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萧把玩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璞玉,仰天躺在一辆飞驰的马车上。车上堆满了各式货物,都是怀家要运往东域内陆的。这批货物价值连城,是怀家由北域运过来的,刚刚下船不久。左右顺路,逸萧和苏心河便充当起了免费保镖。
“还在研究?”躺在旁边的苏心河淡淡道。
“这三块玉放在我身上已经很久了,我也研究过无数次,始终不得要领。不知道其余五块在哪,是仍在华夏界,还是已经落到了炼魂宗手上。你师父怎么说?”逸萧有些气苦地道。在华夏界时慕容南曾说海阁有可能知晓这些玉的来历,两人见面之后一直被追杀,逸萧这时才想起问。
“他们完全不知情,说明这东西不是在地界极为有名,只有炼魂宗着紧。还记得那个炼魂宗宗主的话吗,如果我们踏足地界的话,他立刻来取我们两条小命。”苏心河忽然回忆起了当年京师城楼一战,那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地界高手的实力。
“他不会这么看不开吧?”逸萧有些担心。
“如果只是为了我们,可能他还不屑来。但为了你手上的玉嘛,就难说了。”
逸萧点头同意,堂堂炼魂宗宗主屈尊神识潜入一方界,附在一个凡人身上,又费心思征战天下,为的就是他手上的玉,现在他们送上门来,人家还不照单全收?
苏心河再次分析道:“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同炼魂宗就已经是死敌。幸好这次大比来的是那个什么冥泉尊者,如果是宗主本人,我们早已经魂飞天外了。”
逸萧眼中神光一闪而没,沉声道:“所以我们如果想要活命,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躲到圣门和海阁内永不出来,二是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起码在敌人来时,要有一拼之力。”
“这一个月来,我没有催促你立即上路,恰是因为如此,前方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我明白,你给自己重新打造一支定风棍,也是这层意思,甚至不惜花那个病秧子怀安的钱,如果是以前,你肯定不会接受这种帮助的。”
“怀兄已经够可怜了,不许你这样说他。你好像经过俞满山的事情后对任何人都有戒备心。一个月前对仵欣雅也是一样。”苏心河很认真地盯着逸萧道。
逸萧一愣,他在一个月前就曾犯过这个毛病,那时苏心河就曾说过他,现在想来,很多疑虑都源自于心中那一点扭曲,其实只要内心觉得值得,吃亏上当又如何。
“原来很多道理都不是说说而已,而要自己真正想得通才行,即使不是道理,想通了,也可以把它当做道理。哈哈,我明白了。”
苏心河对他的话一知半解,很奇怪逸萧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过他反倒放下心来,他这个兄弟绝顶聪明,无需多费唇舌。
其实他之所以指出逸萧的弊端,并非因看不过去,只是他深知逸萧的玲珑诀最重练心,心境是他发挥威力的最大法宝。影响心境的因素即使再微小,也会成为致命伤。
这种事当局者迷,就像他的弊病,有时候又要逸萧来指出一样。
两人心情转好,逸萧在马车上唱起小调,引得怀家押运的镖师人人侧目。
不闻不问地走了几日,苏逸二人开始专心练功,逸萧带着一丝感悟探查体内真元运行情况,玲珑诀飞速运转,由于无法探出体外,反而使真元运行速度较之前快了一些,经脉变得更加强韧,虽然不多,但他发现体内木行真元正在向四阶迈进。
究竟真元等级是如何评定,什么样的经脉和身体素质才能够承受更高等级的真元,等级跨度的门槛又在哪里,如果说真元等级的提升是在跨越一道门,那么这道门究竟有多宽,多厚,多难跨越。这些他都茫然不知,在恋凰谷的三年那个天圣尊者教得糊里糊涂,一切都有待他自己去发现。
不过他并不气馁,幼时师父华清古就是这样教导他的,道听途说的事情全都可以置之不理,一切都靠自己去体会。这也是当年为何华清古要他在十七岁时外出游历的原因,所谓练心,不是一个浩然阁可以完成的。
浩然阁的秘密并不在阁内,当年华清古临走前最后叮嘱他的一句话,至今仍值得细细揣摩。
苏心河已经与精金制成的定风棍融为一体,水火二则自然流入棍中,就像是身体的延续。这是他第一次运用水火真元同时练功,以前都只是像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流一般共同流过经脉,流通全身,而经过上次苍幽城外死里逃生之后,他发现所谓水火交融绝非只是两种真元共存一体,那种每一分每一毫都能交汇融合,像是两颗微小的磁极互相吸引,越是紧密,联系就越多,威力也越大,那种感觉让他无限遐想。师父当真是送给了我一份天大的礼物。
定风棍端无风自摆,没有震颤,而是像有生命般荡涤飘动,随着真元的输入,变得柔软起来。软金砂果然奇异,如此他的定风棍将可产生很多变化,令敌人防不胜防。
苏心河体内水火真元忽分忽合,忽而又交融在一起,难分彼此,水行真元也带动着火行真元飞速攀升,即将到达四阶状态。由于他的水行规则本身就是四阶,火龙窟内生死不计的练功方式也让他的体质强劲无诸,令他无需担心身体承受不住真元的进阶,用不了多久,火行真元应该就可以到达四阶,而不用跨越像逸萧那样的门槛,因为他的门槛海天凡早已替他打开。
当火行真元也到达四阶的时候,水火二则才能真正达到平衡,这是海天凡嘱咐过他的,水火二则必须同等精纯,齐头并进,始能发挥真元的真正威力。
两只有生命的精灵在苏心河体内跳动,起舞,不知不觉,逐分逐毫地改变着他的经脉,筋骨,丹田,甚至是每一颗细胞,令他不知不觉间升华到另外一种体质,而他自己则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站住!货物留下,人可以走了。”前方树林中冲出密密麻麻上百人的强盗。似乎个个武功高强,为首的几人更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做足了食不果月复而转行抢劫的架势。不过眉宇间的英气早已让苏逸二人知道,这几人绝非一般强盗。
一见对方阵势,押镖的头目举手示意,众镖师立刻护镖的护镖,压阵的压阵,几十人丝毫不乱,且带头的几人已经走上前去要与那伙强盗交涉。
逸萧小声在苏心河耳边道:“我们怕是与强盗有缘,不如以后也改行拦路抢劫好了。不知道堂堂海天凡的弟子出来打家劫舍,会引出多大的笑话。”
说罢又询问旁边一名怀家押镖者对方的情况,那人解释道:“由于望海城特殊位置的关系,这一带盗匪林立,大都是附近一些村子里的村民,由一些习武者带领,专抢过往商旅。不过我们怀家倒是极少遇到这种事,一般盗匪老远见到怀家的标志就会放行,今天这伙人很奇怪,像是专门冲我们来的一样,应该不是一般匪徒。”
“真该把拓跋大哥和厉虎那小子叫过来,这方面他们才是专家。”逸萧听过解释,转身又对苏心河道。
苏心河懒得理他,这几天他反复演化火龙棍法的招式,再加上有了材料独特的精铁定风棍,急需找些高手来试试招,这时不待前方交涉完毕,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步向前迈去。
前方交涉的几人见苏心河来到,知他是怀安和仵欣雅的贵宾,不敢怠慢,低声解释道:“对方要我们所有货物,与以往那些要些过路费的强人不同,有些不合情理,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的。”
以苏心河的耳力,早已听清了双方的谈话,此时边走边把两截定风棍接在一起,毫不顾忌地一摆手,示意己方人退后,然后身体突然加速,携着强大的气势一棍甩了过去。
这一招没什么精妙处,让敌人很是费解,感觉苏心河这一棍有点软软的,似棍非棍,似鞭非鞭,毫无威力可言,让人无从捉模。
不过对方领头几人确是高手,瞬间摆开阵势,每人一柄单刀横在腰际,静候苏心河的到来。
一点火芒隐现,紧跟着定风棍由软变硬,火芒携着尖鸣声弹了出去。正是苏心河最新的体悟,通过定风棍的柔软特性,以弹射的方式使出一式火星乍现,后面有强大的水行真元支持,不但威力强大很多,速度方面更是以前望尘莫及的。
火芒一闪而没,下一刻又在头顶上方出现,飘忽不定,诡异莫名。最前方一名敌人大骇,连忙抽身后退,尚未交手,已乱了方寸。
身后几人心知不妥,不待苏心河站定,已经欺身上来,要将他围拢绞杀。
苏心河在车上就已经看出对方无一庸手,自己身边这些押镖人根本不是对手。对方领头几人的实力都在三到四阶左右,正是他练习的好材料。
逸萧见敌人围了上去,也来到前方观战,同时密切注意敌人身后一百余人的大队人马。倒不是他担心这群人,只是小心谨慎乃是对敌制胜的必要手段。
苏心河冷眼看着周围四名敌人同时扑上来,再加上刚刚被他一击逼退的那人,敌人对他构成威胁的只有五人,直到四柄单刀及体之前,他才舞起定风棍,锐鸣声再响,这次他是以内力逼出响声,直钻入敌人耳膜,连身后的自己人也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四名敌人虽不至受伤,却是同时错愕,定风棍已经分弹在四柄单刀上。
四人中无一弱手,论功力等阶几乎都可以和逸萧站在同一高度,此时无论攻来的速度还是方位都不尽相同。真元更是有异。但苏心河这几下抽击不但准确无误,而且封住了敌人所有真元的攻击路径。
毕竟是四名高手,在挡住苏心河强大的攻势的同时,分别只退了数步,并未受伤。苏心河自己也不好受,体内水火二气刹那分流,水行规则负责冲散想要攻入的敌人真元,火行规则咆哮着肆虐而出,棍上火光再现,又与先前被逼退那人撞在一起。
五人中还要数第一人功力最高,只比苏心河弱上一线,这时他不忿被苏心河一击即退,单刀闪着寒光直劈过来,欺苏心河刚刚击退四名高手,后力不济,要搬回劣势。
此招正中苏心河下怀,水火二则的优势就在于互承互补,源源不绝,实际上苏心河刚刚用的是巧劲儿,更多的是运用刚刚领悟来的抽击法。这时他一无所惧,一道硕大的火龙咆哮而出,刹那间将那病单刀吞入月复中。
那人一惊之下再次后退,仍是晚了一步,两臂瞬间一片焦黑,受了不轻的内伤。身边四人想不到刚刚后撤,以抵消苏心河精纯的真元时,己方老大已受了不轻的内伤,连忙赶来救援。
苏心河倏地横移,定风棍瞬间荡了开去。
“好!”逸萧看得心领神会,知道苏心河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死逃亡,功力更胜一筹,最令他欣喜的还是苏心河对这只定风棍的运用,已深得他本身水火二则的精髓。这是一个全面的提升,要知道苏心河在百年大比时被逼无奈两次动用水行真元,虽然机缘巧合下未被发现异样,但也可见他当时的实力。而现在他只动用了火行真元,就让五名实力不俗的敌人落在下风,还好似犹有余刃,怎能不让他慨叹。短短几个月,苏心河在拼死逃亡间,已有了长足进步。
周围人心道你兄弟以一敌五,你不去帮忙,还在这里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他们当然不敢说出来,逸萧则蛮不在乎的欣赏着苏心河的表演。
苏心河脚下行云流水般来至敌人跟前,定风棍不知何时一分为二,正是当年他父亲苏定风的成名绝技。面前敌人再次估错,两只短棍舞起漫天棍影,分别使出一式星火燎原,漫天火星朝敌人溅射开去,他的人毫不停留地抽身侧移,一棍击向身旁的一名高手。
那名敌人以为他要与自己硬碰硬,心知自己绝不能讨好,哪想到只是飘来满眼火光,并无杀势,正不解时,前方闷哼声传来,不是自己人,而是苏心河的。
苏心河在战略上可谓绝对的成功,但一来刚刚领悟的棍法尚不成熟,二则敌人不但人数众多,实力也丝毫不弱,若非他一开始就以高明战略击退敌人武功最强者,又能在敌人准确判断前变招换位,现在的他就要等逸萧前来搭救了,不过此时的他仍然损耗颇大。
一名敌人在被苏心河的诡变招式迷惑了数次之后,终于迎上了巅峰功力的一击,其他人全被逼退,一时帮不上忙。苏心河短棍疾吐,那人本以为能挡住,偏偏这一击毫无花巧地点在胸前。每一击都是惑敌和退敌的巧劲儿,只有这一击苏心河是用尽全力,那人功力偏弱,哪能抵挡,带起漫天血雨向后撞去,正撞在一名同伙的身上。
两人一死一伤,局势瞬间改变,苏心河则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抽身退去,借机回气。
逸萧知道苏心河虽退,却已经胜券在握,旁边两名敌人竟不敢趁他回气时攻过来,可见敌人已经被杀寒了胆。
交战至今不过十息功夫,敌人已经一死两伤,那名功力最高的人手上更是焦黑一片,看得身后人马暗暗咋舌。百余人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拿不准应该冲上来还是调头逃跑。
逸萧一声知时机已至,一声大吼,纵身飞过交战的几人头顶,向后面的草寇落去,一副捡便宜的可憎架势,敌人几名高手全很关注与苏心河的长棍,竟无一人敢出手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