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封妃诏书一下,全国各地州府立即张灯结彩,都为这皇帝的大婚庆贺。而州府的官员们纷纷搜罗民间珍奇,要为新皇帝表上自己的忠心。此时,南京江南贡院,秋试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主考官周洪谟、副主考汪同书顶着秋后炽烈的阳光,在号舍间来回逡巡,生怕负了皇上重托。六月二十八日,江南乡试结束,周洪谟与汪同书又忙着批阅考生试卷,全然不顾江南秋后热如火烤、蚊虫绕身的恶劣气候。
汪同书批阅考卷至夜半,实在不堪蚊虫侵扰,便对周洪谟说:“周学士,这天气实在恼人,不如趁此月隐星明之际,拎半壶酒,你我到秦淮河边上,也释放释放这几天的紧张心情。”周洪谟望着案头堆积的考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下想到,即使通宵达旦,这考卷也无法阅完,这几天也实在太累,自己虽为主考,但也确实不能太过于苛刻,便爽快地应道:“好!也学学前朝雅客,夜赏秦淮!”说着,周洪谟收了案上考卷,装进竹筒,顶端用火漆封好,并交代考场中的侍卫看紧,便拎上半壶酒,对汪同书说:“走啊,汪天师,今晚我们就去放松放松。”
江南贡院外的秦淮河边,灯火依旧通明,处处歌楼画舫传出婉转的歌声,一派人间天堂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多是参加本年秋试的士子,现在考试已经结束,大家在等放榜的间隙里,自然要到这风月无边之所释放一下连日来的紧张身心。谁也不会把便服简行的周洪谟和汪同书放在眼里,这二人虽是当朝大儒,但去掉官服,也跟一般赴试的落拓生员相差无几。
二人为免生事端,也不想让人认出,一路走一路沐着有些凉爽的河风,畅快地行在秦淮河边。来到文德桥,放眼往桥下望去,夹岸的灯火映照在水中,跟岸上连成一片,好一幅盛世图卷。周洪谟耳闻着声声丝竹之乐,眼观着处处影影绰绰的人群,心中喜悦,呷了一口酒,对汪同书说:“汪天师,你看着南京城中的繁华景象,却是连北京也被比过去了呢。哎,可叹我老家蛮夷僻壤之地,何时方得如此繁华?”汪同书似没有在意周洪谟说的话,问道:“什么?周学士,你说你老家在蛮夷之地?”
周洪谟让汪同书问得诧异,不再欣赏秦淮夜景,回头看他。只见汪同书仰头看天,神色凝重,手指飞快地掐捏,嘴里飞快地念叨着什么。周洪谟更加诧异,说道:“汪天师,你我二人连日辛劳,此番趁夜出游,不赏赏秦淮夜景,看个天空干什么呢?”汪同书并不理会周洪谟,还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仍然全身贯注地观察夜空。周洪谟好奇起来,也仰头看天,天上并无月亮,几颗伶仃的瘦星挂在无比广袤的天幕上,跟任何一个夜晚都大同小异。周洪谟摇摇头,自己拎起酒壶,边喝酒边赏夜景,不再理会汪同书。
汪同书看罢天象,又掐指盘算一阵,大惊道:“周学士,不好了!”周洪谟看夜景正看得痴迷,随口问:“天师,有何不好。你看这秦淮河水,镜子一般映照夹岸灯火,当真可用流金溢彩来形容了。”汪同书急道:“周学士,我不是说淮河夜景。我是说天下大事不好了。”周洪谟方回过神来,惊道:“天师,怎么回事?你何以如此说呢?”
汪同书拉过周洪谟,抬手指向夜空,示意周洪谟仔细观看正北方向的那颗最亮的星星。周洪谟仔细看去,正北方向的夜幕上,一颗大如拳头的星宿闪亮发光,而在距这颗星宿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颗光亮稍弱的星宿正慢慢向那颗最闪亮的星宿移动,在两颗星宿之间,天幕被照得透亮,隐隐可见天幕上的云朵,不过,此时这些云朵竟泛起片片血红。周洪谟也懂得一些星象,但是此时却有些迷惘,他问道:“汪天师,正北方向是紫微星,那它边上的那颗是什么星宿呢?”
“唉!”王同书叹道,“那颗星本不该这个时节出现。那是天狼星,主战事。周学士你看,这天狼星的方位本在西北方,但是现在移至西南,而且正侵袭紫微,加上天幕云彩泛红,恐怕不久要起战事,方位便在西南。”这将周洪谟吓了好大一跳,自古天象与人事紧密相联,现在这天呈异象,恐真有其事,便问道:“天师,这战事可有消除之法?”汪同书摇摇头,娓娓说道:“先朝西北天狼星袭主,后就有了土木堡之殇。现在天狼星异时异位,主西南蛮夷哗变。且天呈血红,必见血光。周学士,你老家在西南,可听说那山都掌僰蛮有异动?”
周洪谟低头沉思,忆起舅父李德贵到京之事,便变了颜色,拉起汪同书急回贡院,边走边说:“天师,我们赶赶工,尽快将这秋试之事了结,快马回京,晚了,战事恐真的要起。”