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龙本以为自己还要费那么一番唇舌的。
却没想到那些大人物们在拿到了那小瓷瓶后,不过多问了几句这瓷瓶究竟是怎么到手的,对于这个问题穿山龙当然会一口咬定是自己机智地派了人对荒草地进行了掘地三尺的搜寻,这才找到的一丝线索,而后,不知道是因为那些大人物指派穿山龙去找尸体的本来目标就是为了找这个小瓷瓶,还是因为真的觉得穿山龙的确是个能干的,总而言之,白花蛇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了。
穿山龙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些大人物们的认可,一些只有白花蛇才能接触的人和生意,终于在他的面前敞开了温柔的怀抱。
得到了好处的穿山龙也算是记了单乌的好,回来便点了单乌的名,让他从此以后可以住在丐帮的总部,并且可以跟着穿山龙自己,见见世面。
对乌衣巷的那些乞丐们来说,单乌可以算作是一步登天了。
与一般的乞丐不同,住进了丐帮的总部,不但意味着从此以后头上有人罩着,也意味着能有片瓦遮头能有一张完完整整的床铺,意味着以后不用出去乞讨便能吃香的喝辣的,更意味着从此以后对这些普通乞丐而言,单乌,也能算作是一个大人物了。
单乌当然很高兴,他冒着随时可能露马脚被揪住疑点的风险,借着白花蛇的事情,以一种自己把自己往枪口上撞的姿势来冒险,事后回头来看,若说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后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样的结果,已足以让他对自己也高看了三分。
虽然充满了巧合,但是在回想的时候,单乌甚至觉得,自己从决定去刺杀白花蛇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怎样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所有细节。
这样的念头让单乌有些自负,可是这自负却不能跟任何人炫耀,所以他换了一种迂回的方式——他利用自己如今的身份,给鼻涕虫一些诸如鸡腿烧刀子之类的好处,甚至还用自己花了好几个月之后的识字的成果,给鼻涕虫起了一个叫做“富通”的名字。
“富通,富贵通达,这意思多好。”给鼻涕虫安上这个名字的时候,单乌一边用棍子在地上写着,一边如此解释道。
“乌老大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学会写字了。”富通,也就是鼻涕虫,简直是眼里冒着星星一样地看着单乌,那些小乞丐必学的种种吹捧之词就滚滚而出,更掏心掏肺地表示想要跟着单乌继续混,因为“跟着乌老大,有肉吃”。
单乌就这样从富通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赞赏,甚至连乌老大这样的称呼也不再介意,反而觉得颇为悦耳,至于是不是要真的给富通创造什么机会或者给些什么好处,那还是等自己先满足自己之后再说吧。
“我两谁跟谁呢,有我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你一口吃的。”单乌拍了拍富通的肩膀,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回去了,龙老大今天似乎有什么计划,我可得在边上候着才好。”
富通点着头,也站了起来,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单乌的头顶,有些惊讶地喊了起来:“乌老大你长高了好多!”
“哈,最近正在练武,感觉这骨头缝里都是劲儿啊。”单乌回头,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富通之间的身高差距,也笑了起来。
……
时间至此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段时间,单乌都住在丐帮的总部,有人照看,吃得又好,还有人指点练武,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武学,但是也足够让单乌提起刀子稍微有点技术含量地砍人了,于是单乌这身体就仿佛春天里的竹笋一样,蓬勃地成长了起来,虽然就他的年岁来说可能还是有些偏瘦小了,但是总不像早些时候那样,快十六岁的人长得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其实别说身高,他最近的头发都顺滑了不少。穿山龙似乎决心向死去白花蛇学习,学习如何讨那些大人物的好感,于是丐帮总部里只要稍微平头正脸点的人,都得学着装斯文人,要梳头洗脸穿干净衣服,只在以丐帮名义出门办事的时候,才需要在身上围一圈破布袋,挡住底下的那些齐整衣服。
单乌毕竟年纪小,而年纪小的人改变起来相对要容易得多,与那些粗犷了几乎一辈子,就算穿锦缎绫罗都好像是抢来的衣服一样的丐帮长老们不同,单乌至少能够上那些大人物们手下的见习账房们的水准,而为了这件事,穿山龙对单乌想要识字的要求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赞同了。
“小子,好好干,以后带你出去,可千万要给老大我长脸。”穿山龙曾经这样拍着单乌的肩膀说道。
要知道,其实大多数时候,穿山龙也是见不到那些大人物的,一般来说也就大人物家里的一些下人们出来交代,偏偏那些下人比他这个老大还要有气派,而且下人们甚至都有一堆下人指派,这样的对比让穿山龙很是有些不甘心,如今看到单乌似乎可以努力一下,不光是外形甚至这跑前跑后的机灵程度,似乎都可以一战,自然很是欢欣,也更乐于带单乌出去见见场面。
单乌也是不负重望,每次穿山龙带他出去,他都绞尽脑汁地利用各种机会,极用心地观察,观察那些大人物们以及他们的手下的做派,举动,一些习以为常的小动作,甚至用心去记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回来后反复思考着那些举手抬足的细节,推敲那些人话语里的每一个用词,而后,他就能有办法让自己的表现更进步一些。
同时,他也渐渐清楚了这片贫民窟对那些大人物们的价值所在,这个过程,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重新认识自己长大的这片土地一样。
贫民窟有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贫民窟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渠道,甚至连通到别的城市别的国家,贫民窟里甚至还隐藏着一些当年战乱之后留滞下来的了不起的人物们,所以这片贫民窟里有无数见不得光的生意,这些生意藏得那么深,早些时候的单乌——这种用来做幌子用的小乞丐当然不会知道,而在这些繁杂的生意之中,穿山龙和他的丐帮所起的作用,其实不过是一个传话用的纽带,收集信息的来源,招摇撞骗的幌子……
如果那些大人物们觉得穿山龙有些看不顺眼,随时可以挑一个他们看好的人来替换掉穿山龙,这也正是穿山龙时时刻刻的危机感的来源,如今在地位稳固了的情况下,大量的入账使得他只想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而他甚至因为这样的危机感,开始渐渐排挤那些他曾经的心月复们——他要未雨绸缪,早早地,就剪除自己身边的一切威胁。
单乌察觉到了穿山龙暗地里的动作,他当然只能装傻,甚至不介意偶尔挑拨一下,毕竟这对他自己来说并不是坏事,等到那些老家伙们渐渐离开之后,穿山龙只能把更多的信任,放到自己这个如今还只有跑腿功能的小跟班身上。
或许对富通而言,如今这个跑腿跟班的位置,已经是他这一辈子梦想的终点,但是对单乌而言,这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
如果这贫民窟就是个烂泥塘,这贫民窟里的人都不过是癞蛤蟆的话,如今知道了更多的单乌,已经有自信,自己定然会是这堆癞蛤蟆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
最聪明的癞蛤蟆,有没有希望能够吃到天鹅肉?
……
单乌回到丐帮总部的时候,穿山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指派着各种出门的安排,而是正红着眼睛在丐帮总部的大堂里面烦躁地走来走去,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在随之上升,单乌不敢上前打扰,只好站在门口候着。
自单乌跟着穿山龙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穿山龙如此暴躁的姿态。
“看来是个大麻烦。”单乌想着,开始在心里将最近丐帮过手的生意都在心里筛选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于是他默默地下了一个结论,“而且还不是外来的麻烦,是丐帮内部,刚刚才发生的。”
“报——”有人拖着长音从总部的大门口一路跑了进来,手里还高高地举着一封信。
穿山龙的身边仿佛出现了一股飓风,而这股飓风推着他冲出了大堂,从那报信之人手里夺下了那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漆印是蓝色,单乌在边上撇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丐帮一位叫做鬼见愁的长老所特有的记号,也就是说,这封信的来源,正是鬼见愁这么一个,最近正被穿山龙一点点地排挤出丐帮高层的大长老——曾经和穿山龙并肩子打出来的大长老,为丐帮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长老。
“原来如此。”只一眼,单乌心里就有了数,于是穿山龙的烦躁不安和暴躁便也全部都有了解释。
他一直等着想要看到的好戏,现如今,终于要开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