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河跟随百余名高手鱼贯来到仵家府内,由仵家人带领来到一处广场。这里虽宽阔,却不给人突兀的感觉,融在四周的亭台楼阁中,也不觉得格格不入,反而产生一种差异的美。他是领教过仵府景色的,此刻也不觉多么奇特,只有旁边一些初来乍到的人不断交头接耳。
一百人在小广场上整齐站列,苏心河完全没兴趣听对面那个仵家人的“训话”,只想着如何尽快与乐千鸿他们取得联系。就在这时,那个训话的人竟要他们每三人为一组进行“沟通”,每组都要详细了解彼此,无论武功心法,真元等阶,还是出身来历。
苏心河欲哭无泪,身份这类东西可以胡诌,但如果被几个人熟悉了他,想要月兑身就难如登天了。最要命的是接下来的两天,他同其他人一样,像扯线玩偶一样不断被仵家人洗脑式的训话,又要学习各种押镖的知识,注意事项等,例如护送不同货物需要采取的防御措施,贵重物品遇劫匪时的处理方法,连对敌时的程序都有明文规定,总之以尽量保护好镖货,又不结死敌为根本目标。
他虽感到无聊,但也不得不承认仵家做生意的精明和细致,仵家纵横商场数百年,每一个细节都已经极尽完善,非是普通人所谓的经商可比。
仵家果然财大气粗,他们每人都有各自的房间,让苏心河放下一块心中大石,毕竟都是修炼到了真元境界的人,放到各自的乡村里也是首脑人物。三日后,一百人都发放了月银,并且放假一晚,看周围人的意思,终于可以出去胡混了。苏心河也终于有了空闲,朝仵家对面的一间酒楼走去。那里是他们事先约好的见面地点,就是怕苏逸两人无法进入仵家,断绝了与仵欣雅的联系。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三天,恐怕逸萧已经先一步同乐千鸿他们见面了。
前方嘈杂声鼎沸,一看便知又有人闹事。这种场面在苍幽城里司空见惯,苏心河也无动于衷,便想从旁边绕过,没想到无意间的一眼却吸引住了他。
前面交战双方少有的激烈异常,连他也感到战圈中人的不凡。战团中黑气弥漫,与旁边灯火通明的大街形成鲜明对比,隐约可见一个轻灵飘逸的身影在气团中闪转腾挪,若隐若现,四名高手在外围不断呼喝抢攻。
苏心河看得骇然,这团黑气明显是修习暗之规则的特有现象,再看交战的情景,似乎是湮空城的人。湮空城在东域暗之规则称尊,而且别无分号,就像辉霞城在光之规则上的造诣一般,即使是海天凡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独到之处。
四名高手最低的也在三阶巅峰,四人又是联阵对敌,苏心河暗自比较,即使是自己,也要水火并用才可能有胜算。然而黑气内的身影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每一招都极为好看,不像是在临阵交锋,倒像是翩翩起舞。
苏心河刹那间想起了辉霞城时让逸萧神魂颠倒的女子宜梦,暗咐这一定也是个女子,而且身形绝美,丝毫不比宜梦差,幸好逸萧没有见到。
他想得入神时,战端忽止,四名湮空城高手分由四角跌退,滚落地面时全然没有了大家风范,面相狼狈至极。
苏心河暗道此女狠辣,众人的惊呼声想起,他仔细看去,果然是个万中无一的绝色美女,而且身材奇高,同他和逸萧相若,比起一般女子足足高了大半个头。最难得的是那双美腿,玲珑间又显秀致,一看便知有着大量运动的健美,美眸一张一合,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眼光,凌厉的眼光扫过四周,神情安然自若。
“不知这几人因何事得罪了姑娘,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饶过他们,本人感激不尽。”说话的人语气平淡,似乎没有被此女的容貌震慑,一副理所当然的音调。
是落枫,苏心河下意识地隐到了人群后面。只见此女冷眉直指,以一种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目光看着落枫,寒声道:“我不认识你,我只知他们有辱视听,非得教训一下不可。”
落枫开口道:“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话惹怒姑娘,本人在这里代他们赔罪了。”说罢拱手一礼。
女子毫不领情,冷哼道:“本姑娘不稀罕,你若想替他们接战,尽管上来,何须废话连篇。”
四周尽皆哗然,显是知道落枫的身份,此女如此不给面子,看来他想不出手也不行了。果然,落枫妖异的眼神直射过去,尖声道:“好,不愧是天宗新一代的传人,落某佩服。”
他点出此女的身份,周围顿时爆炸开来,女子怒目闪着寒光,不由分说伸掌击来。那双玉掌几近完美,让人一见难忘,周围顿时形成一股无形的气墙,逼得围观者纷纷后退。单是余劲便如此可怕,苏心河瞬间判断出,即使自己出尽全力,怕也不是对手。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谁也奈何不了对方,苏心河暗叹一声,如果在辉霞城步嫣阙时落枫尽全力出手,逸萧恐怕坚持不了那几招。
两旁的楼宇屋舍不住震颤,似乎被交战双方的劲气影响,即将倒塌一般。周围人顾不得再看两人的打斗,纷纷向远处避退。就在此时,另一道身影从上方飘来,准确无误地切入到两人中央。
爆裂声响起,两人骤然分开,一切都像是刹那间静下来一般,四周再无动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况惊得呆住。
轻灵飘逸的沐柔静立中央,好似女子般的如水长发轻轻垂下,脸上闪过一抹艳红:“两位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不要在此处动武。”
苏心河见过他一面,当初俞满山曾经说过,假如他全力出手,丝毫不会比自己差。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此人力抗两大高手一击,硬是将他们分开,功力之高不在话下,对于时机和劲道的掌握才是妙至毫巅,也是最为难得的。他忽然感觉到此处交战的所有人,功力都不在大比时那些种子高手之下。
最惊讶的还是被分开的两人,无论是天宗那位美女,还是炼魂宗落枫,沐柔的功力都不高于他们,却恰恰能一招分开两人,并封死了他二人的进击之路。他们自问绝不会逊于大比头名选手,只是不屑于参加这种哗众取宠的比赛,而沐柔是参加了的,并且连前五名都未曾进入,看来他隐藏得不是普通的深。
苏心河惊骇之余,肩头一把被人搂住,逸萧招牌般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怎么样?我的新朋友功夫还不错吧。”三日不见,苏心河心中涌起暖意,轻轻一肘撞了过去。恰在此时,不远处酒馆二楼处乐千鸿的眼神飘来,不动声色地向他们示意。
“沐柔有礼。不知姑娘是一人前来,还是代表天宗?如有需要沐家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沐柔以不该属于男子的气质,彬彬有礼地问道,连那名女子都被他吸引,两人当街对立,看得身旁众人叹息不已。
可惜错生了男儿身。
“你们自顾不暇,有何资格管我的事。不过我倒是可以向你打听个人,听说东域有个叫做逸萧的年轻人,不知你可认识?”
苏心河瞬间感到身后的逸萧呆若木鸡,原本一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心态,此时忽然成了主角,两人唯一与天宗的接触就是同耀阳双老之间敌友难辨的复杂关系,何以竟引来天宗传人亲临东域?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美女定是来调查百年大比选手惨死的事件,没想到竟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逸萧。逸萧是谁?更有人小声嘀咕。
在苏心河斜眼望向逸萧的同时,他本人面色涨红,幸好此时藏在药农的装扮之下,不虞被旁人发现。然而这时逸萧注意的却是另一回事,沐柔没有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
若是在以前,逸萧只会以为他修为深厚,而此时却更加佩服。沐柔是无论何时都处在一种心境之下,就像他的玲珑诀和苏心河的水火交融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这等于是随时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甚至不需要心神来带动。对他而言,从不需要平复心情这类繁复过程,更不会被打破心境,这不正是玲珑诀心法关于练心之术的真谛吗?
它们的区别就在于,玲珑诀需要不断修炼逐渐攀升,而沐柔则是始终如一,似乎从一开始便站在了顶点。
逸萧脑中想入非非,眼中一瞬不瞬盯着沐柔,似要看穿他的一切,神光不自觉地闪现出来。沐柔一皱眉,朝他看来,同时望过来的还有落枫。
苏心河大呼不妥,向旁边避去,逸萧也是心中一震,难道自己又被沐柔的心境吸引了。这种事绝不能滋长,不过他现在最迫切需要面对的是暴露身份的险境。落枫一眼便认出了他,不能置信道:“竟然是你。”逸萧刚刚未能藏住眼神,一切伪装都变得无用。
这下糟糕透顶,两人本藏得很好,只要待仵欣雅劝说族人避难之后,便可从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两人在圣金城被围期间,还有闲情来苍幽城扮鬼扮马。
逸萧无奈走了出去,一副大咧咧的模样,配合一身药农装扮,略显风霜的面孔,让周围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这是个年轻俊彦,可以在炼魂宗和云岩宫等诸多大派手下逃生,只有明眼人看得出他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扮下,透着一股英气。
逸萧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落枫,似在怪他说破身份,然后微笑朝着天宗的传人道:“不知姑娘尊姓芳名,找小生有何事啊?”
见他一副不伦不类的扮相,连一直冷若冰霜的天宗传人都不免皱眉。
“不如由我来代答好了,这位姑娘便是天宗宗主之女,紫曦姑娘。逸萧你不在圣门老实呆着,居然仍敢跑出来,又让我刮目相看了,是否想继续我们的未竟之战?”落枫不待美女答话,抢白道。
逸萧晃着脑袋道:“落兄像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一样,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落兄如此有兴致,不如就在此处如何?正好有诸多高手见证,也好过落兄输了以后赖账。”
在见识过落枫刚刚和那位紫曦姑娘的一战之后,逸萧仍有此气魄,周围的人无不惊愕,更以为他必有惊人艺业,不想逸萧全无信心,只是一时受沐柔感染,对于再强大的对手也充满信心。他不是不惧怕,只是忽然领略到一丝沐柔的境界,将周遭一切纳入一双冷眼之中,即使身在其中,也能以旁观者的姿态审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