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冢之巫栖谷 没有秘密的思考 四

作者 : 巫灵绝唱

第二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半吊子准时赶来,招呼父亲提着铁锹,去了院子外面,指着后院一处墙脚说:“把这里的土刨开!”便自个坐在旁边抽烟去了。让父亲没想到的是,那里看上去绿草葱葱,一铁锹下去,却发现泥土松软,心想这些草皮应该是被人做上去的,下面必定埋有东西,既然是半吊子叫挖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什么能够变钱的东西,半吊子必然披星戴月早挖走了,不由心里有些发毛,好在半吊子就在不远处吞云吐雾,瞧他那个悠闲的样子,既使有什么脏东西,也不至于厉害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安心不少。

不一会,翻出的泥土里就散发着一股腐臭味,而且越往下挖,越见浓郁,慢慢变得臭不可闻,令人作呕,父亲知道快有结果了,憋上口气,加快速度,很快就看到了一具尸体,赶紧招呼半吊子,自己却去一边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半吊子置若罔闻,直到臭味散去,才慢腾腾凑上前去,往坑里烧了张符纸,再撒些朱砂、糯米,只见一股黑气从坑里迅速窜出,很快消失在正午的阳光里。

待黑气散尽,招呼父亲将尸体刨出来,父亲这时才看清,原来是只金猴子(夭折的小孩)。半吊子在金猴子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板心等七窍连同耳、鼻、口诸处点上朱砂,父亲后来才知道,半吊子这样做为的是封其三魂七魄。

忙完这些半吊子又招呼父亲用席子将尸体裹起来,在外面裹了层被子,抗着尸体去后山刨了个洞掩埋好,见诸事已毕,半吊子焚了三柱香,插在坟前,口里念念有词,父亲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不一会就听得昏昏欲睡,后来听得吊半子大喝一声:“我已清除你一切罪孽,接出囹围,予你讨得自由,从今往后,尘归尘,土归土,安心呆在你的世界,早日寻户好人家,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两人回到女孩闺房,见她已经转醒,神情有些疲惫,两眼却回复了清明,见此情形,半吊子欲告辞而去。这一遭让父亲眼界大开,哪肯这么轻易放他离去,想方设法,连哄带骗,终于把半吊子留了下来,又是茶水,又是酒肉好生招待。不出父亲所料,半吊子的口里,奇闻异事好比太平洋的海水,无穷无尽,层出不穷,听得父亲的脸比半吊子的故事还精彩。

正当两人聊得起劲,却听闺房里传来女孩的叫声,两人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发现女孩正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床上地下散落了一层,鲜红的血正从发根慢慢往下流淌。两人目瞪目呆看着这一切,倒是父亲先清醒过来,急忙跑过去想制住女孩,待半呆子招呼父亲小心时,却为时已晚,只见绿色光芒从女孩眼里一闪而过,一脚将飞奔过来而毫无防备的父亲踹倒在地,父亲翻身爬起,扑上去压住女孩,半吊子赶紧取出张符箓来,虚空划了几下,贴在女孩胸口处,不料符箓自行着火了,慌得半吊子急急后退,符箓飘向空中燃成灰烬,两人只好先将女孩绑住,由父亲看守着,半吊子却火烧眉毛般赶往白天埋葬小孩的墓地。

过了一个多小时,半吊子才回来,手里擒着一把头发,只见他衣衫不整,灰头土脸,想必此去不是那么一帆风顺。进得闺房,招呼父亲打扫客厅,搬来一张桌子,将得来的那缕头发平铺其上,又从兜里掏出个竹筒,父亲后来才知道那是量米用的升筒,升筒直立,压住头发,在升筒上面又放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碗,碗上放灯盏,灯盏内放七根灯芯,再倒入些油,将灯点着,手持三柱香,对着灯火,嘴里反复念着:“灯盏神灯,一灯二灯三灯,爬山过岭点灯光,点的亮亮光,照见踉踉转,左叫左转,右叫右转,若还不转,九牛拖转,铁车车转。”

念至第五遍,只见木板果真慢慢转了起来,当灯火正对西南方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父亲是第一次见这种有违常理的事,惊得立在旁边呆若木鸡,只是后来自己依样画瓢时,却未见成效,想来是道行不够。半吊子神色肃穆看着灯火方向,两眼清明,与之前漫不经心判若两人,过了好一会,才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整理了一下衣服,招呼了父亲一声便出门而去,父亲急急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在房屋中射出的光线里渐渐模糊,不久就消失在略显黑暗的夜色中。

一路跟着半吊子来到一低矮的土砖屋前,屋子里灯光昏暗,点的应该是油灯,虽然那时的农村大都没有通电,但这里是市郊,沾了城市的光,几年前就没人用油灯了。灯光有些昏暗,使得周围半明半暗,影影绰绰,看不确实,房屋的后面,是没有尽头的黑暗。半吊子停下了脚步,这是张老四的房子,因年事已高,没法自理生活,他儿子又没时间过来照顾他,只好将他接入市内的单位里头同住,便空下这间房子在这里,半年前张老四去食堂打开水,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命呜呼。

自从张老四搬入市内,这屋子一直空着无人居住,如今灯影绰绰,半吊子心里头不由升起一丝不安,倒是父亲不知晓情况,无畏无惧,对着称不上大门的大门拳打脚踢。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正是张老四,半吊子赶紧把父亲拉开一旁,跟他低声耳语几句,父亲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煞白,身子如糠筛般抖个不停。

见父亲不再鲁莽,半吊子放下心来,左手握着青牛蹄,右手舞着桃木剑,对着张老四大声喝道:“张老四,阴阳有别,人鬼殊途,念及乡情,今日放你一马,若是再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我定往惩恶司处告你一状,将你罚下地狱,永不超生。你若是有什么未了心愿,大可告知于我,我必然为你了却心愿。”张老四也不打话,一步步走近过来,却不料脚一软,摔倒在地,原来胫骨自膝盖处月兑落,只见张老四捡起月兑落的胫骨,不慌不忙接合上去,又朝半吊子走了过来。

半吊子行道多年,驱魔赶鬼的事干过不少,但凡以往遇到的,都是凡胎肉眼看不到的,听师傅说过,若是遇到凝实成形之鬼魂,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今晚怕是要折在这里了,不由长叹一声,扔了手中青牛蹄与桃木剑,取出两张符箓,贴于左右太阳穴,双手一番舞弄,结出个印来,嘴里念念有词,好在张老四行动迟缓,待他近得身来,一道紫色光气从半吊子袍袖内疾射而出,正中张老四心窝。父亲在旁边瞧得明白,虽然不敢肯定,估模着那道光气便是‘紫幽之箭’,俗话说:“若想学得紫幽箭,勤学苦练十个冬”,不由对半吊子大为钦佩。

紫幽之箭施展不易,耗尽了半吊子所有体力与灵气,刚才还生龙活虚,一下就变得气虚力竭,一步三摇朝仰倒在地的张老四走去,见此情形,父亲赶紧跑上去掺扶着,两人相拥着朝张老四走去,却见张老四梭地一下不见了,只留下一手掌大小的稻草人,静静地仰卧在那里,一只三四寸长的桃木剑,插在稻草人的心窝。

半吊子呆了呆,嘴巴张了张,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终究没有吱声。父亲哪见过这种仗势,惊得跟丢了魂似的,反复念着:“咋回事呢?咋回事呢?”半吊子见状在父亲额头上拍了三下,摔开父亲的手,弯腰捡起稻草人,一边把玩着一边说:“惭愧!我们着了别人的道了,要找的人跑了,他是一个巫师,使了个法儿,将稻草人变幻成张老四,把我们给蒙了,那是一个很厉害的黑巫师。”说着伸手把插在稻草人心窝的桃木剑拨了出来,却不料一口黑气从稻草人嘴里喷将出来,由于离得近,半吊子被喷了个正着,手脸顿时漆黑如炭。半吊子蹬蹬退了几步,赶紧坐倒在地,盘起两腿,掐了个印,嘴里念念有词,父亲急忙去屋里将油灯取了出来,只见缕缕黑气从半吊子头顶袅袅升起,慢慢消散在夜色的无边黑暗中。

半吊子一直打坐到天亮才站起来,脸上黑气消失殆尽,招呼父亲回老头家,见女孩已经醒来,问起昨晚上的事,竟是全然不知。父亲将情况如实告诉了老头,老头行伍出身,眼里揉不得沙,听后勃然大怒,立即打电话告诉在部队任职的儿子,四五辆军用汽车满载大兵立即将张老四的屋子围了起来,车站码头全被封锁。因为不许接近,父亲也不知结果怎么样了,只是后来问起老头时,从老头怒不可竭的神情看出,那个可恶的巫师应该是跑掉了。

半吊子因那晚染了尸毒,凭他半吊子能耐,没法将尸毒排除干净,回去后就离家出走,找他师傅去了。从那件事以后,父亲对神鬼的敬畏深入骨髓,无以复加,尤其是巫师,闻之即色变,而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感同身受,自小就对巫师敬而远之。

巫师跑了,半吊子走了,父亲却留了下来,成了倒插户,不久便有了我,在我两岁的时候,那个倔老头,也就是我的外公去世了,没多久,父亲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背着药箱重操旧业,游走江湖。也不知父亲前世造了什么孽,今世受苦受累,麻烦不断,这一次,却不再是麻烦,而是灾难,正悄悄降临。事情是这样的————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不再出游,整日猫在家里,只有病人上门或父亲被叫上门时,才与人交往,开始还没引起我注意,直到有一次,父亲用摩托车载我去钓鱼,远远看到同一个组的张叔也开着摩托车迎面而来,父亲急忙拐入旁边一条泥巴小路,我明显感觉到父亲是在躲避张叔,后来又遇到几次情形相同的事,我发现,不管是任何人,父亲都尽可能避开不见。一直来,父亲给我的印象是“天不怕,地不怕,老虎**也要模一下”,可是眼下的父亲,究竟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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