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日后早上,双天宫内,站在卧房内正穿外袍的天之厉察觉气息变化,拂袖一扫,将飞驰进入的透明佛光握在掌心。
“是矩业烽昙的回信!”
天之厉刚要打开看的手一顿,见床上本还在睡的天之佛醒了过来,凝眸坐下,抬手轻按在她肩膀上:“不再睡会儿了?”
天之佛笑笑摇头,抬手一按他的手,掀起薄被一角,缓慢坐起,拿过不远处中衣开始穿着:“你看信吧,给吾读。”
天之厉轻嗯一声,掌心一运功力,佛力光点瞬间变成了一封书信,抬眸看了眼凝神等待的天之佛,便刺啦一声撕开,取出信纸沉凝看去。
昙王宫卧房中,低低的啜泣声消失许久后,又开始出现。
蕴果谛魂凝视着沉睡中无声落泪的昙儿,复杂轻叹一声,一手搂紧了她身子入怀,取过旁边叠放的绢帕,轻轻悄然为她擦着。勿怪未来吾要做之事,吾不能让你有事。
半刻后,见她不再流泪,蕴果谛魂才收回手,拥着她继续阖眸,却是一直未曾入睡。
直到感觉到怀中人小心动作,欲要起身时,才平静睁开了眸,昙儿不料惊醒了他,身子一僵,面色微红:“是不是吾把你弄醒了?”
蕴果谛魂摇了摇头,松开了搂着她的双臂:“吾一刻前便醒,不欲起,方才闭目养神。”
昙儿这才笑笑,得了自由,离开他怀抱,掀起薄被一角欲要坐起,蕴果谛魂陡一按她的手,坐起:“先躺着,吾去把衣物拿来。”
说罢,便掀起帘帷,落地,仅穿着里衣向置物柜走去,重新取了衣物,返回,递到她手中,才让她坐起穿衣。
九十多日在等待中缓慢逝去,终于到了百天期限的最后一日。
昙儿起了大早,用过早膳后,便和蕴果谛魂在大厅中召见男囚、女囚和他们的两个孩子。
依然是剑绫风和静尘沙将二人押解送至,两个孩子暂时由两名伺人抱着立在大厅内。
另一名伺人俯身道:“缎相和鬼相已经为他们查探过,安然无恙。让属下转告公主,他们去与圣王和圣后商量,确定撤除封印的日子后,再来告知公主。”
昙儿一笑,颔首:“知道了,你退下吧。”
蕴果谛魂随即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赦罪王令,平和看向男囚和女囚:“承接赦令吧。”
二人眸色激动,急走近,当即一臂抱胸,单膝下跪俯首:“王恩浩荡,罪人谢过吾王赦免死罪。”
昙儿叹笑凝向他们:“起身上前来领。”
男囚和女囚站起,眸含浓喜,走近,各自捧过了自己赦令。
昙儿又翻掌化光,一个大红色的封帖出现在手中:“这是你们二人婚书,一同收好。”
男囚和女囚欢喜激动对视一眼,眸中控制不住竟有些发红急俯身伸手:“罪人谢过公主和圣者恩德。”
昙儿淡淡笑笑:“你们服劳刑期间的住处已经安排好,让静尘沙带你们去吧,日后好生服刑,未来有所减免亦有可能。”
一旁静立的静尘沙颔首:“是!”
男囚和女囚这才各自抱过孩子,感激俯首后,跟随他离开。
五日后黄昏,云霞缭绕,数道光影突然飞空而行,最后出现在了双天宫宫前。
“缎相、鬼相请入,圣王圣后,王、公主和地藏圣者已经等候多时。”
“嗯,”缎君衡和鬼邪笑笑颔首,从伺人打开的殿门迈步而入,直向殿侧的次卧房走去。
“义父,姑姑!”昙儿见他们进入笑声问候。
缎君衡和鬼邪一笑,随即看向天之厉、天之佛、质辛、蕴果谛魂和皇绝音微颔首致意道:“可以开始了。”
质辛笑看紧张期待的昙儿一眼,顿抬手轻点额心,一阵浩瀚佛力翻涌而出,质辛右掌凌空一翻,还曾空荡宽敞的卧房内砰然一响,待佛力散去后出现了天之佛曾经给了质辛的石床。
“昙儿,躺上去吧!”质辛收手,疼爱看向昙儿道:“当初爹娘他们设置封印就是在上面,解开也必须依赖此床。”
昙儿笑看了他,点点头:“吾懂。”
蕴果谛魂晓得此床是当初天之佛诞下质辛后,为护其所造,有护体之用,一凝眸,扶着昙儿走到床边,小心动作让她平躺了下去。
昙儿仰眸看着走近,立在床四周的天之厉、天之佛、质辛、缎君衡和鬼邪,微微笑了笑便阖住了眸,先撤去她自己用来护子的荒神之力,才让意识陷入昏沉之态。
缎君衡沉凝看向皇绝音:“一会儿封印解除的同时,你便增强邪力封印之力。四个月大的那个孩子暂时绝对不能生长。”
皇绝音点了点头,同时望了其他人一眼,认真道:“诸位放心。”
天之佛转眸看向质辛和蕴果谛魂,轻叹笑道:“吾当初设置的封印需要你们二人合力,按照吾昨日所言便可。”
质辛见她多次嘱咐,还是不放心,笑凝向她颔首:“吾保证不会让妹妹出事,娘在旁边看着就好,别担心。”
蕴果谛魂看向她,轻嗯一声:“吾之佛力和你皆是同出一脉的精纯元功,不会有事。”
天之佛力持平静微松了心神,才笑笑,退离石床,将位置让给他们二人。
天之厉凝眸看了眼她颔首安抚,回头视线落在安睡的昙儿身上,双掌当即聚功,汹涌的两团黑色闇气陡然如火焰般,自掌心熊熊燃烧而起。
缎君衡左手一转,水晶骷髅头顿凌空飞起,双眸精芒一闪,当即启唇,口占控灵咒术,右手化剑指,横空而化一道黄色咒符,又以阴冥绿火一烧,灰烬急旋而入骷髅头七窍中,顿有紫色灵力充斥其中,只待瞬间便要喷射而出。
鬼邪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拂袖冲天高举,利眸一闪,白色祭司之力霎时破掌而出,眨眼间,周遭气流如风起云涌旋凝而成漩涡。
蕴果谛魂掌心浩瀚金色佛力一闪,庄严佛兵众相枯轮禅杖化光而出,铿然一声轻响,禅杖触地,霎时一道金芒自禅杖顶端飞射。
质辛一翻袖袍,合十左右双掌,其间顿生与天之佛曾经相似的佛力,双掌又陡然分开,佛光圣洁一闪,顿化为天之佛曾经佩剑奥义吠陀。
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天之佛抬起右手,不假思索一握剑身滑过,渗出的鲜血顿与剑刃融合,霎时浩然佛力冲天,整个卧房之中全是沛然庄严佛光。质辛当即以自身功力相控。
“解印!”天之厉一声令下。
黑色闇气、紫色灵力、白色祭司之力、地藏王佛力、天之佛佛力同时飞射,从五个方向一同急速汇聚至昙儿月复部。
五力合聚催化,昙儿月复部骤然释放出夺目华光,逼人耀眼。
天之厉、缎君衡、鬼邪、质辛和蕴果谛魂不敢大意,凝眸继续施功。
天之佛在旁看着,待华光快要散尽时,凝向皇绝音:“准备动手!”
皇绝音肃然颔首,墨绿色光华一闪,右掌顿化为烟状邪气本体。
就在五人撤功之际,皇绝音眸底绿光一凝,当即出掌,隔衣覆向昙儿月复部,强势墨绿色光力瞬间穿衣。
月复内封印破解躁动的男婴,顿被邪力强制控制陷入沉眠,进入停滞生长之态。同时设出结界,在昙儿月复内隔开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蕴果谛魂凝眸注意他撤功后,才化光收起了兵器,坐到床边,俯身小心扶起睡眠的昙儿,指化莲花,凝功点向她灵台。
片刻后,昙儿缓缓睁开了双眸,见众人平静而立,关切凝视她,想是封印已解,微露出丝笑:“吾无事。爹娘,义父,姑姑,大哥,你们别担心。”
天之佛凝眸关心笑道:“月复中可有什么感觉?”
昙儿一怔后,垂眸细细感受了片刻,与封印间并无多大变化,唯一,扑通扑通,跟她当初知晓有孕时,昙儿眸色诧异一喜,急看向天之佛:“吾能听到孩子心跳!”
天之佛笑笑:“能听到便对了。”
说话间,右手却被天之厉握起,天之佛回眸不解:“怎么了?”
天之厉看她一眼,掌心当即凝功,助其伤口更快愈合。
质辛眸底露笑,轻咳一声,看向同样目露诧异的昙儿,状似平静告知道:“娘的功力没有了,要解当初禅定九天封印,需要借助佩剑奥义吠陀上的佛力,加娘之血,吾来操控方可。”
昙儿顿明,余光见天之厉略皱的眉头,忍笑看着质辛道:“直接说娘的手被剑划破了不就对了,吾知道娘疼吾。”爹疼娘!
兄妹二人想到了一处,质辛会意挑眉和她对视,但笑不语。
缎君衡对此见怪不怪,笑凝向昙儿嘱咐道:“若是日后你所感,孩子心跳声有任何异常,不似现在平稳,便立即派人来找吾。”
昙儿收起笑意,认真点了点头。
蕴果谛魂若有所思看向缎君衡,出声问道:“这心跳声吾如何便可听到?”
鬼邪刚要告知,话到嘴边一转,蓦地轻笑戏谑一声:“等孩子出生后!”
蕴果谛魂眸色微僵。
昙儿噗嗤一笑,握住了蕴果谛魂的手,嗔道:“姑姑!”
缎君衡笑叹看向蕴果谛魂:“这两个孩子情况,与当初天之佛孕有昙儿他们情形不同,在他们出生前想要听到不可能。只能如寻常凡人般,把脉稍微感知孩子脉搏。昙儿能听到孩子心跳声,实因母子同体,这两个孩子和她心脉相连。这也是此二子异于常人之情况。”
蕴果谛魂闻言才平静颔首,明白了其中原因。
皇绝音静静将缎君衡的话记在了心里,平静的眸底掩饰着一丝温柔,站在众人之后,凝望着和几人言笑的昙儿,余光不时扫向她月复中。
天之佛余光注意到他神色,心底沉凝,不由暗暗凝向昙儿月复部,复杂暗叹一声。
几人又言语片刻,蕴果谛魂便扶着昙儿落地,看向天之厉和天之佛告辞:“吾和昙儿先回去。刚解开封印,她需要静养两日。”
天之厉和天之佛颔首:“嗯。”
皇绝音亦告辞离开,与他们一同回转昙王宫。
双天宫中只剩下了缎君衡、鬼邪、质辛,天之厉骤肃沉了神色凝向三人:“随吾到书房,有一事需要你们知晓。”
三人面上笑意一凝,紧随他和天之佛步子进入了书房。
吱呀一声房门紧闭后,顿被黑色闇气封印隔绝了内外,无人可知内中正在说什么。
昙王宫,皇绝音这次并未先行去东方陪殿,而是随他们先到了主殿前。
昙儿本以为他会和他们一同进去,却不料他停住了步子,笑诧异道:“怎么到了殿门口,却不进入了?快到晚膳时了,我们一同用膳吧。”
皇绝音一笑:“不了,吾一会儿去剑布衣殿中,昨日已经约好。随你们到此是有件事希望你们能同意。”
昙儿一怔,刚要出生,蕴果谛魂已经平静出声:“但说无妨。”
皇绝音意有所指看了昙儿月复部一眼,才凝向蕴果谛魂笑道:“缎相所言,让吾有了丝许奢望,不知日后可否允吾每隔半月之期,来一把昙儿之脉,亦感知一下孩子之心跳。如此经验也只有这几月可有,过了便再无。”
昙儿晓得他对孩子心思,刚要答应,话到嘴边一顿,下意识看向蕴果谛魂。
蕴果谛魂未怎么犹豫,便凝视他平静道:“不必半月之期,只要昙儿方便之时,你平日想来便可来。”
昙儿一怔后,募得笑笑,挽紧了他的胳膊,看向皇绝音笑道:“想要把脉感知孩子心跳,你也该懂得玄黄问脉之术方能成。”
皇绝音未想他们会如此宽宏大量,心底复杂,面上却依然平静笑看向昙儿道:“这倒是不难,才孩子生长的这一个半月,吾去寻缎相和鬼相请教,以吾之聪敏,定然不出几日便可通晓这问脉之法。”
顿了顿,又补充笑道:“当然,只限于把出喜脉。”
昙儿闻言,脑中蓦然想起那时他们在龠胜明峦时,他经常如此言语,噗嗤笑出了声:“那你去学吧。只要学成,吾就让你把,若是学不成,你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等孩子出生后,你再抱着他听心跳。”
皇绝音笑笑,看向二人告辞后,便化光向剑布衣的梦王宫飞驰而去。
昙儿目送他离开后,才想起,急笑看向蕴果谛魂:“方才只顾着说皇绝音,这问脉之法,你可通晓?”
蕴果谛魂对上她戏笑慧黠的眸子,微凝眸平静道:“缎君衡和鬼邪应该不在意多收一个临时徒弟。”
昙儿见他认真说出这话,可听着莫名有些说不出逗笑,忍不住便笑出了声:“他们定然乐意。”
蕴果谛魂看她笑得面色红润,轻叹一声,不解凝视她:“为何发笑?”
昙儿闻言笑得越发厉害,挽紧了他的胳膊,只笑拉着他向殿内走去:“吾不告诉你!”
蕴果谛魂无奈,看向等在殿内的巫骊道:“让膳食坊做晚膳吧,这以后都清淡些。”
巫骊忍笑,看着被昙儿笑得一头雾水的蕴果谛魂,颔首:“属下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