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臣林一身蓝衣清爽,颀长而略微瘦弱的身躯却也因着浩然正气越显出烈骨铮铮之感。『**言*情**』相比,站在他身旁笑得眉眼弯弯的沈从容则显得单薄了许多,却因着灵动的气质显得越超然洒月兑了些。
“永州,沈从容?”台下诸位却似乎对青衣少年的名号不太熟悉,看向台上那人的表情也显得轻视了些。
付臣林从未被人拉过手,他憋红着脸挣月兑开,又对台下诸位说道:“既是百家争鸣,又何必计较说者来从何处,名声大否。若能言之成理又何拘这些俗世浮云。”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下方,一句话说得大家鸦雀无声,付臣林深呼吸了下,转头欲好言安慰一旁那人,却见沈从容似笑非笑的微侧着头瞧着他。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心虚。他咳嗽一声,说道:“沈兄,不知登台有何高见,请在此畅所欲言,我等洗耳恭听。”
沈从容瞧了瞧看台,好笑的退后两步,坐在了椅子上,左手惬意的搁在木桌上,他从容的环视一周,微笑道:“诸位,为何不坐下谈论?”
本是无礼之举,僭越之言,奈何说者语气太过温和,笑容太过温暖,众人竟无一人出声驳斥。
台下韩止境端起茶杯似乎毫不介意,沈从容微微眯了眯眼,姿态愈轻松。
“咳咳,小兄弟,哗众取宠或许能挣一时荣耀,若无任何本事的话还是快速下来,省得被人唾弃。”
沈从容抬眼一瞧,右手边一白须老者双目炯炯的瞪着自己,沈从容未语先笑,“老先生,醉翁阁设立之初,本也是为着让天下饱读诗书之人为圣上分忧,如今圣上未曾有忧,大家何须如此紧张呢?轻松一点不好么?更何况,”他转脸,愈笑容璀璨的看着台下的韩止境,他努努嘴,“这醉翁阁的各种陈设皆是秉承小韩大夫的意思,这座椅不是拿来坐的,难不成就只是拿来看的了?”
虽然言语中暗含了对当朝御史大夫的不敬之意,却因为说者语气散的无知单纯而使人并无芥蒂。台下有些轻微的笑声,沈从容笑得愈开心了些。
“无知小子!如今西南战事初起,内外分争比比皆是,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口中所说的无忧,若为君王,必该日思百姓安康,夜想开疆拓土,这才是圣君所为,陛下虽登基不久,才智却不输于先帝,日夜忧心国事,怎可谓未曾有忧?!”
“哈哈哈哈。”沈从容略带嘲弄的干笑几声,脸上却无一丝笑意,“日思百姓安康,夜想开疆拓土?呵呵,黄老先生,您可真是圣上肚子里的蛔虫了呵。”
“你!”
沈从容目光犀利的盯着那老者,毫不退缩的继续说道:“如今百姓安康,陛下何来日思之由?至于开疆拓土之事岂又是忧心便能忧来的?若真如先生之言,那样的君上只怕不是圣君,而是无能之君,昏聩之君。”
“你!”
“陛下若真愿广开言路,以明圣听,何不改革科举,给予广大寒门学子更公平的机会,而不是只如现在这般处处针锋相对。百花齐放才能春色满园,如只单一的凭借个人爱好选择人才,岂不太过狭隘?!”她对着那老者侃侃说完,挑眉看向韩止境。
“黄阁老,黄阁老!”
沈从容略微抬抬头,白了白眼,不堪一击。
他换了换坐姿,看着那如马蜂一般的人围着倒下去的黄阁老,说道:“你们若想害死他,就继续尽情的拥着他显殷勤吧。”
付臣林反应过来,立马跳下台,推开拥挤的人群,他转头看向台上怡然坐着的沈从容,似乎在等着那人的下一步。
沈从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那样盯着自己,不自觉的扭了扭头,“喷他一脸茶水,再掐人中。”
付臣林涨红了脸,四周的人都散开了些,不知是谁递了一盏茶,付臣林看了看地上脸色惨白的老者,暗自咬牙,猛喝一口水,喷在了黄阁老的脸上。
看见此举毫无反应那人着急的继续询问的表情,沈从容忍住了笑,让他喷还真喷,真是个呆子。
他偏过了头,嘟囔道:“人中掐没?愣着干嘛,让随从送回家找医官呗。”
轻微的哼哼声传来周围的人才算是送了口气,一众书生继续手忙脚乱的,最终还是在韩止境的示意下安排了得当的人手将老先生给送回了家。
“沈兄弟经此一夜,只怕明日声名大噪呵。”
沈从容皱皱眉,抬眼看去,只见右手靠窗的位置一人坐在窗棂上,一身紫袍显得浮夸又纨绔,一双桃花眼看向自己,放荡不羁。而那人身旁似乎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紫袍人的张狂竟真无人能察觉那处。
“兄台此言差矣,沈某不为名利,只不过借着小韩大夫的方便说说自己心里话而已。若所说不对,兄台指出便是,若非要强扣上些冠冕堂皇的帽子,在座不明事理之人也不会太多,自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醉翁阁的台可不是容你大放厥词之地,若胸无半分斤两,还是不要乱开口的好。”
沈从容下意识的缩了缩,又被那人狂放的眼神盯得冒火,他冷笑一声,说道:“哦?兄台想来考教?”
“沈兄,既说圣上无忧心之事,想必沈兄自该知道陛下的退敌之计,理国之策吧。若非如此,谁敢狂言如今这天下竟无圣上烦扰之事?”
沈从容缓缓站起身,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韩止境面前,居高而立。韩止境依旧右手微枕着头,微微抬头刚好对视着他的眼睛。
如同他俩幼时一般。
继而,沈从容笑了笑,问道:“小韩大夫,醉翁阁当真是畅所欲言,无任何欲加之罪?”
“圣上口谕,于醉翁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是有根有据,有礼有节,自是无人妄加定罪。”
“若是涉及领兵布阵之策,关系到社稷安危之言呢?也可畅所欲言?”
韩止境抬抬眼,瞧着眼前这人步步紧逼,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他突然弯了弯嘴角,笑了笑,“你且试试。”
沈从容翻翻白眼,撇撇嘴,这样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
“小子才有几条命啊,不说不说。”他转过身,对着台下众人便是一个深鞠躬,说道:“小子才疏学浅,因找寻亲人才来到此地,奈何亲人不待见,小子心中郁闷才斗胆在此狂言了几句,气怒了众位,气晕了老者,只怕我再在这台上待着我这脑袋也怕要不保了。”
虽是道歉之语,可他却说得一点都毫无愧疚之意,他再次鞠了躬,便坦荡荡的走了下台。
他路过付臣林旁边,冲他笑了笑,“傻子,谁的话都信啊?”
人群不知为何竟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琮判。”一不大不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从容笑眯眯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耸耸肩。
“永州沈从容,出言不逊,藐视皇威,罚于廷尉狱服役三月,以儆效尤。”
沈从容听着那人不疾不徐的声音,他转身看着仍坐于人从中的那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韩止境,你敢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