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对自己的头发都特别爱护,有印象以来剪得最狠的一次短发就是高三那年的冬天。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理由,我是绝不会拿自己的头发撒气的。当时,我真的是心里难过,为着楚风为着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对我来说,剪掉头发就相当于剪断念想。
还记得刚剪短头发那会儿,在小区大院里碰到一个刚搬来小区的老女乃女乃和她的小孙子玩耍,我随手帮他们捡了个羽毛球,那个老女乃女乃就眉开眼笑地跟她的小孙子说,快谢谢哥哥。明明是个女孩子,就是因为头发短了点,就被不熟的人当成是男孩,这件事让现在的我想起来就是一阵唏嘘,那得是多短的头发啊!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再也没有剪过那么短的头发,过完高三那个冬天原本的剪的男生头长及耳,能分辨出是个女生头后,高四那一年就是维持着那个长度过来的。
也许是考上了大学,感觉自己总算没有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心里的压力少了点,整个人的情绪也开始变得积极了,就有了心情将头发养了起来。这一留,就又留了几年,我以为我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折腾它了,结果……
当清晨我踏出酒店门口的那一刻,我下了一个决心——剪短发。这一次,剪断的是我对易袂的念想。
我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对所有的好与坏都记得一清二楚。对我好的,我会加倍对他好,对我不好的,虽然不至于对他不好,但是也别指望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对他一如既往的好。当然,这种小心眼仅限于普通的交情,至于那些凌驾于普通交情之上的感情,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反应。
也许是短发时期形成的习惯,我每天都要洗头发,当然特殊情况例外。即便是头发长及腰,我也尽量维持着那样的习惯。以前易袂会不厌其烦的在我耳边叨叨,让我将头发弄干了才能睡觉,说女人要是头发不干就不能睡觉,要不以后老了就会犯头痛。我那会儿还开玩笑说,有他在,我肯定不会犯头痛的。那时候的易袂是切切实实的在用行动表达着他对我的爱意。
当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了,从他的行动就能看出来。在我头发湿漉漉异常难受但最后还是将就着睡了过去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亲热时他甚至连一个亲吻都吝啬给予我便直奔主题,不是因爱而生的结合,其实非常令人厌恶。半夜醒来时发现本应该给予我安全感的人偏偏让我最不安。用这样的方式留在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身边,我后悔了。即便是这样,我仍然不恨易袂,我恨的是我自己,或者用我的导师戴教授的话说,我就是地毯式的女孩,因为下贱才会任由他对我随便踩踏自尊仍然不顾一切地爱着他。
戴教授是一个虔诚的基x徒,实验室聚餐的时候经常会给我们讲她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婚姻观及宗教信仰。也许是戴教授的运气一直都很好,没有经历什么艰难困阻,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工作都很顺利,在她看来世界是很美好的,神会指引世人前进,神爱世人,有什么困难只要向神祷告,它就会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而我是一个无宗教信仰的人,在我苦苦挣扎的时候,我也曾向神求助过,也许是我不够虔诚,也许那根本就是在寻求一种心理安慰,终究是没用的,缺钱的继续缺钱,最后还是让我走出了那一步。对我来说,宗教信仰是物质满足后的精神层面要求,物质层面上仍未满足,有什么资格谈精神满足。不记得是谁说的,钱能解决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可是问题是没有钱,所以所有的一切小问题就演变成了大问题。
头发短了也好,洗完好好擦拭,很快就干透,连吹风机都可以不用。在没有人爱自己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爱,好好保护着我那仅存的一点自尊与清高孤冷。
当我顶着一头齐耳短发出现实验室时,戴教授看了我好几眼,然后走到我跟前,拍拍我肩膀,把我拉到一旁,“是不是实验进ru了瓶颈期,都剪发明志了?”
“嘿嘿……”我尴尬地笑着,也许实验进展不下去也给我施加了压力吧。
师兄师姐见了我的新发型,更是说我这头发剪得深得导师心。我暗暗猜测,师兄师姐是不是在变相说我头发短得跟男生一样?
其实,戴教授对女生进实验室有很多要求的,比如不能穿露脚面的鞋,不能穿裙子,不能长发披肩,身上还不能穿戴首饰。当然这都是出于安全考虑的,毕竟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或多或少都是毒物,设备仪器也是较为精密,稍有误操作都有可能危及人身安全。戴教授年轻时带实验,一直是留短发的,最近这几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续做实验才开始把头发留长的。
同学见了我,只替我那长及腰的头发可惜,有的关系比较亲近一点甚至还偷偷问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在师兄师姐的谢师宴上,戴教授当着师兄弟姐妹的面问了句,“你们男生都说说,喜不喜欢凌蓝这样的短发?”
在座的众位师姐妹们窃窃私语,在女生阵营里,我自成一派,就我一个短头发的。
师兄看了我好几眼,老实不客气地直接就说,“我还是喜欢长发。”
师弟们不好意思表态,只能尴尬的笑着。
戴教授毫不客气地下结论,“看来,凌蓝你到现在还单身是有原因的,毫不犹豫就将那么长的头发剪这么短,不得不说你勇气可嘉,可是女孩子太过要强了真不好找对象……”
早在入学之初,戴教授就和我们所有人都进行过比较详细的交谈,谈话内容涉及家庭、爱情、学业、工作,这是导师对学生的关心。初接触并不了解戴教授的为人,我避开那些连我爸妈都忌讳的事实,尽可能如实地交代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人生经历和性格。
戴教授记忆力惊人,无意间被她获悉的事情很有可能在以后交谈中被提及。比如,与我同届的洪瑜,因为戴教授有事找她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没接着,她事后跟戴教授说明情况时提及当时她正在学车。结果后来戴教授找洪瑜要小论文的时候,洪瑜拖了好久都没有给戴教授,戴教授就开始发威了,说洪瑜有时间学车没时间写小论文,学习态度不够端正,分不清主次。
看似和蔼可亲的戴教授,只有与她相处之后才会感受到她的威严。不怒而威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之人,幸亏我是研三的时候才有所体会,要是研一的时候体会到这种可怕,估计那时的日子就过得不那么逍遥了。
一开始我以为导师不去实验室办公证明她管得很松,还为此暗自高兴了许久。等到真正进ru实验室开展实验后才发现,原来戴教授的余威在实验室里还是很有震慑力的,至少我们实验室的同学们从来不敢在非工作时间随意离开实验室,要离开学校办点事还得专门向戴教授请假。当然我们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偶尔还能插科打诨,但是有些实验室就不一样了,刷指纹或是打卡,不能迟到早退,没有节假日寒暑假可言,什么时候放假是大老板说了算的。在这些实验室里做实验的孩子们只能说是有付出就有回报,人家做出的成果那是一个丰富啊,尤其是申请奖学金的时候,是最有利的。天天窝在毒气冲天的室内,拿自己的身体健康换取那些所谓的成果并不是我想要的未来,哎,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虽然我做的东西也不见得健康到哪儿去,但胜在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只要人出现在实验室了,偶尔偷个小懒也不在话下,自然受化学品污染的程度还不至于严重到表现在体貌特征上,总的来说,我算是幸运的了。
戴教授这么一问,我算是从师兄弟们的反应看出来了,男生们的审美观在头发长短上果真很一致。
呵呵,所有的男人都钟情于长发飘飘的女子。当我顶着齐耳短发出现在易袂面前时,他并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透过他的眼神,我想起了在机场遇到的那个长发女子——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也许就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站在易袂身旁吧。想到易袂以后会和她结婚生子,我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阵疼,揪在一起的心痛。明知道现在的我做的一切事情都会让将来的我后悔的,可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做了。关于我的未来,我一片空白,没有想象没有计划,我其实没有伟大到为了妈妈将自己卖掉,我是存在私心的。
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在有限的时间里用我自己的方式好好的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