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黑虎来了,它是先跑到了陶其盛的跟前,后面紧跟着的当然会是陶振坤了,在他的手里拎着那支双管猎枪。陶其盛抚模着黑虎的头,看了眼后边的“儿子”,在他的心酸里突然间有了一种幸福的温暖感,是“儿子”接近了亲情吗?
陶振坤见到爹倒在了地上,就惊慌地跑上前来。
“爹,你这是怎么了,咋还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没事吧?”
陶其盛苦笑了下说:“我没事。”
陶振坤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他两腿酸软无力的有些站不稳了。
“你还病着呢,刚好些,就走了这么远的路,能没事吗?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我能行。”
“就别硬撑着了。”陶振坤把枪挎在肩上,不容分说地弯下腰把爹背起就走。
陶其盛还是忍不住回头朝着那“屄坑”处望了两眼,嘴里不禁喃喃道:“爹!爹!”
“爹,你想我爷爷了?”
“是——是——啊!”
“爷爷他只要是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陶其盛有些倦怠地把头枕在陶振坤的肩膀上,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胸腔里的东西仿佛被痛苦给掏空了。
“爹,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我想到你nǎinǎi的坟前看看。”
“要来也该让我陪你来,这里有野兽。娘和杏梅都在到处找你呢,你可都要把人给急坏了!”
“来时没告诉一声是我的不对!”
“爹,以后你就好好养病,啥也别多想了,家里的事情也用不着你cāo心。”
“我成了你们的累赘了!”
“你不能这么想,啥累赘不累赘的,你是我爹,我和杏梅孝顺你和娘是应该的。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
“好吧,我听你的。”陶其盛忽然觉得他放慢了脚步。
就听陶振坤惊喜道:“爹!快看,一只白狐狸,它就在前边不远,像是不怕人,真的是有白狐狸!”
陶其盛的心猛然一震,却没去看一眼,好似不敢去看。他不知到白狐狸怎么会又出现了,村里那么多打猎的人这些年来谁也没有见过白狐狸。而当年他和爹却偏偏见过,这真是件咄咄怪事!
“爹,白狐狸的皮肯定很值钱,我——”
“不要伤害它,它已有道行了,不然会惹祸上身的!看见白狐狸这事,回去也别对外人讲。”
白狐的突然出现,让陶其盛颇感震惊,此时与当年的情景有着惊人的相似。那段在他少年里留下的记忆仍是最清晰无比的,对以前死里逃生充满了侥幸和美好的回忆,可是后来这回忆里却掺进了痛苦和怨恨!
“哎!”陶振坤答应一声。让他不解的是,爹为什么不愿提及当年和白狐有关的事呢?
在他和梅杏梅倒粪时,拴着的黑虎突然叫了起来,跟着柳杏梅就惊讶地问:“你看那是什么就叫?”
他顺着黑虎盯着的地方瞧去,原来是有一条长有一米多的花带子蛇,它离柳杏梅不远,正仰着头吐着信子盯着她。
“梅子,是条蛇,又不是毒蛇,这有啥大惊小怪的。把它抓住,咱们炖蛇汤喝。”
“你就认吃,大小也是一条xing命!”
“大蟒蛇的肉我都吃过,那年冬天,河面的冰冰上竟然会有一条好老大的蟒蛇,它跟前有一个很大的冰窟窿,显然它是从河里撞破了厚厚的冰冰出来的。可它在人们发现时,竟然是已经早死了,冻成了冰棍儿。死因是在它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人们都感到奇怪,不知道究竟咋回事儿。快过年了,人们也不多想,就把它砍成段儿给分了,好歹也能解馋。噢,对了,就是发生在运昌哥死的不两天后的事。”
“大冬天的会有大蟒蛇出来?你快用这话骗鬼去吧!”
“不相信你可以问别人呀,爹娘都知道!”
蛇对柳杏梅来说并不陌生,所以她也不害怕,上前用铁锨把那条蛇铲起来,那蛇自然是不会乖乖听从摆布的了,她就颠动着铁锨向大门外走去。
这时邱兰芝从屋子里走出来,倚着门问了句:“杏梅,看你爹去哪儿了?”
“哎!”
柳杏梅出了大门,把蛇很小心地放在一个深沟边上的草丛中,嘴里还说了句:“逃命去吧,以后别往人眼前跑,小心让馋嘴的人把你炖汤喝!”
那蛇就朝着别处爬去了。
柳杏梅四外看了看,却没看到公公的影子,见阮庆方正往院子里搬劈好的木柴,就问:“大爷,你看见我爹了吗?”
“他往东边去了。”
这时与陶其盛出去时已有一段时间了。于是,三个人就出来开始寻找。在别处没找到后,人就着急起来。陶振坤才带着黑虎挎上猎枪进了山来找,本来柳杏梅也要跟着的,他让她和娘在村子周围继续找找看。就这样,他才找到了这里来。在nǎinǎi的坟墓前,他看到了清晰的脚印,就肯定爹是在这山林里了。
(关于狐狸能够修炼成仙这一说法,大多数人是在蒲松龄著的《聊斋志异》里看到的,当作野史轶事。有关流传民间的种种奇谈异闻,因没有记载而流失的也颇多。当年我爷爷就曾经历过一件诡异之事,至今让我耳熟能详。那时他还年轻,故事发生在冬天,一天他在山上砍柴回来,在一条羊肠小道上看到了一只小火狐狸,皮毛像火炭儿一样红,它见人也不逃跑,而是在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走走停停。我爷爷就跟在它后面走,最后那火狐狸就趴在道中间不走了。我爷爷认为它不是受伤就是病了,上前去察看时,竟然发现那张狐狸脸儿是格外红扑扑的,同时惊奇地可以闻到一股很浓烈的酒气,原来像是喝醉了。我爷爷并没有趁机伤害它,而是把它抱回了家放在了热炕头上。最后让人奇怪的是,在门窗紧闭中,这只火狐狸就踪影不见了。记下此事,书友看后就当“聊斋”好了,因为我也不能证实是真是假,那时我还没出生,这事也在爷爷的嘴里亲耳听说过,我爸爸也是曾经多次肯定了这一点的。当然,我也没有亲眼目睹,所以对是真是假也就难以确定了!)
一段难过的往事在刺痛着陶其盛的的心,他的眼泪打湿了陶振坤的肩头,他不知道背着自己的这个人究竟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兄弟,多年里来的这个矛盾疙瘩至今也无法解开。不过现在他却不愿再费神想这问题了,他闭上了眼睛,想着要是此时死在了让自己付出了养之恩的人背上,就这样结束了一生,那他也无怨无悔了——
——……——……——
再说那个从容跳进了“屄坑”里的怪人,虽然说是从上面看深不见底,但是也有它的限制深度。“嘭”地一声,他还是被摔在了地上,结果难逃腿断胳膊折,并且是**崩流,毙命其中。
而在这深不可测的天坑之中,也有一个像是隐居其中的“野人”,此时正倚在下面岩壁上睡着了,身下还铺了一张很大的黑sè兽皮,却被这一响动给惊醒了。此人也是蓬头垢面,长发披散在背上,不过从上面投下的亮光看去,他不是个女野人,因为胡须垂至胸前,衣服显得有些褴褛,看上去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修剪头发和胡子了。但从他那乌黑的头发和乌黑的胡须上来看,他应该还是很年轻的。他快速扑到那怪人的尸体旁,见怪人已经是绝气身亡,一惊之下有所怀疑,就站起身来,一张嘴,把口中闪亮的一物吐在掌心里,就有些惊喜地朝上面高声喊道:
“上面有人吗?我是苗运昌,我还活着!有人听见没有?”
余音袅袅之后,上面没有传下任何声音来。
但是,接着就从上面零零散散地掉下来几枚果子。同时栖身于岩壁缝隙间的蝙蝠也此起彼伏地吱吱叫了起来,听上去像是有着不计其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