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儿向身后随行的宫人们使了眼色,那些宫人们便识趣地退后了几步。楚灵儿低声对萧子衿道:“子衿,你此去陛边,日日与陛下相见。你的一句话,却是抵过旁人多少的努力!”
萧子衿道:“子衿只是个奴婢,哪有资格左右陛下的想法?”
“不不!子衿,陛下看重你,这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否则不会特意将你调过去。”楚灵儿说着,又眨巴了下眼,凑到萧子衿耳畔,道:“子衿,陛下是不是想纳了你?”
萧子衿吃了一惊,心中暗忖,难道那日李基的话已经传开来了?可是当日在皇帝身边的,除了她,就只有李基的贴身总管太监高谦,这高谦跟随皇帝已有十多年了,为人稳重,不是个会随便传话的人。而李基本人呢,更不会将这事吐露出来,毕竟关乎于他的面子问题。
所以萧子衿细一思,便料得,楚灵儿那样说只是出于自己的揣测。
“娘娘,此话不可乱说。奴婢只是个低贱的女官,哪里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子衿,你的长相在咱们那一界的秀女中也是拨尖的,再加你聪慧,又为陛下解决过心头难事,得陛下青睐也是理所应当的。之前,本宫还怕你一朝得势,会压下本宫的风头。可是如今本宫想通了,咱们姐妹二人,若能守望相助,也是件好事。子衿,你说是不是?”
除了怕被压下风头,楚灵儿也是出于女人的嫉妒之心。可是后来她发现,即使沐月容失势,李基的身边依然还会有别人来分宠。与其让关系不佳的人来争宠,倒不如联合萧子衿。更何况,萧子衿现在很得陛下重视,靠着她,或许也能让楚灵儿重新受宠。
萧子衿懒得过多地去揣测楚灵儿真实的想法。她只是坚定地道:“娘娘,当日奴婢离开德仪殿时就同娘娘表白过心意,今生若不能得到真心想待,且愿意一心一意的人。那子衿宁可一生不嫁,也不希望只做个某个男人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附属品。今日,奴婢依然是这样想的,并且以后也绝不会改变!”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不容得楚灵儿不信。
楚灵儿叹了口气,“子衿,你这又是何苦呢?虽说女儿家都期盼夫君能够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可是这世上男尊女卑自古不可逾越。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一般人家里的嫡妻。除了地位尊贵一些,却是无法阻止男人纳妾。你又何必要存此痴想呢?”
“痴想?”萧子衿笑了笑,“或许是痴想,也或许是妄想,但奴婢总是不甘心与人共夫。哪怕那个夫是当今天子。子衿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必是不容于世的,所以子衿也不会太过奢求,今生就在这皇宫里,做个女官,其实也远比当年在萧家自在得多。”
当初在萧家时,她最初是当丫头。处处如屡薄冰,日日要看管事的脸色,动不动便会受罚。后来好不容易恢复了小姐的名份,却又要时时防着、算计着,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再度被打回原形。再加上身边又有阿叶和阿朵这对大蒙来的,时刻监视着她的两姐妹。让她哪怕是在睡梦里,都不得不谨慎。
而现在呢,虽然是宫婢,却是当中品级最高的五品女官,其他的宫人们都敬着她。皇帝对她也算和气。即使被拒绝,也不曾有过什么处罚。至于皇后、德妃这些人,因着自己的伶俐,也都与她们处得极好。
想当初,她绞尽了脑汗,想逃离选秀的命运,如今却发现,原来在宫里她更能活得如鱼得水。即如此,她当然努力地维系着。至于做后妃什么的,除了她和楚灵儿说的那些理由外,也是因为一但自己成了后妃,与皇后也好,德妃也罢,无论表面如何和气,底层都会变了。也许会因为利益,彼此守望相助,却也同样会因为利益,翻脸不认人。
这些年来,经历了那么多的明争暗斗,萧子衿也着实累了,实在不想卷入纷乱的宫斗中去。
楚灵儿见她决定如此坚定,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去到陛边,你的事务或许不会多,但是谨小慎微是一定不可忘记的。你且去吧,得了空可记得到德仪殿来陪本宫说说话。自你走后,那德仪殿实在显得过份空荡,本宫着实寂寞得很呢。”
“好。子衿谨记娘娘的叮嘱。”
向楚灵儿行了一礼后,萧子衿告退而去。想到楚灵儿最后那一句:“本宫着实寂寞得很呢”,她心里不由起了层同情。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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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何?却也只是个依仗着男人度日的可怜之人。一但那个男人将你忘了、抛下了,便只余下了寂寞。再大,再奢华的宫殿,只会愈发衬得自己形单影只罢了。
萧子衿先去见了太监总管高谦,虽说两人的品级是相等的,但是高谦的职务比她高,以后就算是萧子衿的顶头上司了。
高谦是个年过四十,皮肤白皙而有些松驰的中年人,对待萧子衿颇为和气,除了有几分长辈的派头外,倒没有拿权压人。这不仅是因为知道萧子衿在李基心中的份量颇重,也是因为萧子衿先前就没少过他的孝敬。
高谦领着萧子衿到了她的住所——听雨阁。
听雨阁是建在一片水域上的楼阁,两层的建筑,造型别致精巧,仿佛是只优雅的雨燕轻盈地歇在水面上。虽是离水近,但因高出水面一截,所以并不会潮。走上二楼,但见三面皆窗,推窗望去,向东能遥遥看到太液池畔那一片水波飘渺,向西则可隐约望见御花园的奇花异草,向南则可看见长乐殿的气势恢弘——那是皇帝的寝殿。
高谦在一旁道:“若是下雨之时,坐在这阁上,能听到雨水叮咚如琴,很是怯意。夏季,这水中的莲花全开了,满满一池的青叶红莲,风姿动人。”
萧子衿问道:“高公公,这听雨阁原是做什么用的?”
如此优雅之地,应该不会只是个奴婢的住所才对。
高谦道:“这里原是陛下读书休息之所。往年莲花盛放的时候,又逢着陛下心情好,还会在这里焚上一柱清香,画一幅雨后赏莲图。”
“即是陛下休息之所,奴婢怎敢擅居?”
“是陛下金口玉言赏给你住的,你便在这里安心住下就是了。陛下说了,这里离墨华殿、长乐殿近些,你日后听差也方便。”
“这……”萧子衿还有些为难。原本她是挺喜欢这清幽雅致之处,可是听到高谦那么一说后,只觉得好像是变成了被皇帝养在笼里的金丝雀了,根本没点宫婢的样子。
高谦看出她的想法,温厚一笑,道:“你且放宽心吧。陛下是个宽厚的人,既然不曾勉强了你,便不会过多为难于你的。将这里赏给你,多也是出于你先前的那番谏言,所以也算是你应得的,你勿要惶恐。日后你只管当好差,尽心伺候陛下便是了。”
听得这些话,萧子衿也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过于敏感了。她感激地向高谦笑了笑,道:“多谢高公公提点,子衿日后定会用心当差,不负陛下的厚赐。”
高谦道:“陛下昨日已将你父亲提为大理寺少卿,你的母亲也封为正四品诰命夫人。”
大理寺少卿乃是正四品的官员,而一般夫人若是有封则是跟着丈夫的品级来的。萧子衿的生母早已死了,而她在离开萧家选秀的时候,花名册上将她归名于萧夫人名下。所以那个四品诰命夫人当然也是封给萧夫人的。
想到那个一心想要平步青云,对她薄情寡义的父亲,如今却真的因着自己的关系连升两级,且还是朝官,萧子衿心里便有些不悦。还有那萧夫人,居然也有个诰命的头衔,偏自己的生母,如今连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更无法享受到女儿的荣耀。但这些自然是无法向外人表露的,她唯一能表现出来的只有欢喜及惊讶。
“陛下,陛下的恩典,奴婢真是感激不尽。”
高谦道:“陛下对你确实很看中,可惜你……哎……你先歇息下。容后去向陛下谢恩吧。”
萧子衿明白,在高谦眼里,她或许有些不知趣,否则早就位列后妃了,父母的封赏也绝不仅止于此。
只略略收拾了一番,萧子衿看看夕阳已沉,李基该忙的事也忙完了,赶在他用晚膳前去谢恩,时机正好。
打听了下,知道这会李基还在墨华殿,萧子衿便径直到了那里。只等候了一会儿,里面便有人来宣了。
李基看到她来,道:“听高谦说,你对听雨阁很满意,看来朕得安排倒是没错了。”
萧子衿垂眸微笑:“奴婢多谢陛下厚赐。还有奴婢父亲的事,奴婢也已听高公公说了,奴婢替父亲谢陛下隆恩!”
李基的心情也显得颇好,从龙案后踱出,笑道:“宫中女官,五品已是极限了,朕想提拨提拔你,却是不能了。所以朕就将你父亲提为大理寺卿,等他交接完后,便可动身到临安任职了,到时朕许你们父女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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