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萧双眼圆睁,眼神不断变幻,忽而迷离,忽而清澈,有时像能看破世情,直指本心,有时又天真灵动,像是懵懂无知。
这是一双能骗人的眼睛,眼中光华闪烁,不断改变着色彩,任谁见到都会大为惊奇。
逸萧在强光中不断变换位置,有时甚至不顾眼痛强行闯到光照最强的地方,强大的光之规则在眼底成形。
其实他本可以不用这样做,不过只有一阶的光之规则实在不能令他满意。好在他只是炼就双眼,而不是让光之规则行遍全身,短短两月,竟真的给他练到了二阶水平。
当然,若是纯以光之规则应敌,单凭双眼眼底筋脉所供给的真元,根本无法应付实力相当的对手。
可以说他现在的光之规则纯度足够,储量却严重不足,至于能发挥多大作用,就要看他如何应对了。
逸萧身处无边光芒之中,两月来耳畔第一次传出声响,是大门开启的声音。进入这里之后他才知道,那道大门实际上就是这个一方界的出口,这时出口打开,他也意识到,两月之期已满。
苏心河踏足广场时,立刻被眼前场景震慑。场中起码站了三百余人,还不算上官家猎芒师和仵家左威卫的人。
天甲商行大厅前广场极大,站了这许多人仍然不嫌拥挤。
苏心河深吸了一口气,径直朝场中走去。
炼魂宗冥泉尊者赫然站在最中央,左右伴着的人苏心河并不认识,但毫无疑问都是一方大豪,顶尖高手,反之云岩宫的人一个不见,他们不是与炼魂宗同进退的吗?
或许是因为不屑于对付他一介新人,又或者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但这丝毫不影响对方阵容之盛。而且苏心河还见到了几个看似辉霞城的人,从他们眼中闪烁的光霞来看,应该和上官烈同出一脉,想必就是辉霞城城主一方的人马。
上官烈同仵宁泰站在距离对方不远处,身后伴着十几名仵家威卫和猎芒师的高手,虽显得势单力孤,但谁都知道,四周围墙后和房屋内必定藏着许多高手。
或许他们有一拼之力,但仵宁泰和上官烈真的会为了他与大半个东域的统治势力作对吗?
仵宁泰转身迎着苏心河的步伐走过来,无奈地道:“假如他们强行出手,限于族规,老夫无法帮你,你自己小心了。”
苏心河点头表示明白,又看了一眼脸上阴晴不定,正在天人交战的上官烈。他显然也没想到城主一方真的敢将炼魂宗的人引进来,还是如此之盛的阵容。
“大哥他真的不顾祖训,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引狼入室吗?”上官烈此时再无平时火爆的脾气,神色暗淡地道。
冥泉身后一人走了出来,声色俱厉道:“上官烈,你暗中培植势力准备谋夺城主之位,无异叛城投敌,不知是何人违背祖训,你有何面目在这里指黑为白!”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大哥他既然不顾兄弟情义,我也只好自保了。”看来他是有所决定,终于选择力保苏心河。
上官烈转向苏心河,这时苏心河正好走到他身边,只见他苦笑一声道:“这次我自身难保,本以为能凭借在辉霞城中的实力令他们不敢放肆,没想到他们直到现在才发动,原来是想将我一并剪除。我是过于自负了。”
他说得不胜唏嘘,苏心河有感而触,径直走到双方人马中央,将生死抛诸脑后,扫视着能轻易置自己于死的敌人。
“你就是那个水火合流的小子?将你的心法与经历说与老夫知晓,或可饶你不死。”冥泉尊者一脸阴气,声音尖锐刺耳。
在场除了有限几人,其余都以为苏心河定然是有过什么奇遇,才会鬼使神差下练就一身奇功,连冥泉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也不例外。
“哈哈哈,冥泉你真是越活越无知了。我这位小兄弟岂是你指使得动的,你当真不怕他背后势力来找麻烦吗?”上官烈不待苏心河答话,长笑接口道。
苏心河眉头大皱,他并不是很喜欢上官烈,总觉得他过于功利,虽和自己站在了同一立场,却仍是一副奸雄本色。他这样说分明是指苏心河师门是冥泉尊者惹不起的,但却偏偏漏掉海阁的称呼。假如冥泉“识相”还好,一旦他发起飙来,势必直接得罪神一样的海天凡,即便冥泉身为炼魂宗长老,也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冥泉何等样人,身为炼魂宗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岂会受他要挟?上官烈此话一出,已经将冥泉推到了直接与海天凡争锋的位置上,其手段不可谓不老辣。
苏心河虎眉微皱,自然听出了上官烈的意思,即使他对上官烈忽然称兄道弟感到极不舒服,此刻也无从发作,毕竟人家名义上还是在帮自己。
冥泉尊者不置可否,既没有表现出愤怒,又没有追问下去,免得说出来后不好收场,而是转向仵宁泰道:“仵老一向可好,扰了仵家商行的生意,老夫颇为抱歉。”
他这样说,无疑在逼仵宁泰做出表示,是要不顾仵家祖训包庇苏心河,还是置身事外,大家依然留下三分情面。
上官烈心知仵宁泰一旦表示立场,势将再难挽回,而以仵宁泰的立场来说,仵家实无必要卷入这种惊天动地的是非之中,赶忙打断道:“闲话少叙,冥泉你也是活了五千年的人了,竟带着九泓和赤焱两大城池的长老来此地逞凶,欺负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辈,当真不觉得寒碜吗?”
苏心河这才知道冥泉两旁站着的人是何身份,炼魂宗果然谋定后动,云岩宫和苍幽、九泓、赤焱三大城都被拉拢了过去。
那两人一直没有开口,显然唯冥泉马首是瞻。
“废话!谁能将水火二则融为一体,谁就有资格让我不远万里地赶来,在场有谁能接我十招,我拂袖就走,你看如何?”地界的事说到最后仍要凭武力解决,这时亘古不变的至理、而他这句话分明是冲上官烈说的,本方在场人马以他武功最高,至于苏心河,能接冥泉一招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冥泉尊者妖异的眼神扫过苏心河,苏心河顿觉浑身冰冷,对方眼神有如实质,同那个落枫如出一辙,只是强烈了很多倍,令他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落枫怎么没来,这个人一直神神秘秘,似乎就在身边,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你,却总是抓不到他的影子,活像一个幽灵。
苏心河审视着周围一切,所有人都在他的观察范围内,不断寻找着敌人阵营中的利害关系,希冀能寻到一线生机。
上官烈终于显示出他烈火般的性格,从袖袍内翻出一把大弓,“好,就让我领教一下炼魂宗噬魂心魔的厉害!”
“冥泉兄稍安,让我先来见识一下上官兄的七彩幻光术已经修到了几重。”赤焱城长老级人物一步上前,将上官烈的攻势接了过去。
上官烈眼中轻蔑,不过他并未表示不满,没有战胜冥泉尊者的底气,先来个实力弱的练练手也是不错。
大弓开阖,一支闪着幽寒光芒的劲箭来到手上。光芒飞舞,各种色彩在箭尖处不住变幻,满场都被光芒照耀。不愧是辉霞城赖以成名的绝技,尚未开战便声势惊人。
冥泉尊者好整以暇,负手后退,而那位赤焱城长老双手高举头顶,一团烈火在双掌之间熊熊喷薄。直觉告诉苏心河,这团火绝非等闲。他以火为首本真元,自然对火非常熟悉,而此时的他却不得不连退数步,才能挡得住对方浓烈的气势。
双方都在不断积蓄功力,上官烈箭尖处色彩流转,那边对手手上炙热非常,气势上谁也压不住谁。就在这时,上官烈沉声一喝,一道五颜六色的箭光冲天而起,以肉眼难以扑捉的速度划破长空,连周围的阳光都被撕扯开来,齐齐向对手照去。
功至巅峰,毫不留手的一箭,猎芒师以箭为尊,上官烈个中翘楚,这一箭绝不是现在的苏心河可能抵挡的,只不知他的对手能否挡得住。
赤焱城长老双手间的烈火犹如有生命般不住跳动,一瞬间形成一柄尖锥,只见他双掌前压,火焰的尖端毫无花假地迎上上官烈的幻光箭。火星与光芒飞溅,功力弱者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惊呼声阵阵传来。
上官烈收起长弓,单掌反手一翻,以手背向敌手撞去,同时眼中光芒四射。对手的两只手掌则完全被火焰包裹,不时有火舌从指缝间窜出,每每出其不意,与上官烈战在一起。
上官烈弓做棍使,奇特的形状更能发挥光之规则的特性,每一击挥出都是七彩斑斓,完全将自己环绕其中,煞是好看,这边的赤焱城高手同样不好惹,双手间火舌不断飞舞,上下盘旋,令苏心河观之大感痛快。
上次仵欣雅送亲一行,冥泉尊者同耀龙曦之间的打斗虽然更为激烈,但一来有漫天灰雾加飞沙包裹,二来当时苏心河分身乏术,此时可谓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两位高手的对决,对他的帮助大到无可想象。
“逸兄!逸兄!”上官敬轩的声音响起,听上去略显急迫。
逸萧瞬间回到现实,莫非大哥出状况了?他连忙三步变作两步来到满室烈芒的出口。
上官敬轩简要说明辉霞城情况,原来上官烈与家族撕破脸皮,双方在天甲商行即将大打出手,上官敬轩奉命率领猎芒师护卫嫡系眷属出城,趁敌人尚未反应之前逃出升天,否则必被牵连。
“既然他们早知谋反的事,难道没有派人监视你们吗?”逸萧边走边问,不明白为什么既然敌人已经发动,他们仍有时间逃走,。
“我们是针对各种情况早有准备,而且府主在辉霞城也不是轻易可以动得了的。”逸萧对他们上官家内部的事情毫无兴趣,不再追问,他现在只想立刻回到苏心河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辉霞城的确早有准备,此刻街上已被肃清,很明显是城主一方为了便宜行事的提前布置。逸萧在街上疾行,他同苏心河一样,对这类家族纷争极为反感,但刚刚听上官敬轩说,几大城长老级人物纷纷到场,他是见识过所谓长老级人物的,一如耀阳双老和冥泉尊者之流,每一个都能轻易杀死他们。
忽然,强大的杀气弥漫前方,令他欲进无从。他本没有发现什么,只是街角处反射过来的光线,令他刚刚修行过光之规则的双眼扑捉到了一群影子。
直觉告诉他,这群人是冲着上官敬轩所说的那些家眷去的,这里距天甲商行还远,对方的目标又是上官烈的府邸。
逸萧无奈停身,脑海中想起上官烈之子憨态可掬的睡相,心内一番挣扎,他轻叹一声,回身驰去。
上官敬轩在此危急时刻都肯来通知他一声,而不是立刻安排自己人逃命,他又岂能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人不闻不问。何况苏心河那边如果真的被重重围困,他去了也于事无补。若大哥真的出事,大不了陪他一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