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正午,饭点已过,大厅中来客稀少,沈从容坐在靠窗之处无聊的等着饭菜。『**言*情**』眼光扫向窗外,春天已至,各处阳光明媚,日头不毒,正好使得繁花齐放,春意四绽。
沈从容托着腮,恰好见客栈外来了一辆马车。
车外悬挂了金铃挂饰,这是皇族的标志。
沈从容嘴不经意的向上扬了扬。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正门处。
不过一会,却见门口出现那日在郡王府外阻拦自己的小厮,沈从容身子微微向后靠,恰好小二端来饭菜。
“沈公子,这是您点的。请慢用。”
那人甫一进门恰恰听见这一句,沈从容抬头便看见出现在门口那人。一身黑衣,单调而压抑的色彩给人的感觉却不单调,绣以银线为边,更使得如此沉重的色彩有了些许灵动的色彩。
沈从容顺着那一袭长衣往上看去,金色腰带虽缀以璞玉却只是低调的翡翠,色黯却通透,其玉如人,足见这人内敛的脾性。
还有……
沈从容突然站了起来。
那金色腰带香囊旁挂着的明明是一个剔白素的小瓷瓶,套以红绳,结成平安扣坠在身上。而那瓶身经过时间打磨得已有些褪色的字身上却隐约可见一个“容”字。
那人闻声向她看来,长眉飞入鬓中,狭长的双眼似集齐了春日华光般夺彩绚烂。他微微勾了勾略薄的唇,春光浮动,蓬荜生辉。
是他。游历西南时路上所救之人竟然是他!
刹那间沈从容脑袋里乱成一团。原来她早就遇着他了,可是却偏偏不识得。她原以为为仕途而选择的最保险的棋子竟然,竟然是儿时自己曾经追逐的梦想之人。『**言*情**』
“你吃吧,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在那样一个封闭的深山中,冥冥间就突然闯入了那人。也正是因为此人,让她与无话不谈的韩止境之间出现了第一个隔阂,她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她将他送于他的东西转赠给了别人。而那人却是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让人遥遥相望,追不可及。
可如今,那人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原来她差点算计到的人竟然是他。
“沈公子。”
沈从容回神,看着眼前人疏远却有礼的笑容,仍觉得身在梦中。
“郡,郡王爷。”
萧煜微微拱手,身旁的小厮已擦拭过座椅,萧煜淡笑着入了座,“公子,请坐。”
沈从容坐下,萧煜似没察觉她的不安,扫了眼桌面,“公子是否水土不服,饮食有所不适?”
沈从容尴尬的笑了笑,如何能以男儿饭量来量取女儿家的?“春困扰人,最近身子有些困顿。”
萧煜抬手,替她斟茶。“日前本王不在府上,府中下人见识鄙陋,未能识得先生真容,实属得罪。”
沈从容只得一笑掩饰。
难怪韩止境告诉她,萧傲是只老虎,而萧煜是只沉睡的狮子。若真能从当年那般重伤中走过来,如何都该历练成才的。他,是因为受母妃之累,才会受那样的伤吧。
想至此,沈从容开口道:“郡王爷的伤可好全了?”
萧煜眉梢一挑看向她,沈从容笑了笑,“看来在下与王爷着实有缘。”
西南小径,本是游山玩水的她却恰好遇到了重伤跌至路边的他,一时无聊便将人救了过来。沈从容想起他俩的初遇,不由得笑了起来,“王爷福气大着呢。”
萧煜淡淡笑道:“若无公子,本王早已性命堪忧。”
沈从容淡然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他还记得自己否。“王爷洪福齐天,西南一行,更是历练不少。日后王爷仕途坦荡呵。”
萧煜动了动眉,说道:“本王游历山河,不想误中匪人圈套,一番磨难着实令本王见识不少。”
沈从容也不说破,拾起筷子,翻动着餐盘里的鸡肋,开口道:“郡王爷可知‘鸡肋’典故?”
“夫鸡肋,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以比汉中,知王欲还也。”
沈从容挑着一块鸡肋,笑道:“不知郡王爷此刻心情是否如同曹公?刘沮叛党一流是否令郡王爷迟迟下不了决定?如同这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萧煜目视着她,沈从容坦然回视,继续对着二人之间的鸡肋说道:“郡王爷韬光养晦,当此之际本该义不容辞为国出力,所以才有了只身前往西南之举,足见赤胆忠心。奈何朝中示弱,郡王爷若锋芒一现,日后是非不断,韬光之日便也无法重回,如同启尘华珠再无法掩其光泽。”
她轻轻搁下筷子,笑问道:“郡王爷可是在这二者之间苦苦权衡?”
半晌,萧煜才开口,淡淡笑道:“沈公子谬赞。萧某一介庸才,何来韬光养晦之说,只是敬仰沈公子才华才慕名而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公子若能出仕必将有所作为,皇兄也必当欢喜。”
沈从容淡淡的看他一眼,“郡王爷既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为何不为自己所求?”
萧煜看了看她,沈从容看见他的眸子分明闪动了一下,但却太快,让人捕捉不出那眼神中的意味。他执起茶杯,并不开口,放在唇边。
“烈,烈亲王……”掌柜的从柜台迎出,连忙叩。
沈从容抬眼看向萧煜,却见那人似闻所未闻般径直饮着茶,半遮的眉眼不动如山。
“起来吧。”那人方一进门,眼光一扫,嘴角的笑意无限扩大,“呵呵,昨日府中遣人来拜访公子却寻而未果,今日这番相遇岂非缘分?”暗红底色,黑色猛虎装饰衬托得那人容光焕,信心满满。萧傲大踏步向前,径直往沈从容那桌走去。
“沈公子,本王已命人带来各种名贵药材用以调理公子身子。”不待他说完,身后之人便抱着几个价值不菲的盒子上前。
沈从容连忙起身,躬身辞谢:“烈亲王折煞小民了。小民何德何能能有此殊荣。”
“哎,醉翁阁,公子一言警示天下,振聋聩,实乃大魏之福啊。”烈亲王此时方才转移眼光看向不知何时已悄然起身站立一旁的萧煜,诧异道:“六弟原也在此?”
“二哥。”萧煜微微欠身,嘴角的笑意不减,恰到好处。
萧傲笑着坐下:“没想到六弟的消息也如此灵通呵。不过,”他转头,示意沈从容坐下,“六弟如此为国奔劳,也着实费心了。”
“二哥多虑了,原本打算出城踏春,奈何日头颇高,王弟才想进来歇息一番。”
萧傲淡淡的瞥了眼门外的马车,却是是春游之用。
沈从容看着这两兄弟,一个满脸风光,却难有作为,一个沉默如冰,步步为营。她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眉目依旧不动的萧煜,心中下定了决心。
“二哥既然有事,王弟便不打扰了。”
萧傲也不多加言语,点头示意之后,那二人便行离开了。沈从容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一身黑色,似乎无形中已背负着那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