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庙镇西郊,民房之间的小巷又窄又脏,纵横错落,缺乏规划,不熟悉这里的人进巷后常常会无所适从。
在老家伙的药铺里客串药童的易昊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外来客,东张西望一番,踱进来拿方抓药。
修过边幅的老家伙躺在楼下铺外的凉椅上,悠然自得地品茶。看着走进药铺的年轻人,花白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地上一只黄狗吐着舌头来抵御盛夏,眼馋地看着老家伙盘中的绿豆糕。
来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在易昊转身拿药时对着他一阵猛盯。
“骨节粗大,眼神yin骘,欺负我背后不长眼吗?鬼鬼祟祟的不安好心!”易昊心说:“是被谁盯上了,丁家,有可能,莫家,很有可能!”
待到傍晚的时候,又来了几拨人,夹在下班放学的匆匆人群里,极为隐蔽,有些连易昊都没察觉。
“心中对你没有图谋的人,打你身边过去也只是一道风景,对咱们心怀叵测的人,离八丈远我也能看到他们的狐狸尾巴。”
招呼易昊关门的时候,老家伙吹嘘他辩人的本事,很臭屁的说:“对你无害的人,他们的脚步急匆匆,忽忙忙,或无jing打采,或趾高气扬,或chun风得意,或死气沉沉,或目光流彩,左顾右盼,或眼神空洞,浑浑噩噩……”说了一堆废话,忽然来个神转折。
“小家伙,你得罪人了,老夫只看戏,不插手,连这都摆不平的话,想回家——笑话!”
···
天光未亮,鸡鸣四起。地上的衣物积如小山,散发着腥臭气息。易昊早早的把小叔和老家伙的脏衣服搜罗出来,准备来场大清洗。
月季花丛里的蚊子绕身叮咬,易昊不时抽出满是肥皂沫的手拍打几下。将衣服洗好晾起后,已然能看得见曙光。
接下来打水烧火添锅做饭。做好后先给老家伙备好,再帮小叔端上楼,就差喂他俩嘴里了。
饭后收拾妥当。洒扫庭院,闭门练功,背诵药诀……一番忙活,又到了午饭时间。
生活又回到原有的轨道上,不同的是,易昊的心境不一样了。
昨晚自己做梦了。醒后泪湿孤枕。梦到自己还姓容成时的事情,诸般冷嘲冷笑冷言冷漠让自己悲哀悲戚悲凉悲愤的情景过脑清晰。
容成家是玄修世家,钻研的是练气之道。
这是一种为自体积蓄能量的神奇法门。能量汇集到一定程度,就能激发潜能,突破法则禁锢,得到解月兑ziyou以及无上大道。
五年前的醒觉仪式,是令易昊难堪的段落,不想回首的片段。自己没能够像族中出类拔萃的强者一样,七岁醒觉血脉。
为了增加自己醒觉的把握,父亲——这是个很苦涩的称呼,明面上只能叫他家主——把镇族之宝娲皇玉交给自己参悟。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块存在了无尽岁月,被容成家汲取了五千多年能量的补缺造化石,崩碎在自己手中。
意外发生后,容成家封锁讯息,把参加仪式的家族子弟尽数放逐,除了觉醒血脉的寥寥数人。
容成家的规矩:如果不能给家族带来兴旺,便会被放逐。什么时候能给家族带来利益,什么时候再回归。
在刚踏入遗弃之地的那刻,堂弟们的话语深深刺激了易昊。
“别憋屈了,晟弟,最应该哭的人还没哭,你搅和个什么劲儿?——对么,昊哥?连嫡子也被放逐,这可是族史上从所未有的事情。你怎么就那么点背呢?”
“在家里的时候,你俩可都是我的跟屁虫,也没见你这么健谈,旻弟。”
容成旻说:“在陌生的国,对着平凡的人,想不放松都不行。以后再也不用围着你转了。这里多新鲜啊,我会在桃源城学着长大!打败你,重新得到家族的赏识。”
容成晟说:“旻哥,昊哥,你们都比我强,我是实实在在的垃圾废物。”
容成旻道:“别这么说,垃圾可以再回收,废物可以再利用。小晟,你是我亲弟弟,跟着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易昊当时心意如冷灰。
对于未给家族做贡献的家族成员,如果到了年纪仍不具备做贡献的能力,那么将失去家族地位。家族里的重要东西,不知道的永远不再知道,已经知道的要全部封印,净身出户,变为凡俗世界的人。成为天残大陆所抛弃的垃圾,玄修世家所不屑的废物。
“从懂事起,也为家族活了这些年,一天到晚容易吗?拼命学做一个世家子,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当着堂弟的面,以昊天为誓。
“被放弃也好,被抛弃也罢,家族的姓氏不会再用。免得玷污了这高贵的姓氏。我要易姓改名,名字改不改也罢了,姓必须得易,干脆就姓易吧。”
眨眼五年过去,被丁茵茵拆穿身份,让易昊脑海兴波,浮想联翩。
“改了姓,改不了命,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要醒觉,我要改命……”
···
太阳像百万个水银灯,腐蚀着行人车辆和空中广告牌。白晃晃的光是薄如蝉翼的刀,切割着视野和意志。
容成晟眨了眨被刺痛的眼,斟酌道:
“旻哥,那边情况有变,三爷爷说他感应到了五彩玉的气息。依小弟分析,莫非当年大伯偏心,给了易昊别的好处。虽然咱们得以入主家族外围产业。但是事关镇族宝物的话,他可就沾光太多了。”
容成晟站在容成旻身后,错开一个身位,如若不是他后面有个背手大汉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容成旻的下属。
摩天大楼的顶端,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远处高架桥上坡道被众多车辆堵得滴水不漏。
“你看这些车辆,每天来来往往,拥堵在一块的时候,就像僵死的百足虫……哦,它们总会动的,应该说是僵而不死。”
容成旻转身,英挺的眉毛一轩,嘴角翘起,露出好看的弧度。
“要是他腐烂发臭的话,是最好不过了。”
“旻少的意思是,做了他?”大汉背着的手绞紧,脸sè如常,仿佛所说的对象是只蝼蚁。
容成晟拍了拍大汉的肩头,道:“虽然易昊在极乐谷做过三年特训,寻常人治不了他,但老武你肯出手的话,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容成旻的目光在容成武身上停留近十秒,像是要把这个家臣的心肝脾肺看个通透。末了哈哈一笑。
“放心,家臣弑主这种事我是不会让你去做的。把三爷爷感兴趣的东西拿回来,至于他,废物一个,还是留给时间收拾吧!这个世界的人,有谁能敌得过时间呢?”
···
在这片闹闹嚷嚷的集聚区里,众多的居民像蚁穴蜂巢里的蚂蚁和蜜蜂,每天匆匆忙忙的爬来进去,经营一天的生活。
易昊就是无数蜂蚁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比旁人更劳碌。
“苦命的孩子啊,谁让你得罪我家公子呢?下辈子投胎选个好人家吧!别再叫大叔和大爷拖累了。”
莫愁在易昊宅子附近转悠两天后,发出这样的喟叹。
莫愁通过两天踩点,多番试探,终于确定那个老头子和楼上的中年人不会妨碍行动。
老头子没事爱挺尸,中年人整天爱画画。
老头子除了摇晃着尖瘦的脑袋,鼻孔里嗡嗡有声,听一些老掉牙的国粹,半件正经事也没干过,连自家的药铺都不插手一下。
中年人爱画女人图,画上全是粉脸樱唇,**白臂,交织萦绕着,能让人生出花团锦簇雨意云情的遐想,一看就是涩狼一匹。
“开门,查水表。”莫愁敲门喊道。
易昊正想再跟五位石灵沟通一下,看有什么血脉醒觉的可行良法。听到叫门声,从后院跑出,趴门缝去看。
一道劲气擦着鼻尖掠过,吹断几根鬓发。门栓砰的一声震裂,莫愁抢身入内,右手朝易昊喉头锁来。
指肤粗糙,骨节变形,眼神yin冷。易昊认得他是前天抓药的青年。
“小家伙,你就不会轻点开门。”后院纳凉的老家伙责怪道。
莫愁出手狠辣,专攻易昊的下yin喉管眼睛等处。从武术搏击的角度来讲,鼻梁、咽喉、卵囊等部位堪称脆弱,一旦击中,不逾瞬息,反抗力这种力量便会和目标无缘。
易昊防护得当。绰有余暇地问老家伙有人打上门来了,要怎么办?
莫愁被易昊优雅的格挡给吓到了。苦命的孩子我是来解月兑你的,何必反抗呢?
从艺术体cāo的角度来讲,易昊的动作优雅、利索、完美,堪称漂亮。以前在极乐谷,斗架王这个头衔一直戴在他身上。
“非法搜查他人身体、住宅,或者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小家伙,抓他见官。”老家伙援引法典。
“惹上我们莫家,只有死路一条,小子,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ri。”莫愁很生气,拳匕齐出。
江湖小虾调|戏浅滩困龙,家养恶犬敢咬平阳病虎。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受死吧!”莫愁匕首破风,朝易昊心口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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