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方骥的名字,上官煜本就大睁的双目瞬间血红一片,他似哭又似笑地摇头大笑,边笑边望着上官熔和方骥,眼底渐渐死灰一片。
“上官熔,你杀了我!给老子一个痛快!”他绝望地、歇斯底里地朝上官熔咆哮。
上官熔望着他,却是冷然不语。
贺香尘抓住他的手,眼中平静无波,不疾不徐地道:“皇上和熔王殿下是不会杀了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犯再大的错也是皇上的儿子,熔王殿下的亲哥哥。今日,太子殿下若是死了,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骂?您不能让皇上和熔王因为您而背上骂名。”
一番柔中带刚的话语,看似在提醒太子,实际却是在威胁上官熔。
今天,上官熔完全可以杀了太子。弑君弑父的逆贼,本是得而诛之。只是皇上没死,便是没有造成恶果。
所以她赌,赌上官熔没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要在明里杀了太子。
岂知,枣红骏马上端坐的某爷并未中她的计,反而勾起了唇角,噙出一抹诡异的笑,慵懒带笑的嗓音说道:“被天下人唾骂又如何?总好过被我的太子皇兄奚落!给本王拿弓来!”
眼角一扬,朝身边之人喊道。
声音不大,却硬生生叫上官煜和贺香尘同时打了个冷颤。
两人皆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分明俊美无俦,纯良无害,此刻却笑得像只狐狸般的上官熔。
谁能料到,那个平日里任人奚落欺辱的上官熔骨子里竟是这般噬血狠毒的性子。
当着天下人的面,竟想手仞他的亲皇兄!
“你!上官熔!你若是敢杀了本太子,你定不得好死!”上官煜颤抖的手遥遥指着上官熔,再也没有刚才喊着“你给我个痛快”的胆气。
生死面前,竟显出几分畏缩,反叫人更厌恶几分。
上官熔自是扬唇一笑,桃花水眸望着他,轻笑着:“太子兄不必为本王担心,本王若是被天下人骂,或是不得好死,也必是死在你之后了。”
“你!”太子的手指颤抖的幅度更大了,一脸愤懑,却是不得泄。
看着昔日嚣张跋扈的太子今日吃瘪的模样,不只上官熔,就连那些禁卫军也只暗暗笑起,皆是极其过瘾的模样。
禁卫军中,便有一名手持弓箭的,快步走到上官熔身边,躬着身,双手将弓箭呈到他手中。
上官熔朝这小将微微一笑,顿时晃花了一众小将的眼。嘴角不时有可疑的液体流下,莫不是,口水?
他们平时见多了熔王的笑,可是有哪一次,有这般的风姿卓然,风华绝代的震撼?
看来,这些年中,熔王殿下不仅隐藏了的他的武功,他的心智,便是连这绝世华风,都用那一种弱不禁风,愁云惨雾的表象给掩藏了。
不知从此后,熔王要成为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人呢?
只是可惜了呀!听说熔王对熔王妃那可是言中即从,说一不二的!熔王妃说往东,他可是不敢往西的!
上官熔当然不顾一干下属们的心中所想,更不管他们从哪听来关于他是“妻管严”栽赃抹黑,只管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大力地拉开弓,对准了太子的方向。
熔王拉弓射箭的姿势不可谓不英俊无双,一张玉面都泛着冷锐的光芒。
太子此刻却是惊恐万状地睁大了眸子,死死拉住了贺香尘的手。手心沁出密密的冷汗。
贺香尘更是不敢置信地紧紧望着那一支平凡无奇,却足能要人命的羽箭。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看人竟然也有出错的时候。她自小受训练,看人便是没有十分胜算,也有九分九,可是这个上官熔,的确已经超出了她的常识之外。
“怎么,太子殿下怕了?”上官熔浅笑的声音自他对面而来,上官煜后背之上已是冷汗涔涔,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着。
面上却是一副拼死也不服输的表情,奈何那一双紧张得马上就要睁不开的双眼却是完全暴露了他内心强烈的恐惧。
上官熔莞尔一笑,身子一动,手中的弓弦已然拉到最大。收力,只吸嗡地一声,一支羽箭已然离弦而去。
“啊!”上官煜惊惧地大声叫喊。
他认命地闭一那双只想闭不敢睁的双眼。可是许久之后,仍未察觉到任何的疼痛感。
他壮着胆子将一只眼稍稍张开一条缝,现上官熔已是收了弓。
而自己身上——没箭!
他赫然张开双目,来回循视四周,猛然现,那个方脸的大汉,那个死忠于他和他母后的张骥,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双目不由得大睁,细细看那张骥,只见他面色惊惶,又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那一支羽箭,竟然一点不差地直射在他的心口!
一箭毙命啊!
扑通,他听到自己双腿打颤,跪倒地上的声音。
随着他的跪下,禁卫军人群之中爆一阵哄堂大笑。
几个胆子大的小将甚至拿手指着他所跪的地下,他下意识地朝地上看去。
只见他的身下,赫然是一片颜色浅淡却散着恶臭的液体……
上官熔的笑意也是压抑不住,但他却没有留下一句的嘲讽。
只是淡淡道:“这么多人,都没个有眼力劲儿的吗?还不快把太子殿下搀起来!”
小将们多是有眼力的,两个站于前排的直接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将上官煜搀了起来。
只是,上官煜的双腿这会儿哪还听使唤?颤颤巍巍了好一阵,才勉强站稳。
他的眼神一直就没从方骥那双死不瞑目的眼上离开,一直看,一直哆嗦。一直哆嗦,就一直看。
贺香尘看了他一眼,眸中没有任何色彩,直接拿袖子朝他眼前一遮,低声道:“殿下还是不要看这些污移之物的好。污了您的眼。”
太子一怔,这才将视线慢慢移回贺香尘身上。
贺香尘朝他温婉鼓励地一笑,唇角勾出的弧度丝毫没有勉强做作之感。
而她这一笑,倒是落进了上官熔眼中。
此情此景,这个女人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稳定的心神,倒是他以前没有注意她。
经此一事,他倒是该防着这名不同寻常的女子了。
若不除了她,迟早是他们的大敌。
眸光微动,眼底寒气一片,只是此时他恰好低头弄弓,谁都没有注意。
隐藏情绪是他惯会的手段,若是他想藏,没人会比他更拿手。
“可惜啊!本王箭法不精,刚才那一箭居然射偏了。生生糟蹋了一支好箭啊!”他一手握弓,一手轻轻地抚摩弓身,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被他用坏的那只箭。
他这随意的一句话,却教在场所有人无不心惊了一下。
上官煜和贺香尘同时望向上官熔,只见对方一副云淡风轻,万事不入心的模样。
他说的那句可是真的?不管头一箭是不是故意射偏的,听他言下之意,倒是还没有放过上官煜的意思啊!
太子刚刚和缓一些的情绪又瞬间紧崩起来。就连贺香尘也陷入沉思。眼珠快速转了几下,分明在分析上官熔此刻的做法,意图是什么。
倒是上官熔身后那一大队的禁卫军,心情又跟着沸腾了。他们刚刚可是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射击啊!熔王那一招偏箭中耙,可是一辈子难得见上一回的!
如此看来,熔王的箭法,可是比他们之中箭术最好的,都要强到没影。
若是能再见他上一箭,那可真是不虚此生了!
上官熔不理会众小将们激动万分的心情,也不管上官煜和贺香尘是如何的交换眼色。
只见他扬起手中的弓,放到唇边吹了一下,对那弓轻声细语道:“这次,你可要保佑本王一击即中啊!千万不要再浪费箭了!”
听得熔王之言,众小将们皆额头黑线。
若是刚刚那一箭也算浪费的话,他们这些用箭的,这辈子都没脸再用箭了。
上官熔近乎自言自语的说完,便抬了头,双目炯炯地望向太子。
一手拉弓,一手搭箭,口中还有些疑惑地问着自己:“是射心脏呢,还是射脖颈?”
他又将弓移了移,又道:“还是,射中哪算哪?”
被他当作耙子的上官煜可没有他这番悠然自得的心情。
本就紧张到要死的心情,这会儿被他一瞄准,一张脸宛然成了死灰色。
整个身子都剧烈地抖着。
“我说太子兄啊,您能不能不打颤啊!你再颤我又射不中了!”上官熔这边还好死不死地提着上官煜的意见。
“你,你,不要欺,欺人,太甚。”太子一句话,说了许久才说完。
本是威胁上官熔的话,听到众人耳中,却像极了一只小老鼠,在一只大花猫面前的垂死挣扎。
“我,要开始了!”上官熔微微一笑,手上便有了动作。
“啊!”太子本想躲上一躲,但是还没有躲呢,身子便不听使唤地瘫了下去。
最后,上官熔的那只箭也只射中了他那凌乱得如同鸟窝的头。
但是,这足令所有小将们欢呼雀跃了!太子的头没了冠的固定,已然全部散开,能射中头里面,这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果然,熔王英明,熔王勇猛,熔王强大!
上官熔却不理会众小将们崇拜的眼神,只是望着瘫到地上,几乎全身痉挛的太子,轻轻叹道:“可惜了,又没射中。”
他回身,将弓扔向身后之人,又转回头来对太子道:“罢了。等会还要去皇后宫中行刑,就让你再活一会儿。反正留着你,还有些用处。”
本是面如死灰的太子,听到他的话,眼中又再一次聚起了焦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皇后宫,行刑?是什么意思?”
他如此问着,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冷。
上官熔望着他,却是莞尔一笑:“太子殿下不会被吓傻了吗?本王说要到皇后宫行刑,自然是要取皇后娘娘人头。这么简单,您都不知道吗?”
说罢,还不忘投去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
太子一听这话,原是软弱无力的身子猛然又如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起来。
他猛然站起,冲上官熔咆哮道:“你这个小人!你有本事就杀了本太子,凭什么动我的母后!她是一国之母,你这个小贱种凭什么那样对她?!”
一双细眸,几乎要喷出血来。
上官熔被他骂得倒像是极为受用一般,没有怒,没有躁,只是微微叹息着:“太子殿下何必着急。等我先取了皇后娘娘人头来,再让你们母子一起上路,不是更好?也全了你的一片孝心不是?”
“你!上官熔!本太子要杀了你!”野兽一般咆哮着的太子一个纵身,便朝上官熔扑去。
只是刚刚离了地面,便被上官熔身边的紫衣人给踢飞回原地。
上官熔见此,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策马回身,吩咐了一声:“将太子押入西冷殿好生看押!不许他逃,不许他死!本王要好好留着他!”
声落,一人一马已然消息在宫门处。
太子的身体颓然倒下,倒进那一片被吓出来的尿液之中。
眼中,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
贺香尘拿手掩了鼻,双眸望向那一人一马消失的地方,唇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上官熔,也不过尔尔。
只要太子没死,她便有的是办法。
想要翻盘,不过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