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河找了一家僻静一点的客栈住了下来,随后到街上去探探消息。他来到一家热闹酒肆,这里有众多武林人士光顾,大部分都是些闲兵游勇,来苍幽城碰运气的各地散修,大都无门无派,他这副打扮轻易便融入了其中。
这群人谈论的大体都是大比前几名葬身中域的消息,据说沐家派了一名六阶长老率领,高手不下百人,而那几位参赛者本身也都是出类拔萃之辈,这样的阵容竟然无一人能够逃回来,可见敌人之强。很多人甚至怀疑是天宗本身在搞鬼,更多的人则质疑沐家,想必那几个参赛者所属门派也会来苍幽城兴师问罪,不知沐家要如何安抚他们。
苏心河只知道,东域决赛的前几名有一个辉霞城的高手,上官敬轩的同宗兄弟,还有一个是战胜了海阁弟子的湮空城高手,再加上炼魂宗那个叫做落焱的和已经身死的俞满山。不知剩下那位出自何派?
“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又有几座村子被屠,连大盗龙傲都毫无办法,已经在撤离了。”苏心河侧耳细听,几人谈论的是近两天的事情,发生在他们与龙傲分手之后,看起来那群白衣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实施清缴与封锁计划。
他还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仵家正在招兵买马,这群人看起来很是兴奋,纷说投靠仵家比起在苍幽城沐家更有机会出人头地,无论到哪里都会受礼遇。苏心河心思一动,看来有必要去报个名,以方便接近仵欣雅和乐千鸿,及时帮得上忙。
听了一会,见再无有用的信息,苏心河结账走了出来,难得无事,便在街上随意闲逛,不知不觉间来到沐府大门外。这里距苍幽古树所在的大院并不远,苏心河本想去那里看看,没想到沐府大门外聚集了很多人,个个都是高手,探目眺去,里面的人更多,且人声嘈杂,群情激奋。
苏心河凑过去仔细听,里面有很多大派的人,大部分都是死在中域那几人的同门,此刻一人正在广场安抚众人,那人苏心河认得,正是沐家之主沐凌,沐明的大哥。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极其刺耳的声音,是落枫!据说他师兄落焱同样也死了,炼魂宗来此发难的代表竟是他,而不是冥泉等人,可见此人在炼魂宗地位之高。但苏心河在得知惊神宫的消息之后,很难相信那个落焱真的死了。
各方争吵得很激烈,外面这群人多半是来看热闹的。苏心河退了出来,以免被落枫认出自己,他对自己这身装扮并没有多大信心。
回到客栈,苏心河一人独自发呆,连个商量的人都欠奉。文若扮作仵欣雅的丫鬟进了仵家,乾坤袋实在不是可以久待的地方,有起事来她还可以帮忙传递消息,这是她自告奋勇的主意,苏心河没有反对,但此时却觉得颇为孤单。
第二日一早,他早早去了仵家,果然见到了一张大红告示张贴在显眼的位置,声言招聘保镖,待遇从优等。苏心河对待遇之事丝毫不感兴趣,立刻上前报了名。
这里一大早便人头涌涌,仵家雇佣军待遇普遍比所谓的大派要好,令各地散武趋之若鹜。报了名之后,一群人直接被带到当初百年大比时的比武场。这里已经被仵家征用,为防浑水模鱼,只有连胜五场者才有资格得到招募名额。当然,期间也有高手在一旁观察每一场比赛,假如真的是因为对手太强,而非自己实力不济的话,也会被择优录取。
苏心河看着形形色色的高手不断上台,又不断被轰下来,能胜五场者自是兴奋,而失败者竟径直跑去重新报名,希冀能连续遇到实力不如自己的对手,令他哭笑不得。
无惊无险地过了关,他还故意和一名对手多过了几招,然后大刀一横将对手劈下擂台,顺利被选中,成为了仵家护镖队伍中的一员。
逸萧没有急于知道其他人入城之后的消息,改为由卜清替他打探,自己深埋在药庐内孜孜不倦。他刚得到融则剑典,对他来讲根本没有独家秘笈,外人禁练这种想法,如果有人需要,他的玲珑诀也可以随时贡献出来。可惜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练的,就像苏心河的水火融合一样。
“卜大师在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疑似女子,却又略有不同。
“是你!”逸萧有点不知所措,对方也是眨着一对凤眼,呆呆看着他。
对方首先开口:“你是叫逸萧吧,我听过你的事。”
“我也记得你,好像是叫沐柔对吧。”两人同样笑笑,逸萧大感尴尬。此人如何看都觉得像是个女人,如果打扮起来肯定是个美人胚子,但现在一身男装,而且逸萧知道,他十成十是个男子。
气氛诡异之极,逸萧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大打出手,两人事前只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勉强可以算作是敌人。
这位沐柔似乎感觉到了逸萧的气息,微微笑道:“逸兄是否想出手,在下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炼魂宗和云岩宫的人都在城里,被他们发现你应该会有麻烦。”
逸萧收起气息,未等发言,沐柔轻盈的走了进来,笑道:“单是逸兄这份敛息的功夫,假以时日,当可成为绝顶高手。”逸萧知他所言非虚,控制气息即是控制体内真元的功夫,融则剑典中关于真元控制的描述曾提到过,绝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他是因为玲珑诀才有此本事。
“沐兄可知俞满山已经身死?”逸萧故意透漏消息给他,纯粹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没想到沐柔神色木然,只是皱眉道:“他死了?”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令逸萧不知他在想什么。
“沐兄难道不关心他的死活吗?当初我见你故意放他一马,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逸兄怕是误会了。俞兄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懒得理会,只想静静的想事情。”沐柔见逸萧一副怀疑态度,耸了耸肩又道:“逸兄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也不想费力解释。既然卜大师不在,我改日再来。逸兄最好小心些,现在想要你命的人不少。”
他转身要走,逸萧道:“沐兄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只是借阅几本医术而已。”
“既如此,沐兄何不进来细看?不过主人不在,我没法做主借给你,但想来翻一翻还是可以的。”逸萧老毛病复发,直觉感到此人并无危险。
“难得逸兄如此大度,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沐柔说罢径直朝卜清的书房走去,熟门熟路,看来已是这里常客。
逸萧两日来经常在这里翻阅,此时多了一个人,总想开口说几句,不想这位沐柔果真是女子性格,不但喜欢安静,而且一进来便扎到书堆里,再也不理他。
天下竟有这样的人,逸萧心里哭笑不得,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打扰到他。一个时辰过后,逸萧已经被沐柔吸引住,那种恬淡宁静,自娱自乐的态度深深吸引了他,让他忍不住想要了解这个人。
这人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气场,让人身处其中,忍不住心神放缓,浑身舒泰。两人全都处在这种氛围之中,浑然忘了外面的一切,直到黄昏时分卜清回来,沐柔起身告辞,逸萧才醒转过来,如同大梦一场。
沐柔走后,逸萧怔怔发呆了好一阵,才问起卜清刚才的事情,两人相处了一整个下午,逸萧竟丝毫不感到气闷和无聊。
“你发现了。我料想以你的神识之强,也很容易发现此点。”卜清微笑答道。
“还记得对阵上官家的小子时,你的神识实体化吗?那时你便是嵌入了一种精神状态中,他也是如此,只是你的神识攻击性更强,他的则更注重心灵修养一面。这种境况是无法模仿的,有人天生便是如此,也有后天一点一滴修炼出来,心河的水火交融便是后者的代表。”
“可大哥的是真元,而我的是神识啊?”
“有何区别,心河曾说过,他在对阵云岩宫游龙潜水阵时,便曾嵌入一种精神状态,对外界毫无知觉。他的水火交融更注重力量,你的玲珑诀是灵动,而沐柔的则是静极。据我所知,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从小他就喜欢安静,不喜与人争执,有点像是一种与世无争的个性。”
“只有真正明白他的人才知晓,那其实是一种境界。他的这种心境最好平和,你或许永远见不到他发怒的一刻,因为平常人的丑态和阴暗一面完全影响不到他,他只需要安静,那是一种心灵的需求。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如果他将你当成朋友,便绝不会欺骗或是背叛,因为他最厌恶的就是如此。但是你要记住,这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心境的需要。”
“就像你的玲珑诀修炼一样,有很多事是不能做的,像是弃朋友于不顾,对敌交锋时失去信心,等等等等。他也一样,心境的修炼比之武功更为苛刻,这也是我为何对你们两个小子如此关心的一部分原因。父亲沉yin其中数千年,我是受他感染,才会对你们产生浓厚的兴趣。”
“你要记住,神识越强,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就越强,而受外界或是他人的影响就越明显,如果不能固本守元,不使心境失衡,便会落入下乘,得不偿失。所以你刚刚受他影响,实际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不惜浪费口舌提醒你这些,就是要你小心点。”
逸萧一知半解,骇然道:“那我岂不是要离他远远的?”
“你忘了我刚说过,对敌交锋时失去信心,心境也会大打折扣吗?而且你个性活泼灵动,若强行压抑,只会适得其反。你只需凭心而行,肆意挥洒,当可超月兑自己,更不再为他人左右,或者大可当他是另一个敌人,只是你们之间不是以真元和招式对阵罢了。”
逸萧眼珠一转道:“他长得如此像女人,该不会也是这种境界日积月累下逐渐形成的吧?”
“呵呵,那只是巧合而已,心灵修养能够影响行为举止不假,但若说连容貌体态都可以改变,那可真是奇事一件。多同他接触吧,对你有帮助,便当是修炼也好。他代表的是一种美,对他而言,生命的意义便是享受,其他一切均不在考虑之列。将来你会明白,那是一种常人无法触及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