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香甜的梦中惊醒,我努力睁开眼睛,环视着屋内陈旧的摆设,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
“大人,您睡醒了么?在下给您送洗漱水来了。”门外杨捕头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从恍惚中唤醒。
我急忙折起身子,登上黑色短靴,从床头拿起红色官服披在身上,随意梳理着蓬乱的头发,走过去开门。
“大人,您起来了,睡得好么?”杨捕头端着一盆洗脸水站在门口。
“挺好的,现在几……”正想问几点,又觉得不妥,改口道:“几时了?”明媚的阳光刺的我不得不用手挡在额前。
“回大人,现在是巳时。”她中规中矩道。
古代的巳时相当北京时间上午9-11点,我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以前从没起过这么晚,以后更不能像今天睡到日照三竿。
我接过她手中的木盆,顺便问道:“衙门几时坐堂?”
她道:“卯时。”
“那你怎么不早些叫我”我虽然对古文化了解尚浅,可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懂一些,卯时指早上五点。我第一天当班,整整迟到了四个小时。
“在下有过来叫您,可叶女侠说您赶路太辛苦,想让您多睡会儿,让手下别打扰您……。”
“叶女侠?”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位个头比您高,身形跟您一样瘦条,手持银笛的黑衣人,看她昨晚蒙着面纱,在下还以为她是……呵呵,没想到生的那般俊俏。”
虽然她没把后面的话说完,我也猜得出肯定不会是甚么好话,只是很好奇叶姑娘昨晚不是走了吗?
“叶姑娘她人在哪里?”我忙问。
“她走了。”
“甚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杨捕头摇摇头道:“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双手递给我道:“没说去哪,只留了一张便条,让我交给您。”
我马上腾出一只手接过来,不好当着她的面打开,道:“你先下去吧,我洗漱完就去当班。”
“那我不妨碍您了,大人您收拾完先吃点早饭,在下熬了小米粥,咱们的饭厅就在那儿。”说着,伸手指着最后一间屋子。
“知道了,我很快就去。”
把杨捕头打发走,我端着脸盆的手已是发麻,急忙进屋搁下脸盆,迫不及待的打开便条来看,只见那微黄的纸张上面,墨采飞动,写着“我会守护你”五个精丽妍美篆体字。
我的心,微微一颤,不知是感动,还是其他,总之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触,突然有些后悔昨晚不该对她那样的态度,不禁轻咬嘴唇,将便条折叠起来,走到案桌旁,小心翼翼的把它夹压在案册底下。无意间,看到地上一片黑纱,正是她昨晚遗留下的。
我弯下腰,慢慢捡起墨色轻纱,指尖触到那质地轻软薄如蝉翼面料,犹如一阵微风清清凉凉,丝丝凉爽。迎面扑来着馥郁芬芳,如百花中飞舞的蝶儿,徐徐向我飞来,我轻轻一握,便将这花中蝶儿窝在掌心,递至鼻尖,熟悉的香气,让我怦然心动。
这只想要守护我的蝶儿,何时才会向我飞来?
我洗漱完毕,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走到铜镜前,看着里面身着红色官袍,头戴乌纱,眉若黛染,星眸含愁,朱唇玉面,肤如白瓷的女子,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往日那个,这个……英姿飒爽的女特警,摇身一变,宛若一幅“女驸马”模样!
这时,门口刘三姐的唤声,一下子将我飘渺的思绪拉回现实,赶紧把面纱收紧怀里,一转身,那娘四个已经进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等我洗漱完毕,一起去吃早饭。”就算她们不来,我也会先过去叫她们的。
“不吃了,我们是来向您告辞的。”刘三姐对我毕恭毕敬,让我不舒服。
她们是贼,我是官,疏远我是正常的,但我心里,早已不把她们当贼看了。不过,我就这样放她们走,肯定还会到外面祸害别人,到时候我想救都救不了。她们本质不坏,更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适当教育,还是良民。正好衙门缺人手,我想把她们留在这里,给她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眼风向她们一扫,故意板着脸,态度强硬,道:“这里是衙门,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是县令,我没放话谁都不许走!”
她们真被吓住了,四人相互对视片刻,终有不怕死的来福和我硬对硬,她小眼儿一翻,绷着嘴唇,一幅破罐破摔的语气,道:“不让走就不走,您是大人您说了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上前一步走到我面前,伸出两只手,摆出束手就擒的样子。
刘三姐一急,冲上来一巴掌打开她的手,低吼:“小犊子,这儿哪有你发言权,滚一边儿去。”说着,粗臂一挥,差点把来福退倒在地,被其他两个孩子及时扶住。
刘三姐回瞪了一眼似有不甘的来福,回头对我抱歉道:“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黄毛丫头一般见识,我刘三姐向来没给人试软,今儿个给大人您跪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娘几个吧。”
在她下跪之前,我急忙拉住她两只手腕,非常非常严肃地对她说道:“刘三姐,你看着我。”这一幕,我经历过,下跪的人是我,高高在上那个人是我妈妈,她却始终没有低头看我半眼。
刘三姐眼里的泪花,让我心中一阵酸涩,忍住酸楚,认真道:“刘三姐,你老实给我说,在遇到我之前,你们有没有做过杀人放火残害性命之事。”
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有过几次小偷小模,但都没得逞,拦路打劫,您,您是第一个。”
我抓着她双腕的手略略紧了紧,道:“好,倘若真如你所说,我且信你一次。只要你能保证不再做违法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给你们一次机会,你给孩子们带个好头,洗心革面重新做个良民。”
“是是是,一定一定,我刘三姐虽然没什么长处,但唯一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落地定音。我向您保证,从今往后若在做伤天害理之事,就让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她就像凌迟之前得到幸免一样。
我补充道:“小偷小模,偷鸡模狗也不行。”
“是是是,大人说什么,我刘三姐都听您的。”说着,回头对孩子们道:“你们几个,还不快给大人谢恩?快,都给我跪下起誓。”
我急忙打住:“谢恩就不必了,只要你们悬崖勒马,重新做人,比什么都好。”止住孩子们下跪,接道:“刘三姐,你往后有何打算?”
刘三姐眉头深锁,一筹莫展道:“哎,走一步看一步了,四个人八双手,总能找到糊口的工作。”
我问:“你会做甚么?或者擅长拿手的,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
她搓着双手,语气消沉道:“孩儿爹走得早,我一大老娘们,又当爹又当妈把她们拉扯长大,捏针煮饭,抬抬扛扛,田里屋里都能做,呵呵~让大人见笑了。”
我听后心里暗喜,面上依然严肃道:“衙门正好缺人手,刘三姐若是愿意,可否留下来帮我打理□□琐事?”
刘三姐还没表态,三个孩子一拥而上,拉着她急道:“娘亲,快告诉大人说你愿意,我们都愿意。”
刘三姐已是热泪盈眶,两只粗壮的手臂揽着三个孩子,感激涕零:“我刘三姐贱命一条,难得大人把我拾到眼里,我还有甚么不愿意的,大人,从今后我娘几个的命就是你的,为您做牛做马终生无憾,快,快跪下谢过大人。”
“谢过大人……”这一次,我没有拉住她们,齐刷刷地跪了一片,搞得我眼睛发酸。
我先扶起刘三姐,再示意孩子们起来,心里甚是欣慰,道:“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衙门就是你们的家,大家要齐心协力,全力以赴打造自己的家园,也算将功补过,为国为家出一份力。”
“是的是的,一定一定,大人您放心,有我刘三姐在,没人敢在此造反,谁敢私闯衙门大门,我就一拳打翻她。”刘三姐说的满腔热血,挥起粗壮的拳头。
我按住她的拳头,严肃道:“非也,衙门大门自然有专人看护,你的职责,是带领来寿和来喜打理后厨,以及□□卫生,其余的事项,没我吩咐,不许擅自插手。”
来福一听没安排她,立刻跪地泣道:“大人,您是不是要将来福赶出衙门,来福甚么都听您的,来福甚么粗活重活都能做,求大人别赶来福走……”
我赶紧把她扶起,耐心道:“傻瓜,我怎么会赶你走,没有把你安排在□□,是因为我想让你随我在前堂做事,你看你,急的跟猴子似的,日后可不能如此鲁莽,知道么?”
来福一听要随我到前堂做事,高兴的就差把我抱起来转三圈了,刘三姐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咬着下唇,最终没憋住眼里打转的泪花,老泪横面,泣不成声。
看着她们开心的哭的哭,笑的笑,我心中的石头总算安心落地。闹了半个时辰,也是时候该收场,虽然不忍心去“拆散”抱在一团因喜而泣的母女四人,但私事已了,该做正事了。
我走过去在来福肩上拍了一下,正色道:“开心的事,收工再续,此时是当班时间,大家先去填饱肚子,才能打起精神当班做事。”
话音刚落,咚咚咚三声鼓声从前厅传来,我们刚走出屋子,就看到杨捕头跟猴子似的,从青莲门冲进来。
“大人,门外有个疯女人,嘴里骂骂咧咧,指名道姓非要见您,我拦都拦不住,您快去看看吧。”杨捕头指着外面,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伸手正了正头上乌纱,再将官袍稍作整理,眼风扫向杨捕头,大气凛然道:“带路。”走出两步,回头道:“来福,你随本官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