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枕浮生半枕眠 第五章 万户争先夺

作者 : 云下成霜

那人看了眼眼前少年,笑道:“兄台是外地人吧,我们方才所言的小韩大夫是御史大夫韩止境,虽出名不久却已然成为了寒门士子的代表了,因之前丞相韩潭曾居御史大夫便将如今的御史大夫戏称小韩大夫。兄台若想有番作为那便登台演说一番,若有机缘被小韩大夫相中,平步青云直面圣上之事也未必不能成真啊。”

“韩止境……”沈从容低声呢喃道,随即笑了笑,摩挲着茶杯,原来他竟这般有出息了。

“小寒高卧邯郸梦,捧雪飘空交大寒。”他倒是交上了好运道。

醉翁阁内因着那二人的侃侃而谈自的分为了两派热烈的讨论了起来,如今新皇初登,虽有战乱生,但少年壮志却也并未因为这些而有所怠惰,反而因为广开言路之举而使得众人兴致勃勃。

一朝功成万古记,哪顾蜚语流言时。

沈从容微眯着眼不言不语,这样的情景竟是那人促成的……

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位兄台……”同桌的另一人唤道,“敢问贵姓?”

沈从容缓了缓,放下茶盏笑眼弯弯。

“小韩大夫来了!”不知谁突然叫道,声音喜悦无比。

醉翁阁突然喧闹了起来,沈从容转头看向门口,那里已被无数寒门学子围堵。学子们近乎狂热的崇拜着被众人环绕的那人。寒门学子的代表,这一说法果真不为过。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继续坐在那。

“诸位……”声音似春风却带着寒冬的威严,让人不自觉的便噤了声。

沈从容斜靠在扶梯上,一脚踩在板凳上,一手随意的搭在上面,他看着从门口缓缓而入的韩止境,墨绿的长服衬着他磊落稳重。他面色温和,不喜不怒,却让人觉得亲切。他背负双手,脊背笔直,头颅微上扬,如同一个老学究般,可偏偏那张容颜却让人不得不放弃这般联想。

“谦谦君子,如砌如琢。”连当今圣上也这般评价。

“昔有潘安之貌美,今有止境之容黯。”连京城闺阁中的小姐也能不必忌讳的这般说。

他的确好看,沈从容有些郁闷了。

韩止境目光温和的向众人一一扫过,长微束,紫色丝带服帖的躺在后背上,一如既往。

他缓缓走到台前,适时地驻了足,转身面向大家,“韩某见今夜月色良好,醉翁阁灯火辉煌,料想今夜必能有振聋聩之谈了。”他淡笑着看了看跃跃欲试的莘莘学子,继续道:“止境亦曾是一介布衣,经过先帝点拨及当今圣上的提拔方有了今日施展才华的机会。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诸位若有报效朝廷之心,不妨登台而书,为国效力。”他说完,缓缓坐了下来,正对讲台。

沈从容依旧摩挲着茶杯,对大厅中的焦点视若无睹。

虽说大家希望见到这小韩大夫,然而官民未必真能一心,韩止境虽已将身段放低且言语平和,奈何大家仍有些拘谨。

付臣林一挥长袖,于韩止境面前拱了拱手,韩止境亦起身还了一礼。

付臣林绕着走到讲台上方,朗朗说道:“大夫代表圣上体察民情,小民感激不尽,醉翁阁的设立也不可谓不大快人心,终让我等苦读诗书之人有了畅所欲言的机会。朝廷设立此阁必是希望能听百言,知百事。既如此,小民斗胆便在此说上一说。”

“付先生但说无妨。”韩止境淡淡点点头,语调从容而亲和。

“先帝开创魏国,结束纷争,功劳甚伟,二十多年修生养性方得今日太平。然,天下之人,人心不一,为争名逐利而不安守本分之人比比皆是。在朝有各方贵胄,罔顾圣恩,在其位不谋其职,天子脚下,耀武扬威者众多,仗势欺人者众多,作威作福者众多;在外,司马路虽无二心,奈何不尊君臣之分,竟厚颜无耻上奏请封,奸臣刘沮更是以下犯上,穷兵黩武,罪恶滔天。如今,皇榜一出,我等寒门士子自是所求有门,奈何,小民却私以为此举不妥。”

韩止境一手枕着脑袋,歪靠在竹椅上,略长的眼睛看向台上那人,本是略微轻薄的行径却因着那双眼睛的诚挚而让人忽视。他淡淡笑了笑,“止境早闻东林西付之声名,东林圆通,西付刚直,今日见了,果然不假。”

付臣林捏了捏拳,继续道:“大夫或许有大夫的思虑,圣上也有圣上的裁决,然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今魏国疆土乃是前人一点一滴打下来的,肃王更是为了这疆土英年早逝。小民以为圣上如此罔顾三州国土百姓,实在不是仁君所为。招贤一举更是如望梅止渴,未必是对症之措。”

沈从容微微前倾,这付臣林的胆子也太肥了。

韩止境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台上那张因为情绪而略带红润的脸,恍惚中似与那人重叠了般。

“韩止境,我要的是你堂堂正正的同我比较,不是这般敷衍!”那人也曾这样义正言辞的站在他面前同他叫板。

韩止境用枕头的手微微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了。

他转而看向四周学子,问道:“诸位,可有其他看法?”

一灰衣男子,捋了捋胡须缓缓站起来,说道:“付公子言辞太过激烈了些,对局势的估计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如今南方虽有战事,却并无大碍,司马路虽失了君臣礼仪,却仍只是一介将才。如林公子所言,如今朝堂最为要之事自是革除旧制,举贤纳士。古语有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圣上此举正是挑选良才好将之策,岂非未对症下药了?”

“苏公言之有理,圣上高瞻远瞩,岂是吾等管中窥豹之才能领略得到的?”

“陛下宏图大志,定是要大有作为一番,我等定要竭尽全力为陛下解忧。”

付臣林一人站于台上,看着底下的人纷纷言语支持林聂,脸色白了白,他挥了挥手,叹道:“罢了罢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十年寒窗苦读竟一至于斯,还未入仕个个便如此趋炎附势,何其悲苦。入朝为官若是这等风气,还不若隐居桃园来得心中畅快!”他长叹一声,转身便要走下讲台。

付臣林一语既出,或说中某些人的私心,或因言语太过凄凉而让人心中难受,大厅内继而安静下来。

“付兄,”一声音,似笑非笑却欢快无比,如同枯燥的冬日里的乍一出现黄鹂鸟般的声音使人心中明朗。

付臣林回,看见大厅一侧,一青衣少年穿过人群一跃而上站在了自己身边,那人捉住他的手腕,眉眼弯弯的笑道:“付兄,此番忠贞之心便要轻易服输么?”

付臣林呆呆的看着眼前矮他半个头的沈从容,他被这笑容晃了晃眼,半晌才道:“兄台,兄台何出此言?”

沈从容继续笑眯眯的说道:“醉翁阁醉翁阁,不在此大说特说一番岂能担得起醉翁二字?”

付臣林愣了愣,方问道:“敢问兄台贵姓?”

沈从容昂了昂头,眉眼微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圈台下之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正对坐着之人,“在下永州,沈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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