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刘玉环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如卧煎锅一样备受煎熬着。四十多年了,那段尘封的记忆虽成了刘玉环的一块心中顽疾,但刘玉环日子过得还算踏实。可那段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缺口,就像泛滥的洪水,扑向刘玉环的心灵家园,让她再无宁日可过。刘玉环本是模黑躺着,躺着躺着黑暗压得她喘不上气来,于是她打开灯。
灯光透过缝隙钻进西屋。红莲翻身发现门缝透过的光亮,于是她起身下地看个究竟。红莲轻轻打开西屋的门把脑袋探进去。红莲刚进去一个脑袋,身子还悬在外面,刘玉环躺在炕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进来吧,别偷偷模模的。”
红莲推门进来,坐在母亲的头直处盯着母亲看:“几点了还不睡?”
刘玉环坐起来,睦哒红莲一眼:“睡不着我睡啥?
“你说这点事儿把你给折腾的,明天别把你的命再给要了!”
见红莲这么说,刘玉环有些不高兴:“你看那是小事儿,对我来说这是大事儿,比天还大的大事儿!”
“嗯,大事儿,大事儿!”黑天半夜的红莲不想惹母亲不高兴,于是顺着她。
刘玉环叹口气道:“也不知道红刚又去没去找红玉?放个屁走了就没动静了。”说完老太太沉思一会儿,点燃一颗烟使劲儿吸上两口:“我看红刚两口子是在和我耍心眼呢。”
“妈,你别人家帮着你,你还挑人家毛病。你要是总这样的话下回没人帮你了。”红莲希望家庭和睦,不希望谁无事生非的惹事,其中也包括母亲。
要是放在以前红莲这么说刘玉环早不言语了,可现在刘玉环兜里有钱自然就有了底气:“不帮拉倒。现在我有钱了我怕啥?都不帮我到时候我雇人!”
刘玉环这么一说红莲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母亲是最讨厌那些暴发户和有俩钱就得瑟就烧包的人,没想到说了一辈子人家,到老了轮到自己有钱了母亲刘玉环也被钱鼓的成了这样的人。
红莲气的腾的一下从炕上跳到地下:“能走能撂的你雇人。等你走不动爬不动连自杀的本事都没有的时候我看你顾谁去?别总寻思钱是万能的啥都能办。”
刘玉环本想拿这话解解心闷,看红莲真生气了,刘玉环只好把话往回拉:“我一辈子差点没被钱给憋死。可下现在有钱了你还不许我过过嘴瘾?”
“过过嘴瘾倒是行。但这话你只能在我面前说,在别人面前你可不许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俩钱烧包了呢!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嘲笑别人的了?”
“这么大岁数了还烧啥包?只要红玉你们四个都能围着我转那我就知足了!”刘玉环躺在炕上打算睡觉了。
红莲关了灯走出母亲的房间。回到西屋躺下,不放心红莲又探身朝门外看看,确信母亲不会再起来红莲才安心的叹口气躺下。
连续几天任长生的心脏都在半夜十一点半或是后半夜两点半左右的时间犯病。这夜任长生的心脏病犯的格外的重,差点要了任长生的老命。或者是父女连心的缘故,任长生犯病的时候任丽慰突然在睡梦中惊醒,被噩梦吓醒的任丽慰仿佛一下子天塌下来再也没有了活路一样,她伤心地哭着。任丽慰不知道母亲已经不在,要是父亲再有个闪失自己还能不能坚强地活下去。
家里的日子安逸了许多年,任长生也担心老伴刚没,要是自己再出意外两个女儿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在接二连三的犯病之后,固执的任长生终于打算去医院做一次心脏检查。
吃吧早饭,任丽霞要接替王志文帮表嫂去照顾表哥。表嫂好去给表哥买公墓,谁知任丽霞刚要出门,任长生说他也要去医院,并嘱咐任丽霞和王志文带好钥匙说自己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每次生拉硬拽老父亲都不去医院,这次父亲突然提出要去医院做检查,任丽霞觉得一定是父亲的病难受到了忍受不了的地步,不然父亲不会这么积极主动的去医院。任长生的突然决定难坏了抽不出身来的任丽霞和王志文,无奈她们只好给妹妹小慰打电话,让她陪父亲去做检查。
晚上刚刚梦到父亲离开人世,早上就接到姐姐打来让自己带父亲去医院检查心脏的电话,任丽慰吓坏了,送走婷婷,她打车就赶到二医院住院部,在那里焦急地等着父亲。
任丽霞带着任长生从出租车里下来,把父亲交给任丽慰自己就去了表哥那,任丽慰则小心翼翼地牵着父亲的手朝门诊走去。
路上任丽慰遇到一个熟人,于是她按照熟人的指点给父亲任长生挂了循环科陈大夫的号。陈大夫虽不是专家,但她看病看得好对患者也负责人。
别的循环科患者寥寥无几,而陈大夫的诊室里患者却人满为患。
任长生看看手表八点四十。他有些不耐烦地自语道:“这么多人,这得等到几点?”
任长生的话引来周围患者的不满,都知道陈大夫看病看得好,找好大夫看病就得有耐心。看周围人都在白眼看自己,任长生只好在会诊床上挤个地儿坐下。**还没坐稳,任长生又差点被拥挤进来的一群患者挤倒。
坐了一会儿,任长生再也耐不住性子,索性干脆从206诊室出来:“人这么多我可不等了。这么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任丽慰见状忙追出来:“爸,爸,那么多人都等着,你咋就等不了啊,你说你?”
任长生头也不回径直朝外走:“不是我等不了。你看看这么多人,就算上午能看上病,检查能做上了吗?有在这等着那时间,我还不如去药店自己买药吃呢。还省事儿。”
任长生和许多中国的老年人一样他常常习惯自己给自己诊病,然后去药店买药。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样省时还省事儿。
任丽慰紧跑几步拽住任长生:“爸,你总以为去药店买药是啥好事儿呢。你不想想,你连自己是啥毛病都不知道,就去要药店买药,万一吃错药怎么办?再说现在药店的药又那么贵,,就那么一小盒,里头就一板,一板上就几粒,就十几、好几十块钱的要价。在医院大夫要是给你看病看正了,没准几毛钱、几块钱的药就行把你的病给治好了呢。”
“你以为医院不宰你呀?医院也往死了宰你!”
“你怕医院的药贵,你在医院看,看完了知道是啥毛病到时候自己去药店买药那不就成了。”
任长生见说不过任丽慰只好往别的方向拽:“大夫多高的水平,人这么多,非得在这挤!”
“爸,在医院看病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人扎堆的地方都是便宜货。医院大夫的口碑,那都是靠患者一传俩,俩传仨的传出来的。要是大夫的医德不好、水平不高,谁给他往外宣扬这事儿?他自己就砸自己的牌子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任丽慰耐住性子跟父亲说。
任长生见210诊室人少,于是指着210诊室对任丽慰说:“你给我挂这个大夫的号吧。这屋人少。反正我的病也不要命!用不着跟他们去挤!”
怕不依着父亲他再离开,任丽慰只好答应任长生给他挂210诊室大夫的号:“行行行,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挂这个大夫的号。”
任丽慰刚转身要去挂号。王志文从楼下跑上来,边打电话边挨个屋的找人:“喂?啊,行。送了,送了。我马上就给你送去。(迎面碰上任丽慰)爸怎么样了,小慰?
“人多,还没看上呢。你咋来了大姐夫?”
王志文不放心任长生,总觉得任长生心脏有事,于是他抓紧时间送了几家水就跑来医院。还没见着任长生呢,结果又来一份要水的。王志文跟老丈人说了几句话匆忙离开,临走他关切地嘱咐道:“送完水我就过来,爸。”
看王志文忙忙叨叨的样,任长生挥着手:“别来了,看个病用不着那么多人。有小慰一个人就够用了。你忙你的。”
王志文怕任长生嫌自己说的是客套话,于是又补充道:“我还是来吧,万一大夫让你住院呢。这都是没准的事儿。”王志文要是不说这话还好点,他一说这话倒引起任长生不高兴:“快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见王志文跑没影,任长生生气地说:“这个乌鸦嘴!就没个把门的。”
早上任丽霞刚到表哥这儿,表嫂就和嘉嘉离开了。任丽霞恪尽职守地照顾着表哥,心里却挂念着父亲那边,当着表哥的面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让表哥看出一点破绽。表哥躺在床上,形同死人一般没有一点生机。任丽霞坐在椅子上看表哥盯着自己,于是笑道:“你吃点啥吗,表哥?”
表哥摇摇头,问任丽霞表嫂去哪了。任丽霞不能把实情告诉表哥,于是找个借口把话岔开。表哥觉察出任丽霞故意为之,他不再追问而是把目光从任丽霞的脸上慢慢移开,然后自语道:“嘉嘉有些日子没来了。今个娘两个一起来,一起出去,不用问,肯定是给我买公墓去了。”
任丽霞见表哥看穿自己在说谎,忙安慰表哥:“你别胡思乱想,表哥。你好好的呢,买什么公墓买公墓!来,我给你剥一瓣桔子吃,省得你躺那儿没事儿瞎寻思。”
表哥的脑袋在枕头上艰难地左右摇摇:“我身体垮了,可我脑袋不糊涂。”
说话间,病房的门猛然被人给撞开,任丽霞和表哥都被突然发出的响声给吓了一跳。只见表哥丈母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哎,人呢?”见任丽霞在这儿,老太太刹住脚步,声音也立刻从高音区降到低音区:“小霞来了?”
任丽霞忙站起来给老太太让座:“大姨,什么事儿,把你急成这样?”
表哥丈母娘没好气地使劲儿挪一下凳子,然后客气地坐下,**刚挨着椅子,老太太刚刚降下去的嗓门又大了起来:“冯颖她们娘俩呢?”
表哥凄惨地笑着:“应该是给我买公墓去了吧!”
表哥丈母娘掏出手机,让任丽霞帮她拨通表嫂的手机。任丽霞拨了几遍电话都无法接通。趁着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表哥丈母娘坐在椅子上朝表哥发着牢骚:“这个犊子你说,我紧赶慢赶的还是没撵上她。也不知道我前辈子做了什么孽了,生了她这么不懂人味的败家玩意!”
任丽霞见电话接通,忙把电话递给老太太:“拨通了,大姨!”
表哥丈母娘接过电话,在电话里把表嫂臭骂了一通。骂着骂着老太太发觉姑爷盯着自己,觉得不妥,于是拿着手机到病房外接着去骂女儿:“我让你回来你就赶紧回来,别在那废话。我在哪?我在我儿子的病房,你说我在哪儿?你要是敢给我儿子买那个便宜的公墓,我就一头撞死在医院的墙上。让全连海市的人都知道知道你,看到时候你磕碜不磕碜。我死了你咋对我我不管,反正你这样对我儿子就不行。”
老太太虽然出去了,还关上了病房的门,可老太太骂女儿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病房,传进表哥和任丽霞的耳朵里。表哥虽然意识很清醒,但他已是一个没有行为能力的人了。丈母娘的偏袒让表哥很是感激,同时也让表哥在弟媳面前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