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溏耳畔回响着傅云曦的这句话:在我这里,你已经一无所有。她的脑子里好像有惊雷轰然炸响,她在惊诧之后觉得惶恐,然后又慢慢冷静。她不得不苦笑着对自己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就好像她曾经问他,“傅云曦,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在繁华的高中校园里,在身边从來不缺乏爱慕者的傅云曦眼里,她到底是哪一点胜过了别的人。她沒有钱、沒有权、沒有特别聪明的头脑,有的仅仅是一点又臭又硬的倔强,常常让人抓狂,而傅云曦什么都有,即便是在一样的臭脾气面前,含着金汤匙的他,也是有特权的。可是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点倔强到有些可笑的自尊,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起來不让人触碰到她的内心的女孩,才让他觉得那么与众不同。他爱她,包括她的倔强。
而如今,她连唯一能够当作资本的自尊都失去了,她的倔强便只能和剩下的一堆缺点一样,变得碍眼起來。
在傅云曦眼里,就是这样的吗?那么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他到底是用怎样的耐心在维持着他的复仇计划,才能够忍受着她的种种缺点?
“如果做完这一切之后,你能够从六年前的创伤中解月兑出來,如果这样,能够让你觉得从此以后能够真正的快乐了,如果……你的报复已近成功了,那么,我们扯平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了,傅云曦。”苏心溏强吞下哽咽,让自己尽可能地表现得坚强一些,一直到转身走出病房之后,才敢瘫软地靠在墙上,捂着嘴流泪。她与他一墙之隔,她不敢哭出声音,她怕自己的软弱会再一次成为笑柄,就像这几个月來她努力所做的一切,原來根本就是他用來“取乐”的乐子!
苏心溏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知道是努力想要坚强,还是在嘲笑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但是不管她如何掩饰,眼泪还是不停地掉下來。以至于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着医院的大门走出去的……
她走在雨后初晴的浅蓝色穹顶之下,好像被一汪水笼罩着,越來越模糊,最后变成了病房窗口前的黄桷树上一片快要掉落的树叶。傅云曦站在这里,看着那片被风吹到摇曳不定的叶片,视线的焦点却好像根本不在这里。他只是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的心被自己亲手撕裂出一块,就是那个正在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说不出疼,却又无法对自己掩饰。他只能紧紧地将右手握成拳头,好像是握着什么东西,隐隐地透出一抹红。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晚,他跟smith在庄园的仙人球花园里面对面坐着。smith碧蓝的眼眸带着笑意瞅着他,用英对他说:“your’girlisveryespecial.you’reluckyandyoustillstaywithher.maybesheisanangleandthegodlethergohereforthepeoplewhoevergothurt.sheistheonewhoshouldbehappy.treasureher,oryou’llregret.”
“whydoyouthinkofthis?”傅云曦有些好奇地反问,虽然他眼里好奇的色彩不是那么明显,但心里不是沒有触动。他不知道苏心溏什么时候跟smith先生见过了面,但是对于苏心溏能够得到一个业界闻名的挑剔和龟毛到极点的珠宝设计师的高度赞誉,确实让傅云曦很讶异。
沒想到这一次,smith居然用蹩脚的中笑着回应:“因为,喜欢仙人掌的女人,应该得到幸福。”
不明不白的回答,让傅云曦愣了好久。但是直到他将手里那东西捏到让掌心生疼的时候,他的记忆才跳转到另一个画面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smith的那句话会让他觉得这样熟悉,就在那个一直下雨的傍晚,花店的女店主也是这么说着,将仙人掌盆栽放在了他的手里,还有一大束美丽的蓝色妖姬。
只是当他走出花店,看到远处的苏心溏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手里的蓝色妖姬被毫不留情地扔给了人行道上一个卖唱的流浪歌手,或许有一点原因是,那个男歌手正唱着他熟悉的,《我总是一个人在练习一个人》。
记忆中悲伤的旋律,和那一直下雨的画面,让傅云曦有些痛苦地挣月兑出來,转身回到病床边,眼神冰冷地瞟了一眼被扔在床脚下的娱乐报纸,眼底纠结的神情,再一次用诸多思绪将他淹沒……
下了两天的雨,天气也好转了一些,天空澄澈到透明,很容易让人想起《恋空》里面,飞机飞过的时候,带來的那一道彩虹似的云彩。很白,很干净,却好像注定了是悲伤结局的恋情。
苏心溏在蓝天白云下行走,心情却是糟糕透顶。只是在回到阁楼之后,她不想让嘟嘟和阿看出來,她哭过的情绪。所以在拿钥匙开门之前,她将脸上的泪痕抹得很干净,直到眼圈沒有那么红了,才开门进去。
白嘟嘟和阮绵窝在沙里拉扯着什么,抬头瞧见苏心溏,却是动作一致的将她们拉扯的东西往身后一藏,然后心虚地对苏心溏赔着笑脸。
“干嘛都这副表情?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偷偷在故事接龙里面,给我安排了某些恶心的角色?”苏心溏看了她们一眼,撅着嘴问道。
“沒有!你看你,老把我们想得那么坏。啊,时间不早了,应该都饿了吧,我去煮饭。”白嘟嘟说着,将背后的东西一卷,转身溜进了厨房。
苏心溏看了看言行奇怪的白嘟嘟,又转过去看着笑得很不自然的阮绵,心头越觉得诡异。她在沙上坐下來,拿起遥控器正要打开电视:“天气终于晴了,也不知道最近会不会再下雨,还是看看比较……”
谁知阮绵忽然扑过來,一把夺过苏心溏手里的遥控器,死死地捏在自己手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跟烈士要去炸敌人的碉堡似的。
看见苏心溏用惊诧的目光看自己,阮绵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正襟危坐,顺手将遥控器塞在了自己屁.股与沙之间的小小缝隙里:“大好的青春,怎么能浪费在电视上呢?不如我们一起來做点有意义的事吧……唔,咳,看杂志怎么样?!哈哈,想起來了,我今天刚订的一本杂志正好到了,不过最近我眼睛不太好,不如,,”阮绵说着,将桌上的一本杂志塞到了苏心溏手里,而后尤其无辜地说:“你帮我念念?”
看着阮绵又是拍脑袋又是仰天长笑的卖力演出,苏心溏的额头拉出三道黑线,最后阮绵只能拿着放倒了的杂志,一脸尴尬地看着满脸审视表情的苏心溏,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说吧,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