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河气息沉稳有力,逸萧总算放下心来。他终于明白苏心河是处在一种极端诡异的状态中,只是具体情况不甚明了。苏心河的真元之奇,他是早有领教的,即使是他神识未封之前,也无法感应到苏心河体内的水行规则,即是说在外人看来,苏心河除非动手,否则只有一种火行真元能被感应到。
逸萧忽然想通此点,苏心河曾与他谈起过一点自己的想法,水火交融想要每一分每一毫都达到平衡,就需要逐分逐分地融汇。那么他现在是否就处于这种过程中,每一丝火行真元都在与水行真元融合,才会让逸萧感受不到真元的存在。
想到这里,逸萧愁容稍缓,虽只是猜测,也让他安慰不少。天紫曦自门外走了进来,微笑道:“炼魂宗的人又来了,还打不打?”
三日来两人参加了大小近十场战斗,都是高手间的对决,彼此配合得相当默契,连逸萧都感到好笑,明明被她缠得怕怕,却又似乎有些离不开她的样子。有一次敌人冲进城来,直杀到城内五里深处,才被挡了下来。最多的时候有三批敌人分从不同方向攻进来,交战人数多达四五千,且无一不是高手,诺大的苍幽城给人一种身处辉霞城的感觉,充斥的各种真元光芒整座城中都隐约看得见。
天紫曦似乎打上了瘾,这时比逸萧还要好斗。她虽然单纯,但在天宗一定受到过严酷的训练,战场上丝毫没有女子的娇柔之态,一条追云袖成了苍幽城一道风景,彩绸飘过,士气都跟着涨了三分。
“天姑娘是否当真要嫁给在下?”逸萧忽然问道。
“当然了,这几天你的表现很不错,我很满意。”天紫曦理所当然地点头。
逸萧眉头一皱:“这几天我有什么表现?”
“无论真元运用,还是形势判断,你都表现得极为出色,在天宗也找不出一个来,勉强够资格做我的夫君了。”天紫曦理所当然道。
“你没想过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感情的吗?怎能单凭本事说话。”
“感情慢慢培养就好了!你干嘛婆婆妈妈的,一点不爽快。”
逸萧目光呆滞,他同这个女人完全说不通,根本是鸡同鸭讲,转头看了看苏心河,连他自己都如此头痛,假如这丫头看中的是苏心河,不知要怎么办。
天紫曦见他这几天没事的时候总是守在苏心河身边,关心道:“放心吧,他没事。我感觉得到他体内的情况,真元虽未流过经脉,却是在不断变化着,或许他要醒过来,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逸萧再次头大,眼前女子让他哭笑不得,明明有着极为强大的天赋,生活上却完全一窍不通,似乎自出生以来,除了练功便一无所知。
“这该是你第一次出门吧?”逸萧不禁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爹说我对世情一窍不通,要我出来走动走动。”
门外仵欣雅走进来,见逸萧一脸苦相,笑道:“小弟又被天姑娘难住了吗?我看你们俩倒是很相配,你也只有对她毫无办法。”
逸萧心道见过芷儿后你才说这话吧,包你晚上睡觉也要做恶梦。他刚想反驳,仵欣雅又道:“不说闲话了,苍幽城要封门了,你们不去见识一下吗?”
逸萧不解道:“封门有什么好见识的,现在是战时,不是天天都要封门的吗?”
“都说你是个傻弟弟,那怎同呢。一旦敌人大举进攻,岂不是轻易就被高手攻破。现在是要将城中房屋拆除后,将沙石等物填满城门处,堵得死死的,除非战事结束,否则永不会再打开。苍幽城有十六座城门,如果全部封死的话,绝对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逸萧骇然道:“那城中百姓怎么办!这么多人,单是每日耗费的粮食就数不胜数。”
仵欣雅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封门时起,所有百姓的粮食都是限量供应,除非战事很快结束,否则人人都要挨饿。不过城中常年储备有大量的粮食,几个月内不会有任何问题。”
逸萧暗道幸好如此,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这场仗不会持续几个月那么久。将苏心河留给仵欣雅照顾,逸萧带着天紫曦来到城门处,这里果然不同凡响,数千名沐家精锐在城门外列阵,正与对面炼魂宗一批高手对峙,看起来这些人是来佯攻骚扰的,见到苍幽城这种阵势,正犹豫不前,不知该不该继续进攻。
后方大批平民推着大车,将一车车的沙土堆往城门洞里,远处两里内的房屋已经全部拆除,大战尚未开始,这里便已经颓败不堪。然而城门处并无任何萧索之象,反而方圆几里内全是人影,一眼望去,比这几日大战时的盛况也不差多少。
晚上时,卜清和沐柔来了,仵家几位长老也在席,唯独仵欣雅的父亲并未出场。逸萧携天紫曦回来时,见到此种情景,立知将有大事发生。
“就等你了,快来。”仵欣雅招呼一声,逸萧朝沐柔点点头,两人并排入座。
沐柔一改以往沉默寡言的风格,首先道:“最迟明晚,敌人势必要进行大举进攻。我们等不起,他们更不行。”
逸萧心中明白,炼魂宗的大军再不神秘,北域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后续的普通队伍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占领苍幽城。
沐柔继续道:“如今苍幽城三面被围,唯有望海城方向不见敌踪,然而这一面却最危险,谁都知道那里有北域高手把守。族长已经叮嘱我,自此刻起寸步不离地跟随仵家,或战或逃,全凭仵家指挥。另外,我这里有一批精锐人手,也会随同我一起行动,人数大概在五十之间。”
逸萧闻之一呆,这批人不问可知,定是仵家未来的希望,沐凌希冀他们能借仵家的势力逃出去,但仅仅只有五十人,是否太少了些?他旋又恍然大悟,沐家怎么可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放在仵家一处,大战一起,必是多方分批突围的格局。
仵欣雅开口道:“沐公子放心,仵家既然应承了你,必不会放弃战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选择在何时突围。”
逸萧不答反问卜清:“卜大师是否同我们一块走?”
卜清点头道:“当然和你小子并肩作战,否则为何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苍幽城再非久居之所,我也需另找一处安身了。”
逸萧顿时兴奋,如能将这位炼药大师请入华夏界,当是个鼎力臂助,只是他未好意思开口,而是想了一下道:“照我估计,突围的最佳时机应该是敌人高手全面入城,同守城军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只有这时他们才无暇顾及,我们冲出去之后被追上的机会也小了很多。”
卜清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你可能低估了自己在炼魂宗人心中的重要性。他们既然肯打乱计划,只为留你在城中,入城以后势必有人专责搜寻和击杀你。届时满城都是战场,认识你的人绝不会少,想要逃出去不被发现,谈何容易!”
逸萧灵机一动道:“那我就藏到乾坤袋中,由沐兄带着我逃走。”他说罢将大头挨到沐柔的肩头:“到时候我的小命就全交给沐兄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弟才行。”见他说得夸张,严肃的气氛也缓和不少,沐柔知他是见到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心知内中定然藏了沐家不少宝贝,想借机偷窥一下。
天紫曦一把将他扯回座位:“没出息,到时候我来保护你。”沐柔样貌酷似女子,逸萧朝他肩头一挨,天紫曦竟然莫名嫉妒起来。
卜清截口道:“这个方法不是不行,但心河要怎么办,他身怀乾坤袋,无法再将他送入另一只袋中。”苏心河那只乾坤袋已经同他的真元联系到一起,轻易不能月兑离,而他的真元就像是养料一样,供给着那只乾坤袋所需。逸萧自然不清楚,据卜清几人说,乾坤袋若强行摘除,内里会发生巨变,乐千鸿和文若在其中也会很危险。逸萧暗叹这乾坤袋的诡异处越来越让他琢磨不透,神奇无比却又有诸多限制,将来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对于熟睡中的苏心河,众人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届时除非是像李伯那样的绝顶高手,如果是逸萧这样的人背负着他,肯定要影响行动。
见众人都没什么好对策,仵欣雅道:“心河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大战开始以后,逸萧要多在敌人面前露面,以麻痹他们的视听,突围时我会安排一些身形相似的人出现在城中各处,待他们寻不到人时,我们已经出了城。至于如何出城的问题,就靠你们自己研究了,恕小女子难以谋策。”出城时仵欣雅自是呆在乾坤袋中,没经历过身临其境的突围战,自知还是不要发表意见的好。
久未发言的仵家众长老这时道:“仵家会为各位创造最佳的突围机会,希望诸位以后对族长多多关照,我们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逸萧连忙答礼,心知他们所谓的创造机会,绝不是轻易说说这样简单,仵家人定要同敌军针锋相对,说不定左威卫仅余的不足一百人也要赔进去。而大战之后,炼魂宗是绝不会放过仵家留下来之人的,他们的命运将会和沐家人一样,逸萧几可预见。
众人散去,逸萧独自回到苏心河房间,心里不免沉重。此时的情景与当初在华夏界时的情家如出一辙,情芷菡和仵欣雅成了隔绝在界内界外,命运极为相似的两个人,共通点便是他逸萧都身处其中,又无力回天。情千山为了女儿毅然牺牲了自己,现在仵家众人也一样,仵欣雅的父亲或许也是因为自咐必死,才会没有来参加这个战前会议。一切都是为了族群能够延续下去,两位父亲双双将希望留给了下一代。
“天姑娘,你怕死吗?”逸萧听到脚步声,这些天他对这个声音已经极为熟悉。
“有谁是不怕死的?我当然也怕。”天紫曦点头道。
“一旦逃生,我希望天姑娘能立刻回天宗去,还是不要跟着我了。我有很多责任要负,在华夏界,尚有一位挚爱的妻子在等着我。”
“你很爱她吗?”
“当然。”
“那你会爱我吗?”
“……”
“这样好了,我去见她,如果她同意,你便当天宗的女婿,否则就算了。”天紫曦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