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直接回了自己的家,回到家后,她立马帮妈妈做家务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剁猪草,她将那个破旧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她想缩着头藏在屋里,她恳请姆妈不要让她外出干活,她害怕她回来的消息会被陆家知道。她那得了肺结核的母亲还是常年咳嗽,常年需要熬各种中药,她的弟弟们还在读书,放学后能帮妈妈干自留地里的各种活,生产队在陆加新的关照下,会送一些能维持最基本生存的粮食给他们,大部分是红薯,其他人也是这样过活的。而自留地的菜成了他们最最重要的生存来源。稚女敕的弟弟一点也不敢偷懒将那两分自留地整得平整疏松,施肥浇水捉虫种着一年四季的蔬菜。虽然很难熬,但总算能活下来了。她的弟弟们已经半懂不懂得明白姐姐用自己换来了他们的基本生活保障,他们比别的孩子更懂事更内敛更发奋读书,这给了她极大安慰。
虽然她没有出门,但是陆加新三天后还是来到了李家,跟李家姆妈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虽然李家妈妈知道女儿的心思,但对于这个相当于衣食父母的准亲家也是不敢违背的。前几天还迷茫慌乱怨恨命运的李瑶突然平静了下来,她坚定地说,结婚必须安排在录取结果出来后,日子必须由她自己定,而且只扯结婚证不办婚礼。陆加新对李瑶能这么干脆得答应结婚已经非常高兴,他以为他得施加各种压力才能迫使李瑶答应,所以他主动让步,但是要求必须在她去上大学前扯证。事情有了定论,李瑶反而过了一个平静而安宁的暑假,她对妈妈和弟弟付出了极大的耐心,安慰妈妈要好好活下去,她一定会给她带来安稳幸福的日子,鼓励两个弟弟好好读书,建议两个弟弟到时候考中专,这样可以早点独立起来。她仔细地算了一下,她的大弟弟还有两年就可以考中专了,小弟弟还有六年,最难熬的时间估计还有两三年,他们家就可以自立起来了,到了省城,她一定会有什么方式可以挣钱,供养弟弟们读书。
在夜深人静得时候,她会坐在床上,看着那把细木梳出神,她在那方白净的手帕上绣上了一朵小小的红梅,她喜欢梅花,因为那代表坚强和不畏严寒,她希望自己象腊梅一样不惧残酷的命运坚强地绽开和释放芬芳。虽然现在她不敢去深究她对康心战的感觉,她的生活不允许自己对感情有所奢望,但是这样的手帕和梳子代表了阳光的生活,这与她目前所要面对的黑暗日子是不一样的,它们所代表的温暖和光明能够牵引她往前走。
她以381分如愿考上了省城的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在8月15日被陆加新送到了她家,之前她一直在焦急得等待。陆加新去公社里开会得时候,顺便拿了回来。李瑶将那张薄薄的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相信它能给她带来完全不可测的人生。
前来祝贺的乡亲们络绎不绝,这低矮的潮湿的摇摇欲坠的土墙里已经很久没有一丝喜闹了,李瑶是村子里第一个堂堂正正考上大学的人,另外一个读书人还要追溯到清末的李秀才,据说是李瑶的曾曾祖父。
“李家姆妈,你家瑶瑶是咱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呀!”
“李家姆妈,真是好福气!”
……
“瑶瑶真是人美心善又能读书,就是可惜,哎!”那接下来的半句话被大家七嘴八舌的岔开了。
干瘪卑微的李家姆妈努力挤出自己真诚的笑容,谦虚地说都是托乡邻的福,这几年,她家受到队里的格外关照,背后不是没有怨言的。
“瑶,你以后到县里工作,金良那孩子心灵手巧的也是能养家糊口的,加上老的帮衬着,那日子肯定也是红红火火的。”李家姆妈在黑暗中似乎听到女儿那轻微的啜泣声。
“姆妈,我的事你不要操心,我只是想起俺爸,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李瑶躺在窗户下的破草席上,爸爸那慈爱的笑容似乎就在透过窗棂的清辉中。
“你爸命苦呀!”李家姆妈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瑶忙坐起来,模黑从破陶瓷罐里舀了水递给姆妈。她扶姆妈坐起来,一手轻拍着她的背。
“瑶,我知道要你嫁给那样一个人,你亏得慌,都是家里拖累了你呀,但我觉着金良那孩子还是挺仁义的,只要你安心过日子,生活还是能过下去的。”李家姆妈终于平息了咳嗽,出了一身恶汗,气喘吁吁地挣扎着继续劝慰着女儿,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心气很高。
“姆妈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要幻想读上大学就将陆家踢开,人会戳我们李家的脊梁骨的,那我和你弟弟们日子就难过了。”
“姆妈,我知道,生活会好起来的,你安心养病,你和弟弟们有我,什么都不要害怕。”
“姆妈不是害怕,妈只是怕你走的太远,过得太累太辛苦。人再强强不过命。”
李瑶对姆妈的宿命感不置可否,在她心里,她想得是人定胜天,性格决定命运,她一定要主宰自己的人生,一直以来,她就是靠这样的信念撑下去的。
录取通知书上是要求9月1-3日报到。李瑶将扯证日期定在了8月30日。这样她能减少跟他的相处时间,能减少她在那个家呆得时间。虽然不举办婚礼,陆家为了让乡亲们知晓和做个见证,还是办了三桌酒席,叫上了双方的至亲和村里的头面人物庆祝了一下。陆加新终于可以将悬了两年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了。他觉得李瑶再也翻不出陆家的手心了,那张纸就是个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