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如洗,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初夏的鸟儿在房梁大树上四处叽叽喳喳的叫着,和着雨后的微风,格外令人舒服。
逸萧走出客栈,心情分外轻松,这几日一直在赶路,怕耽误了行程。如果没有昨夜这场大雨,我恐怕也偷不来这难得的浮生半日欣赏这晨晖虫唱,以前师父总喜欢早起出百鸟林去看日出,现在他人不在百鸟林了,不知道这习惯是否依旧。
逸萧收拾心情继续上路,今天路边的景色格外的好,逸萧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我怕是被师父传染了,不自觉就会触景生情。正边行便看间,突然隐约听到人声,似乎旁边树林里有人交谈。
华家有难,我还是不要动好奇之念了,赶路要紧。逸萧想着正打算离开,忽听到一个苍老声音清晰了起来:“华家的人又不是省油的灯,那群老家伙未必讨得了好。”
无论听到其他任何话,逸萧都不会在意,可偏偏听到的是有关华家的事,这恰是他此行的目的,又怎能不打探清楚?逸萧展开云遁术,脚不着地只以树枝借力,循着声音的方向“飘”了过去。逸萧不敢距离太近,单凭气息他便感觉到林内对答的两人皆是高手,若非自己玲珑决天下无双,连心跳体温都可以控制自如,他也不敢如此接近偷听。
只听那道苍老声音讥笑道:“那群老家伙怕是在大漠里呆腻了,想换换风水,来中原当个山大王什么的,才会临老糊涂,做出这种蠢事。”
“听姨娘说,那七个老怪物很厉害的,而且精擅联击之术,姨娘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再加上火龙老怪物,兼且有烈家里通外贼,三十年前的天才华清古生死不明,以致令华家声势日衰,恐怕挡不住火龙窟和烈家两方联手之势。哼,姨娘又严令我情家不得插手其中,这么热闹的事都不叫人家去趁,真是气死人了”。
逸萧听到这一把极为悦耳的声音本是心情兴奋,接着却是越听越惊,原来师父这么有名,销声匿迹了三十年依然有人在谈论,心中暗咐,原来她是三大世家之一的情家人,难怪年纪轻轻气息就如此隐而不发、沉稳不凡。只听声音就知道,人也一定长的绝美。
苍老声音冷哼道:“华家这二十年来虽人才凋零,境况大不如前,但华家玲珑诀在武林中排名稳居第一,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火龙窟可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再者,武林中除了那神秘的武林圣地之外,谁能稳压其他一方,火龙老匹夫怎配!”
“那倒也未必,我才不信他们没找帮手呢,连我们情家都收到邀书了,比如说你慕容老怪,难道他火龙王就没来找你说项?”
“哈哈哈,我慕容南还没有兴趣去伺候其他人,我老头子独来独往惯了,受不了被人管的滋味儿。”
逸萧心中暗惊,自己听师父说起过,这慕容南三十年前便已跻身魔道五大高手之列,魔功深厚,又是一贯独来独往,凡是独闯武林的人必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强大的信心,这种人一般都不好惹。
“那你干嘛还要来中原趁热闹,难道是想趁机捞点油水?”
“我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敢管我,即便是你情家也不敢过分开罪我。是了,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独自跑出来呢?你那个什么雪姨的该不会放你这娇娇女出来没头苍蝇一样的乱闯吧。”
“老鬼,你敢骂我苍蝇,你才是一只老的没人疼没人要,死了都没人收尸的臭老猴呢,可惜慕姨三十年前就……”
她还没说完,慕容南身形一动,逸萧已经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真气朝自己藏身的树上袭来。逸萧暗呼该死,刚听到那女子说道慕姨二字,自己一惊之下心神不守,控制不住气息,给这老怪物察觉到了,她说的分明不就是自己的“师娘”!看来自己还是个雏儿,这样简单就暴漏了目标。
气劲已至眼前,逸萧立时感到耳膜鼓荡,双目给那股惊人的气劲压得睁不开,连背后长剑都来不及抽出,就那样仰身飞退,同时双掌举起,护住胸前。一股如地狱般的气息夹杂在沛然真气中透掌而入。
逸萧不假思索,丹田内真气自然涌出,拼命抵挡着对方的真劲,同时身体加速飞退,落地时又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暗骇这老魔头功力之深,果然不易对付。连忙拔出背后长剑,盯着身前十米处刚刚飞落的慕容南。
岂知慕容南心中吃惊处丝毫不比逸萧少,身为魔道五大高手之一,江湖上能够胜过自己的人数不出几个,面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居然能潜到距离自己如此近的距离不被发觉,仓促间又能挡自己一掌,连口血都不喷,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超级高手,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天才青年自己竟全然不知。
慕容南双目发寒,瘦削而棱角分明的面颊隐含煞气道:“想不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可惜这么快就要死了。”逸萧毫无惊惧之态,玲珑诀的真谛就在于练心,将心智练到无穷般的坚定,任何事都无法使自己惊慌,虽然现在他还不成熟,但却是正在稳步朝着这个方向走着,每一个经历、每一次磨难都能使他的心智更加成熟。
只听他哈哈一笑:“我也想不到名列魔道五大高手的灭情手慕容南,居然会有如此可笑的言辞,看来平日里也是个尽吹大气的主儿,你那名头该不会是吹出来的吧,以此推之,和你齐名的那些老怪物也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徒,有何资格要我的命。”
慕容南双目电射,神色凝重,他虽然看起来绝不过五十,但实际上已七十有五了,五十余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身前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单凭他对着自己能够面不改色,侃侃而谈,江湖上便没几个人能做到,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不过他脸上怒气也是越来越重,没人可以拿他开玩笑,三大家族也不可以!
慕容南猛提真气,刚想全力出手,身后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呵呵,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我一样胆大包天的人,慕容老怪,你可不能杀他,这小子好玩得紧,这次我总算没白跑出来。”说罢又是嘻嘻一笑,完全一副已经把逸萧看作是自己宠物一般的神态,露出两颗足以迷死世间任何男人的小酒窝,长长的睫毛配合着极有个性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逸萧,手中握着一支短笛,墨绿色的长裙坠地,在这片绿色山野映衬下,叫人怀疑她本是山间天然的精灵,非是凡间之物。
逸萧不由发了一下呆,才回过神来,抱拳道:“想不到荒郊野外竟然遇到姑娘这样的人间绝色,逸某大开眼界,恐怕天上仙子下凡亦不外如是。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逸萧的话自然透出一股真诚味儿,皆因他自幼生活在白鸟林,少与人接触,不似其他男子一般不是见色起意就是结巴的口不能言,在他看来,美就是美,喜欢就是喜欢,绝不像其他人一般与私欲和邪念挂钩。
看着逸萧,那女子也是一呆,她从未见过如此一双清澈的有如一泓清泉的眼睛,不仅神气十足,而且似乎有一种无人能及的魔力,让她愿意相信眼神中流露出的每一个信息,与那些平日里见惯的师兄弟们看自己的眼神全然不同,不过她乃是天之骄女,嘴里丝毫不让道:“哼!原来是个登徒子,害我白高兴一场,现在我就杀了你,免得你害了别家姑娘”。
“哈哈哈,这小子不但胆大包天,还是个色胆,连堂堂情家下一代的族长都敢调戏,好,有种。不过我喜欢你那双眼睛,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只要你接得了我三招,我就饶你不死”。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情芷菡小姐亲临,逸某荣幸之至,不过情大小姐要杀我的话还请稍等片刻,待我和这位慕容前辈过完三招,再请小姐杀我不迟。”他虽少与人接触,但却对武林人事极感兴趣,这几年为数不多的几次与人交际大都也用来打听武林掌故了,这情芷菡十五岁便被内定为情家下一代家主,兼且艳盖群芳,这几年出落得越来越美,已经逐渐被好事之徒公认为武林第一美女,他逸萧自然是知道的。
情芷菡忽然被眼前男子吸引了,虽然不全是男女之情,但眼前这个男子实在有趣,比家族内那些个同辈师兄弟们好玩多了。情芷菡自幼好动,被族内所有人百般宠爱,千般呵护,年纪相若的师兄弟们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年长的又不好玩,这次好容易听说西域魔门火龙窟勾结烈家密谋华家百年基业,正想趁机出来玩玩,没想到雪姨偏偏不许族内人参与此事,且下令禁止核心弟子们外出,以免成为被城门大火殃及的池鱼。
情芷菡哪能甘心,于是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自己偷偷溜了出来。没多久就遇到了名列魔道五大高手的慕容南,情芷菡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信,其中尤以轻功见长,经过情雪亲身指点,更是比同辈的兄弟姐妹们高出何止数筹,好胜心极强的她莫名其妙的跟慕容南比起轻功来,直追了他三天三夜。
慕容南虽贵为魔道五大高手之一,却一生都沉浸在自己的成名绝技灭情手之上,轻功则非其所长,被一个后生小辈追了三天三夜都甩不掉,此事本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可是他又不能杀她,一来这小姑娘长得玲珑剔透,甚是惹人怜爱,二来慕容南当年曾受过情家上一代家主恩情,现在对一个情家小辈下手,“岂是大丈夫所为”!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了。
“好小子,先接我一招!”慕容南默运真气,一掌拍出,掌势聚而不散,真气凝而不发,看起来毫无厉害之处,但这一掌落在逸萧眼里却是威力无穷,似慢实快的一掌,自己感觉不到一丝真气袭来,令他神色越发凝重。逸萧不敢怠慢,真气贯注剑身,一剑递出,同样是慢,甚至比慕容南那一掌的来势还要慢。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像是摆了两个姿势互相拆招,哪像是生死相搏,只有情芷菡才看得出,两人都在全神贯注这一式,若一方临时变招,则另一方肯定会同时应变。
掌剑相抵,长剑没有切入慕容南的一只肉掌分毫,真气练到他这种层次,早已能随心所欲的凝聚在身体的任何一处地方,有如金石一般坚硬,根本不畏刀剑。
真气狂吐,逸萧连发了三重真劲才勉强挡住,不让对方真气攻入自己心脉,然而自己却挡不住反震之力,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慕容南一掌未果,一掌又至,逸萧眼见这第二掌来势极猛,第一掌已经挡的很勉强,再次勉力抵挡的话自己必吃大亏,那样就绝对挡不住对方顺势而发的第三招,到时候自己不死也是重伤。
逸萧玲珑决第一重已成,心智坚毅不在话下,生死关头临危不乱,突然变招,身体借方才的反震之力顺势后仰,长剑横扫,务求阻挡对方拳势片刻,同时脚下运劲,一脚踢出。
慕容南露出赞赏之色,对方临敌时能如此冷静实在是难得,自己这一掌若原式不变的印过去,保证可令对方重伤,但自己也势必躲不过对方下面踢来的这一脚,且这一脚并非以直线踢出,而是循着一道诡异的线路,让自己难辨位置。
别说是能否接下三掌,如果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踢中,就算只是轻伤,无异于他已经输了,这第三掌还哪有脸再出手。慕容南心中暗想,无奈之下收回掌势,同时侧身让过对方这一脚,心中阴晴不定。如果没有外人在,他或者可以狠施辣手,以一双肉掌缠住对手,凭他七十年的精纯真气和临敌经验,对方恐怕连十招都坚持不住。但现在却是两回事了。倘若此事被情家丫头传扬出去,他怕是立刻要找片深山老林了此残生了。
慕容南亦是洒月兑之人,当机立断,抽身后退道:“小子果然不凡,第三招就算了吧”。情芷菡在一旁咯咯笑道:“你老鬼不是有风度,而是怕第三招拿不下他颜面更加无光,所幸就大方一点,也好留下三分情面,日后想见也不会太尴尬,我说的对吗?”
慕容南两眼一翻,“就你是个鬼精灵,真不知道哪家男子能降住你,小心将来嫁不出去,以后情家没了香火传承,哈哈哈哈!”慕容南越说越开心,最后还放声笑了起来,眼角不忘瞟了一眼旁边的逸萧。
情芷菡却是气得直跺脚,“要你管,大不了不嫁人,男人有什么好,本姑娘才不稀罕呢。”说罢又转怒为笑道:“不跟你们一老一少两个臭男人扯皮了,我去看看那个重病号去”,说完转身走入树林。
逸萧听得呆了呆,看着情芷菡转身而去的绝美背影,心中暗道,这丫头实在是有意思,而且胆大的很,转向慕容南抱拳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逸萧铭感于心,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慕容南也不计较刚被逸萧羞辱之事,暗咐既然杀不了,多个小朋友也是好事,当即笑道:“没关系,你的命是靠自己的实力赚回来的,逸小兄可有兴趣入林一叙呀?”
“不敢当前辈如此称呼,前辈请”。逸萧闯荡江湖经验尚浅,对于华家的事也是知之甚少,现在难得有个老江湖在侧,岂肯放过这个打听“小道消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