白菜,说要给我们做菜糊糊吃,没多久,开阳就跑回来,跟我们说,娘不行了。”
“开阳?”青果一怔过后,问道:“就是住你们家屋后,兆木叔家的小儿子,林开阳?”
林正达点头。
青果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她还想再细想时,却怎么也抓不住。
“怎么就会让姥姥去地里?”
林正达和林方达羞愧的低下对,天冷,他们赖了会床,谁知道,就赖出这么大的事来!
青果没再多说,看着完全黑透的天,对罗兴祖说道:“爹,去找根树枝做火把吧,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走。”
“哎!”
罗兴祖去砍火把,青果连忙趁这时间对林正达和林方达说道:“我爹要是问起五少爷的事,舅你们一概推说不知道,让他来问我。”
林家兄弟俩连忙点头,还不忘叮嘱林善文一声。
等罗兴祖寻了一根大树杈回来,青果帮着拿布裹着做火把时,罗兴祖果然问道:“果儿,那五少爷,是怎么回事?你跟他很熟?”
“算不上很熟,”青果摇头道:“好似,他跟醉仙楼的东家是亲戚。”
罗兴祖想了想,说道:“可是,我看他不像是商户人家的孩子啊,小小年纪,那一身的气派,到像是……”
“爹,我可没说他是商户人家的孩子,我只是说他好像跟醉仙楼的东家是亲戚。”青果说道。
罗兴祖怔了怔,醉仙楼不是商户吗?
“皇帝会有草鞋亲,同样商户人家就不能有几个官亲?”青果眨了眨眼,说道:“我瞧着这五少爷应该是哪个官家的孩子。”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罗兴祖点头说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县太爷府上的少爷?”
呃!
青果觉得要是让叶天麟知道,罗兴祖这样猜他的身份,他肯定会跳脚大骂。
呸,就他也凭做小爷的的亲戚?!
“管它呢,反正我们是做生意的。”青果说道:“和气生财,走哪赔着笑料就是,千万别得罪人,更别得罪官人!”
“嗯,你说得有道理,你以后见着那五少爷,离他远点。”罗兴祖叮嘱青果道,顿了顿,又叹气,“哎,说起来也难,我们可欠着人家二百两银子,这得还到猴年马月啊!”
“爹,您心疼了?”青果压了声音问道。
罗兴祖当时没觉得,其实回过头来,确实有那几分不是味道。
罗香园那是他的亲妹妹,伤了脚问他拿三、五两银子都拿不到,回头青果这就跟人欠下了二百两银子的外债!
人嘛,心总是偏着自己人的,哪怕那个自己人对你不好!
“爹没心疼,爹就是……就是愁这银子怎么还。”罗兴祖不自在的撇过头。
青果笑了笑,往前靠了靠,对罗兴祖说道:“爹,您是不是在想,老姑伤了脚,我们不拿银了,却为着姥姥,一下欠了二百两的债?”
罗兴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默然的赶着马车。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爹,首先,我爷和我女乃她们手里肯定拿得出那三、五两,而我外公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二百两的!”
“其次呢,我姥姥这是生死关头,生死关头,谁也想不了那么多。今天如果不是姥姥,换成是我女乃,或者是我老姑,再或者是大伯他们,这二百两,我也一样会承担下来的。”
罗兴祖回头看向青果,“果儿,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罗兴祖吱唔的说道:“可你不是不喜欢你爷他们吗?”
“我不喜欢他们,并不代表我便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青果叹了口气,对罗兴祖说道:“他们是你的亲人,我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们,我也会想想,爹你的感受的。”
罗兴祖顿时便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一直觉得果儿是恨老宅子那些人的,才会逼着自己跟老宅子断了来往,但是果儿不是,果儿心里有她自己的一杆称!
“果儿,是爹想差了。”
“也不是。”青果呵呵笑道:“你也知道,要说好,我爷她们确实没我姥姥她待我们家好!做人总不能好歹不分是不是?”
罗兴祖脸上一红,吱唔了一句,便专心的赶起牛车来。
一天神经的高度紧张,虽然寒风刺骨,可青果最后还是?*??乃?斯?ィ??窃谝黄?炻业幕坝锷?行压?吹摹Ⅻbr />
睁开眼,便看到林小桃正双手捂着嘴,闷闷的哭着。
“三姨,你咋了?”
林小桃连忙抬手胡乱的擦把脸,哑了嗓子说道:“三姨没事,三姨是高兴,谢谢你果儿,是你救了你姥姥的命。”
青果羞涩一笑,这才发现,牛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镇子里,不远处,罗兴祖正和黄保忠问文管事抓药。
“果儿,这银子不能白叫你一家出,三姨……”
“三姨!”青果打断林小桃的话,轻声说道:“三姨,银子的事,你别管。”
“这怎么行,二百两,又不是小数目,你家日子才刚刚好一点……”
“三姨,你就听我的吧。”青果翻身坐起,看着烛光下的林小桃,轻声说道:“你跟我娘不一样,我娘是自己当家,你……”
林小桃神色一暗,但还是咬了咬牙,想要开口。
“三姨,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在,还怕赚不到银子吗?”
“桃,你听青果的吧。”林善文这个时候开口了,“这离过年眼看着没多少天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
林小桃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她本就想着,要是婆婆让保忠哥纳妾,她就提出让婆婆给她一笔银子,可是……林小桃目光茫然的看着一脸关心朝她看来的林善文和青果。
“好,三姨不跟你争,往后日子还长,总有三姨能出力的时候。”林小桃笑了说道:“到时,你可不许跟三姨抢!”
“嗯,我肯定不跟你抢。”
说着话的功夫,罗兴祖他们已经把药抓了回来。
因着天色不早,钟氏这样的状况是绝对不能受寒,在外过夜的。而她这个样子,肯定也不能去林小桃家,只能尽快赶回石圳村。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夜半的时候赶加了石圳村。
“爹,您们回来了!”
林氏带着罗小将和青萍从屋里迎了出来。
“桂花,你咋没回去呢?”林善文看到林氏的时候,怔了怔,“你不回去,你家谁守着啊!”
“爹,没事,我让福兴兄弟替我们看家。”罗兴祖说道。
林善文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在管别的事了。
大家伙合着力将钟氏搬到了屋里的床上,林氏带着青萍,将厨房热着的吃食端了出来。
“快吃些东西暖暖肚子吧,这天冷的……”
青果是吃不下任何东西,鼻子下面总是飘着股血腥味,罗兴祖到是饿了,他和林家两兄弟各吃了一碗,林善文因为担心钟氏,也没什么胃口。
“爹,我娘她没事了吧?”林氏问道。
林善文摇了摇头,“说是看能不能撑过这七天,过了这七天没事,人就算是救回来了。”
“那这几天您小心点。”林氏连忙说道。
“嗯,放心吧,爹心里有数。”林善文又对林氏说道:“你去把兴祖还有你兄弟喊进来,爹有话跟你们说。”
“哎!”
林氏以为林善文是要叮嘱什么事,便将屋外的罗兴祖和林家兄弟俩喊了进来。
“兴祖啊,今儿多亏了你们一家人,特别是果儿。”
“岳父,都是一家人,您这样说就见外了。”罗兴祖说道。
林善文摆了摆手,示意罗兴祖让他说完。
“别的事我就不多说了,就像你说的都是一家人,可是那银子的事,我今儿把话说清楚,那银子没有叫你们出的道理,就当是我们向你借的。”
“爹……”
“你别说话。”林善文对林氏喝道。
林氏低了头,二百两银子,她也觉得是笔天文数字,可是,自家现在有生意做着,慢慢赚着,总能还清的!
“我打算啊,那块荒地往后就算是你们一家人的,我们不再占份了!”林善文叹了声道:“本来嘛,就是你们心疼我们,愣送一半给我们的。我这也算是不厚道了!”
“岳父,你千万别这么说!”罗兴祖连忙摆手,“银子的事,你老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还上的,那地……”
“你听我把话说完。”林善文打断罗兴祖的话,转而对林家兄弟俩说道:“正达,方达,爹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爹。”林正达和林方达大声说道。
“那好,你们记着了,除了那块地,往后你们还得替你们大姐夫家干活,不拿工钱,什么时候债还清了,什么时候才拿工钱。”
“爹,我们记住了!”
林氏在一边捂着嘴哭道:“爹,您这是干啥啊?您这到底是干啥啊!”
林善文笑了笑,对哭得伤心的林氏说道:“爹虽然没本事,可爹是个分得清是非的人,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没有道理还得让你养娘家。你有自己的家,上面有公公婆婆,不能因为娘家,把你家给搅得鸡犬不宁!”
“岳父……”罗兴祖还要再劝。
林善文摆手,“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放心,你岳母我会好好照料着的。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由始自终,青果都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她不认为林善文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相反,林善文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确实如他所说,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罗老爷子和陈氏是什么人?他们要是知道今天是他们家顶下这笔债,只怕能把他们家的房子都给拆了,把林氏活吃了的心都有!
唉!看样子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林善文家确定也容不了她们过夜,青果正打算劝着林氏回家,明天再来时,一个人影却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双喜,你来有啥事?”林氏看着像做贼一样模进门的人问道。
林双喜探头看了看屋里,轻声问道:“桂花姐,我婶她没事吧?”
“现在还难说,得过几天再看看。”林氏说道了,末了又问一句,“双喜,你这个时候咋来了?”
“我睡不着,看见你家有灯光,就想来看看。”林双喜踢着脚下的地,轻声说道。
林氏皱了眉头,林双喜虽是石圳村人,但跟她们家真算不上什么亲近的人,他睡不着就来她家看热闹吗?正要让林双喜回去,林双喜却开口了。
“桂花姐,我婶,她不是自己摔的,她是让人推倒的!”
“啥?”
林氏顿时跳了起来,往前一步,抓住了林双喜的胳膊,大声问道:“是谁,是谁害了我娘,你说,你快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