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厂生产区,兄弟俩就分道扬镳各去各的生产班组了,向前飞所在的班组仍是锅炉房。
去年见到义母单小小时,当天,单小小就仔仔细细地向向前飞询问了他的家庭情况和个人情况。父母的冤案平反昭雪,那是没问题的,中央有这政策,好办。可是得知向前飞在企业里做临时工,还没个正式的编制,单小小却心有不忍,当即表示,要把他调出来,安排进市委工作或是其他部门。但被向前飞婉言拒绝了。所以,他依然还是干锅炉工,只是正式的编制有了。
另外,考虑到向前飞的文化底子薄,再者他也有读书的兴趣。单小小就通过后门让他进了大学读书,半工半读。好在辅导教师就是宁致和教授,学习的专业也是历史专业。上课听讲的时间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宁教授讲的好,向前飞听的也格外上心,而且只学习历史和一些与历史相关的知识,时间不长,效果却非常的显著。
当然咯,以上这些情况,厂里的人,包括元吉祥厂长都是不知道的。为此,要是用“深藏不露”四个字来形容向前飞,那是一点儿也不过分的。
进了锅炉房,向前飞在一边停放好自行车,便走进更衣室。不一会儿便换了一身工作服,手拿工作手套出来了。走近锅炉,拔开炉眼瞅了一瞅,发现炉中火不是很旺,立马戴上工作手套,拿起铁锹就开始往炉中加煤……
自进厂的第一天起,向前飞就是很卖劲地干活。车间林主任有时看不过眼,就跟他说,“小向啊,活要干,但也要悠着点,别把身体弄垮了,来日方长哦!”
向前飞却说,“林主任,咱只听说有病死人的,没听过有累死人的。您呀就放心吧,我年轻,多干点没事的。”
久而久之,向前飞低调做人,踏实做事的作风给林主任和班里人留下了相当得好的印象。
这dg厂,顾名思义就是生产制造电线杆子的厂子。
小毛崽就是生产一线的电杆工人,每月的工资是32块钱,属于普通工种,如果是技术工种,学徒,他还拿不到这数。进厂后,他几乎跟大哥向前飞一样,要么缺勤不来,要是来上班了,那就是相当卖力的干活,从不偷懒。
不过,前两天,夜里跟向前飞练拳出了一身的汗,洗了个冷水澡,感冒发烧了。开始,他毫不在意,心想一点小感冒算啥?根本没打算去看医生。不想,却被做姐姐的汪杰发现了,说什么也要带他去医院看看。小毛崽拧不过,也晓得汪杰是一片好心,心疼他这个弟弟,就跟着汪杰去医院看了医生。哪知这一看,医生就给他开了三针,要他带回去到本厂医务所打。打了两针,感冒好了许多,今天还剩最后一针了。于是,干了两小时的活,他就从班里跑了出来。这……还真被刘霞给说准了。
小毛崽是个顽皮好动的人,就是从车间到医务所的这段路上,他也不得消停。只见他穿着一身工作服跑出车间,伸开双臂做出飞翔的样子,左转一下,右扭一会的,按蛇形轨迹小跑着向医务室奔来。嘴里还不安分地大声唱着歌,他唱道——送你送到小城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
谁知,一进医务所,小毛崽就突然停止了下面的唱词。为啥?因为他惊奇地发现;于萍拿着一本杂志坐在桌前,睁着大眼怔怔地望着他,好像不认识他小毛崽似的。刘霞的样子就更夸张了,她正在为一中年人注射,可不知为啥?那注射器这会儿竟停在了这人的**上不动了,眼睛也直瞅着他,那眼神怪怪的,好像他小毛崽是外星人似的。那个打针的职工一只手揽着裤子伏在床前,居然也是歪着个头看着他……
呵呵,真好笑耶!这都是怎么啦?小毛崽一头雾水,走近刘霞,低声说:“霞姐姐,你……”手指着中年人的**,“干吗不打了?”
刘霞恍惚地,“哦!哦!”回过神来,连忙用力按了一下注射器。顿时这中年人痛得大叫了一声“哎哟,你轻点啊!”
刘霞吓了一跳,慌忙道歉,“哦!对不起对不起!”
见状,小毛崽“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便把刚才的凝固气氛给化解了,空气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只听于萍着急的催道:“小毛崽,快把歌唱完呀!”
刘霞也稀奇地说:“小毛崽,你唱的是什么歌啊?我还从来没听过呢,快唱完呀!”她边说边把注射器放了起来。
哈哈!原来,你们都是被我的歌声给迷住了呀!小毛崽明白了一切,立刻神气十足:“哈哈!没听过吧,好不好听?”
刘霞连忙说:“好听好听!你快唱完撒!”
哪知,小毛崽却有意卖起了关子,“真是好笑!我是来打针的,又不是来唱歌的。”
刘霞故作严肃地威胁道:“你不唱完就不给你打针!”
小毛崽嬉皮笑脸,“嘿嘿,霞姐姐,打完针再唱嘛!”
于萍也说:“不行!唱完了再打!”
“真是好笑耶!你们要*良为娼啊!好,算了,我不打了,我走行不?”小毛崽说完就欲走。
可是刘霞和于萍哪里肯放过他?两人赶忙捉住他。刘霞又严厉地说:“不准走!”
于萍倒是很温柔,哄道:“小弟弟,别逗姐姐了,快唱嘛!”
小毛崽走人是假,捉弄她两才是真。眼见两人上钩,心中窃喜,但脸上却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无奈状,“好好好,怕了你们啦。小弟今天就豁出去了,让你们开开洋荤,见识见识!”
听到这话,刘霞和于萍才松开手,然后重新在凳子上坐下来。哪知,小毛崽忽然问:“我刚才唱到哪儿?”
刘霞、于萍齐声说:“从头唱,从头唱!”
从小毛崽进门起,洪玉就坐在一边没说话。可是听了刘霞、于萍对小毛崽的评价,她多多少少对小毛崽有了个印象。当然咯,是个很不错的印象。这会儿,竟也忍不住抬手习惯性推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镜,带着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着小毛崽。无疑,她也想要窥探一下这个令刘霞、于萍一说起来就眉飞色舞的小毛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另外,长这么大,她也从没听过刚才由小毛崽嘴里唱出来的歌声。
关闭了很久的房间密不通风,窗户一旦敞开,清新的微风迎面补来,房间里的人自然会贪婪的呼吸。好象刘霞与于萍的表现,虽然有些夸张,但却是真实情形。没有歌声的生活,谁会喜欢?
小毛崽原本就是一个很难静下来的人。眼下,他仿佛是终于抓到了一个在人面前显示的极好机会。只见他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喉咙,打起精神,十分认真地演唱了起来。同时,配合着歌词做出了一些别具一格的搞笑动作。
他这样唱道——送你送到小城外,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记住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着你回来,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
此时的小毛崽也就只有17岁,嗓音很女敕,很细,天然的具有一些艺术气质。再说,他又聪明的进行了一些声音上的伪装,嘴里出来的歌声,宛如少女轻音,燕语莺声般地婉转悦耳,美妙动听。
听罢,刘霞和于萍相当激动。刘霞忽然问:“小毛崽,这是不是台湾过来的靡靡之音啊?”
听到这话,于萍吓了一大跳,一脸的胆怯、恐惧,声音颤抖地问小毛崽:“什么,你唱得是……靡靡之音?是……是台湾过来的……靡靡之音啊?”
靡靡之音。听到这四个字,于萍为何表现得这般害怕呢?
原来,那会儿被称着为“靡靡之音”的歌曲,都是一些荼毒人心、萎靡不振、伤风败俗的低级趣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